第173章 不存在的人
“可以換一種嗎？”
楊一航從英文配料表中清晰地看到了添加糖類，加上色彩誇張的外包裝，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糖分超標的產品。
謝欣忽然想起這個人似乎是不喝糖類飲料的，連咖啡也不加糖。
她的書架上並不都是酒類，凡是包裝很有特點的瓶子，無論是酒類還是飲料，她都很愛收集，酒類又以甜酒為主，在男生眼裏，這些酒都得算作飲料。
這琳琅滿目的“收藏品”們，謝欣哪能全都記得住甜還是不甜，她隻能憑借設計風格來區分口味。
“這瓶怎麽樣？”謝欣重新找了一瓶，遞給他。
楊一航接了過去。
她在旁邊對瓶身的設計風格侃侃而談，要不是知道她的“底細”，可能會以為原來的設計師當真是按照她所說的思路來構思設計的。
“這瓶不行。”楊一航說。
這一瓶沒有添加糖分，度數稍微高了一點。
謝欣說：“那這一瓶呢?”
她又換了一瓶。
從酒廠的曆史講到營銷再講到評審設計延續了品牌固有的品味與風格。
楊一航說：“還是不行。”
這一瓶從頭到尾都很好，但他的本意是想喝這裏的任何一瓶“飲料”嗎？
謝欣真撓頭了。
“那就隻有烈酒了。”
喝她是不敢喝的，就放在書架上，抬頭就能看到瓶身特別的包裝，養養眼，也養一下靈感。
楊一航看了看，果然是烈酒。
“還是算了吧。”
辛辛苦苦幫她把書從圖書館搬到宿舍7樓，連杯水都不喝，這怎麽能是她的待客之道呢？
“礦泉水你不介意吧？”
雖然水沒有燒開，但總比什麽都沒有強。
楊一航說：“……好。”
謝欣拉開抽屜，於是慢慢一抽屜各式各樣的杯子出現在他眼前。
都是新的，她平時最常使用的十個杯子也是放在書架上的。
抽屜裏的，全是新的，用於收藏，從未使用過。
“你挑一個杯子唄，都是我的收藏品，一次也沒有用過。”
楊一航隨手一挑，就選中了她最舍不得用，也是最喜歡的一隻杯子，是她大一報道時什麽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的杯子。
這家企業並不是生產水杯的，是謝家一個合作夥伴在周年慶時送給最大股東的定製品，“限量”算不上，因為它根本就是“絕無僅有”。
謝欣喜歡它並不是因為它的稀缺性，而是它用料及其考究，上色的工藝十分獨特，呈現的色彩在現在的琳琅滿目的商品中也獨一無二，款式極其經典，無論在什麽場合、什麽時代，用杯人是什麽身份，都能與環境融為一體，並且令人印象深刻，過目難忘。
楊一航倒是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從這裏麵挑出了最吸引他注意力的那一個。
杯子嘛，就是拿來用的。
反正就是拿給他喝一下，又是自己叫他隨便挑的，要是現在反悔，那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謝欣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願意讓他短暫地“褻瀆”一下她珍貴的杯子。
但在把水端給他的時候，手還是沒忍住抖了一下。
楊一航伸手敏捷，躲得極快，從水杯裏灑出來的水一滴也沒有掉到他的身上，全部灑在了書桌上。
“啊！”
謝欣忙把杯子輕輕放在一邊，呼呼扯了一把紙巾，就往桌子上擦。
可是水已經淹到了她的筆記本。
她把本子拿出來，又扯了一把紙，手腳麻利地封住了水繼續往內頁蔓延的勢頭。
內頁一翻開，她傳到微博的那張圖就漏了出來。
楊一航瞳孔猛縮，這不就是他？
正常時候的他。
不是被造型偽裝過的他。
這時候他又不講究什麽男女有別了，捉住了她因為擦拭水跡而晃動的手腕。
謝欣疑惑地望向他，他正盯著她手裏的畫……
不好！
畫裏有他！
“怎麽這麽眼熟？”楊一航問道。
謝欣定睛一看，這幅畫是她再創作過的畫，他眼熟一定不是因為它，而是因為……
“這本來就是你的筆記本嘛。”
楊一航說：“我當然知道是我的，我是說這幅畫。”
還真是這幅畫？
謝欣把筆記本握的死緊，這幅畫還可以解釋，要是再往前翻一篇，那可就真是各大特征要素全集合，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覺得哪裏熟悉？”
哪裏都熟悉。楊一航想。
“這個人，好像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見過？
謝欣忙道：“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為什麽你這麽確定我認錯了人？”
他十分確定自己沒有認錯人，如果連自己都認錯，他還讀什麽書，應該先去醫院掛號治一治眼睛或者腦子。
“這個人啊……他，他不存在！”
她以他為原型，抹掉所有可見的特征點，全方位改頭換麵，通過想象力創造出來的作品，怎麽會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呢？
難道，他的哪個遠方親戚真長這個樣子？
“不存在？”
楊一航又仔細看了看那張畫，“不存在”是不存在的。
“我有一天做了個夢，這是夢裏見到的人，你現在告訴我他存在？”
“夢中人”的設定讓楊一航啞口無言。
忽然他才反應過來：“你會畫畫？”
會畫圖，還從圖書館借了那麽多藝術設計類的書籍，書桌上什麽都沒有但有著一堆設計精妙的小物件們，這一切終於串在了一起，賦予了她一個更加立體的形象。
謝欣說：“會倒是談不上，略懂略懂，不要謬讚。”
她埋著頭想要搞事業的時候，不想事業還沒有搞成就被別人知道。要是搞成功了是勵誌，要是沒有搞成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楊一航回到自己宿舍的時候，對謝欣又有了新的看法。
先不說她費了好大功夫才考上研，終於獲得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卻不好好珍惜這個機會，荒廢學業，考試都靠求神拜佛，大把的時間花在其他的地方；光是憑今天他看到的那副畫，都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網絡上有很多“普通卻對自己很自信”的男生，女生光是打個噴嚏都能覺得人家喜歡他。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是“普確信”，他身上從小到大都有很多人盡皆知的光環，有的還被他可以隱去。
他是有資格對自己自信的。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是在夢裏夢見了卸下偽裝、露出真麵目的他，那他的某些刻意隱藏的特征，已經無意識地暴露在了她的眼中，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反倒是通過睡眠這種潛意識的活動體現出來。
她都把“他”看作了“夢中人”，他是不是該適當地回避一下？
尤其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
她撞上來時，自己那不正常的心跳聲，空氣中散發的奇異甜美味道，他最了解的人就是自己，他從來都沒有那麽奇怪過。
※
楊一航離開後，謝欣第一時間洗好了杯子，還用了專用的透明封膜把它從頭到尾武裝起來，然後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那幾幅畫也被從筆記本上小心翼翼撕了下來，夾在自己的畫冊中。
這次是意外，以後可千萬不能再被人看到了呀。
離校前，謝欣帶走了畫冊，她嶄新的目標要從告別過去開始。
年關的時候，群發祝福短信是每年都必備的固定環節。
謝欣把楊一航的微信找出來，單獨編了一條祝福信息，這一年多承蒙他的關照，才成就了現在的她自己。
跨年的時候，楊一航正在看春晚，忽然收到了謝欣的祝福信息，她隨後還發了一個小視頻，漆黑夜空中閃爍耀眼煙花，和視頻內的跨年倒計時聲音融為一體，農曆新年的喜慶全方位立體式環繞音傳送給了他。
他正在書寫禮貌的回複，忽然聽到自家妹妹發出大聲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我老公給我發跨年視頻了！！！哥你快看！！”
回到家後，他梳起了所有的頭發，眼鏡摘了下來，從前那個英俊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刻的輪廓和更深邃的目光，多了男人刀刻似的鋒利，少年氣息銳減，男人味十足。
可就算有他這麽個360度，度度無死角的哥哥，自己的妹妹還是禁不住外來的誘惑，成天在娛樂圈胡亂認老公。
“這次又是誰？”
“陸擇啊我老公陸擇！！！！”
楊琪琪把手機直接懟到楊一航麵前，視頻裏的煙花既明媚又動人，甚至和謝欣發給他的一模一樣。
陸擇把這段視頻貼到了微博上，附言：“新的一年，感謝陪伴。鞠躬”
不知道這段視頻是謝欣抄了陸擇用來賀歲的，還是謝欣給大家群發的視頻被陸擇選了用來作跨年文案，反正就是撞視頻了。
“你靜一靜。”
楊一航讓楊琪琪小點聲。
每年的春節，楊家的大大小小都會聚在一起跨年，跨年有兩個固定的節目，一波人看春晚，一波人打麻將。
楊琪琪是從麻將桌子上飛過來的。
在順從民意把她拎回麻將桌之後，楊一航翻出剛才打好的回複信息，換成簡單的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