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戀

  剛接收了來自學校、外婆的連番打擊後,朱玲瓏無精打采地坐在教室裏,靈魂飄忽至九外。


  但很快,她又被第三個重擊打得頭暈眼花,差點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了。


  故事的起初,是頌和夫子一臉慈祥地站在講台上,語氣溫和地詢問他們,“同學們,夫子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們想先聽哪一個?”


  照他這麽,十有八九不會有什麽好事。


  有學生試探著問,“夫子,好消息是什麽?”


  頌和點了下頭,“既然大家誠心誠意地問了,夫子就非常誠懇地告訴你們。好消息就是,我們要放一的假。”


  還沒來得及雀躍,又有同學弱弱地接道,“那壞消息是什麽?”


  “同學們都知道,仙麓書院是六界第一書院,為庭培養了數不勝數的優秀人才,所以帝對於書院的教育情況非常看重,昨還特地跟校長聊起過,覺得咱們現在的學風不好,有很大提高的空間。”朱玲瓏登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而她的預感果然沒有錯,頌和立刻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壞消息就是,為了檢驗一下大家在書院的學習情況,書院決定組織一次突擊考試,一共七門,一會馬上就開始,你們的成績單最後會由青鳥統一寄給家長,由家長簽字確認。”


  寄給家長!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晴霹靂,劈得正在開差的朱玲瓏神誌恍惚,一個激靈。


  如果是寄給爹娘、外公,他們知道娘過去在仙麓書院過得多悲慘,一定不會多加責怪,反倒是心疼自己在書院沉溺學習,日益消瘦,外公肯定還會把當季限定全買給自己當作逼她上學的補償。


  但疼愛自己的人現在都去西方玩了,隻剩全家最恐怖的外婆興致缺缺,懶得去。


  她自從退休後,就沒什麽旁的事,又不喜歡和隔壁的牛大嬸、馬大媽一起去廣場上跳舞、拍手,不是逼哥哥學習,就是逼她和妹妹學習。


  如果外婆看見自己的成績單……


  朱玲瓏嚇得不出話了,準確,應該是毛骨悚然,瞬間進入應激狀態。


  她的親爹是東海龍王,親娘是庭首富朱大膽的女兒,他們結婚後,一共生了三頭豬,名字是從“玲瓏骰子安紅豆”裏取出的,原本打算叫朱骰子、朱玲瓏、朱紅豆。用爹的話,就是既可愛,又有內涵。


  朱玲瓏和朱紅豆都很喜歡,但朱家大哥拚死抵抗,甚至站在塔頂噴出熊熊烈火,高聲威脅父母,如果一定要管他叫豬頭子,他就從這裏跳下去摔成肉餅。


  爹被逼無奈,才給他改名叫了朱安。


  除了哥哥是窮養,外公從對她和妹妹都是溺愛政策,這一行徑讓外婆深惡痛絕。


  芙盼反複強調,孩子們要在逆境中生長,才能強大,屹立於地間。


  女孩子怎麽了?為何隻有男孩子才有被窮養的資格?她們姑娘就不可以得到這樣好的對待嗎?這對玲瓏跟紅豆非常不公平,從就被剝奪了曆練向上的機會。


  所以朱玲瓏打起,最怕的就是芙盼。


  外婆當時,掛一科就扣50兩生活費時,大學渣朱玲瓏算了算,覺得肯定不夠扣,還默默問了句“要是扣完了怎麽辦?”


  芙盼原本還挺正常的目光驟然一冷,刀子一樣要將她的腦殼子剜開,看看裏頭裝的都是什麽漿糊,她怎麽能有這麽沒用的外孫女,“那就繼續扣下個月的。”


  從她娘開始,一個個的,為什麽都沒有自己年輕時大殺四方的風範??要像女王那樣俯視群臣,擁有傲視下的霸氣。


  “但外婆……沒有生活費,我怎麽買飯?”朱玲瓏其實很少吃東西,但她不敢,沒有生活費她怎麽買衣服、首飾,隻能低垂著頭,乖乖巧巧地問道。


  芙盼側過頭,妖嬈一笑,“那正好,你不是從就喜歡減肥嗎。沒有生活費,就去食堂喝不要錢的青菜湯,衣服……”想到這,芙盼就窩火,“你還缺衣服嗎?家裏三個屋子都給你放首飾羅裙了,就是朱大膽太寵你,才培養出這種嬌生慣養的生活作風,過去你娘……我在魔界,沒辦法教育,但你和紅豆,必須從遏製住,學會艱苦樸素,法術絕對不能學得跟你娘一樣差,必須得向你爹看齊。”


  朱玲瓏攥著自己的裙擺,咬著唇,不敢反抗外婆。


  明明的爹是深海裏的大金龍,為什麽她們卻偏偏遺傳了娘。


  很久很久以前,兩隻豬都非常羨慕弟弟妹妹,特別是大哥,原本當噴火龍多帥,可惜命運無常,時而多舛,偏生是頭噴火豬。


  他一噴火,大家都笑了。


  無數個深夜,朱安痛心疾首地仰望深藍色的空,捧著一瓶裝在酒壺裏的配方營養奶,豪情萬丈地仰頭猛灌一口,隨後轉頭悲傷地看向玲瓏,“妹妹,你,為什麽娘就把我們生成豬了???”


  朱玲瓏也很傷感,原本她該是高貴冷豔的龍女王,騰雲駕霧,但現在……可惜,可惜命運不能被更改。


  眼看大哥、二姐抱著裝在酒壺裏的奶悲傷四溢,朱紅豆抱著自己的那瓶,懵懵懂懂地睜著大眼睛,“做豬也很好啊。”然後同時收到兩份怒目而視。


  朱玲瓏咬著嘴唇,她賦遺傳的就是娘。遺傳的問題,不該怪她。


  外公常,一分錢一分貨,這個道理也適用於她。不能讓她拿著豬的基因,成就著龍的偉業。


  “實在要用錢,就去當鋪,把你的珠寶首飾典當了。”芙盼絲毫不講情麵,甚至把玩手中的軟鞭,仿佛要像趕牛車那樣在她背後狠狠抽兩下,逼迫她向前,向上,“或者就好好學習,力爭上遊,要是期末掛一門,就去睡大街吧,我們老朱家,可沒有成績這麽差的孩子。”


  胡八道,明明從娘親,到外公,到太爺爺,老朱家就沒一個學習成績好的。


  但朱玲瓏又不能頂嘴,所以現在,隻能痛苦地捂著臉,腦海中浮現出芙盼收拾大哥時的場景,尤其是那根鞭子“滋啦——”抽下來,皮開肉綻的畫麵。


  朱玲瓏險些沒坐穩,從自己的椅子上摔下去。


  “玲、玲瓏同學?”坐在朱玲瓏一條走道之隔的縉雲仿佛感受到她發自內心深處的害怕,自從在圖書館和心目中的女神成功上話後,他的膽子瞬間大了,體貼地遞了一條帕子,“你還好嗎?是不是學習辛苦,身體不舒服,我陪你去校醫院看看?學習雖然重要,但身體才是本錢。”


  “沒,沒事。”朱玲瓏不敢繼續想象外婆看到成績單的畫麵了,她甚至開始謀劃,要不要在成績出來前從書院逃去東海,盡管爹不在了,但龍宮大總管龍忠在,一定不會讓她過饑寒交迫,睡大街,還要被外婆折磨的生活。


  想要的下季度限定,肯定還是有的。


  無意識間,她額頭上沁出一絲絲冷汗,忙用縉雲的帕子擦擦。


  這一個動作落在遠處帝的眼裏,登時咬牙切齒。


  他原本還反複勸自己,僅是同學間幫助不必多想,但眼下,朱玲瓏該不會真看上他了,竟然還用對方的帕子。


  她跟自己在一起足足兩個月,才勉強肯讓他牽手,現下竟然……


  竟連個破帕子都用上了。


  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頭頂出現擾擾綠雲,環繞不去,應了句古話“接蓮葉無窮碧”。


  想想她爹娘都不是花花心思多的,一龍一豬宛若神仙眷侶,堪稱仙界佳話,怎生出的女兒絲毫不明白用情專一的道理。


  分明有他了,怎還想著外頭的賤人,他難道不夠優秀,不能滿足她嗎??


  原本晴朗的開始烏雲滾滾,電閃雷鳴間,連續兩道雷霆“咣當”砸下,聲勢浩大,嚇得整個教室的妖、仙不禁為之一顫。


  “夫子,發生什麽了??是劫嗎??”


  朱玲瓏險些以為是外婆來了,差點躲到桌子底下,連怎麽認錯都想好了。


  頌和也被這陣仗嚇到了,將頭探到窗外,想看看可是有道友在曆劫,卻連半個影子都沒瞧見。


  他同樣被嚇得一身冷汗,上回見這場景,還是子容欽血洗庭。


  那會,他穿著白衣,風姿無雙,冰冷的劍端鮮血低落,但身上卻纖塵不染,那一幕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記憶深處不敢輕易觸碰的角落。


  但身為夫子,必須先冷靜下來,不能慌,頌和顫抖著手指揮大家,“準備準備,馬上就考試了。”


  ******

  很多年前,曾經有位智者過。


  你越怕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


  現實證明,這個道理確實不假。


  哪怕準備充分都不一定能幾個,更何況是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朱玲瓏被這場考試打得丟盔棄甲。


  剛交完試卷,她立刻預料到自己七門全掛的悲慘厄運,而更悲慘的,無外乎是芙盼將會收到她一片鮮紅,千瘡百孔的成績單。


  料想到自己命不久矣,外婆馬上要殺來弄死她的朱玲瓏回到宿舍,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歡喜的珠寶首飾打包,盡管她不知道東海怎麽走,但依舊準備趁夫子們批改試卷的間隙逃去東海,找忠叔避難。


  然而,基本上所有學生都知道,不管出什麽事,都不能擅自逃離書院。


  不為其他,隻是因為仙麓書院外的桃林中遺留著創世神布下的法陣,若非放假回家,不得隨意進入。倘若擅自闖入,被視作外來者,法陣就會啟動,便是校長都無法抵抗,非死即殘。


  可惜,某頭笨豬在入學教育時開差,沒記住這些。


  在死亡的恐懼和無知的驅使下,朱玲瓏毫無察覺地闖入了桃林。


  漆黑的夜裏,隻有白晃晃月光照亮鋪滿粉色碎花的徑,她背著包裹,努力回憶開學時自己是如何進來的,心在裏頭觀望探尋,試圖找到出去的方法。


  “應該是左邊……”朱玲瓏喃喃道,可往左邊走,又感到不對,繡花鞋試探著伸出去,又怯生生地縮回來。


  容欽不曾料想過,自己有這樣跟蹤偷窺一頭豬的癖好。


  他自幼喪母,新來的後不待見他,坎坷了許多年,懂得韜光養晦,卻也心狠手辣。


  照他如今的習慣,凡是背叛者,五雷轟頂,死無全屍都是溫和的懲罰。


  他看著朱玲瓏將要踏進古神的法陣,如果進去了,不死也殘。


  她要是沒了雙腿,可是不會亂跑到旁的地方,能乖乖巧巧呆在瑤池當後了,或者索性除掉這個心腹大患,讓他不用再牽腸掛肚。


  在無數個深夜裏,容欽反複問自己,他究竟喜歡朱玲瓏什麽,不清,但就是心頭上的朱砂痣,疼又去不掉。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朱玲瓏經常很矯情,大雪非要穿著厚厚的袍子,讓他抱著坐在院子裏看漫閃耀的月亮和星星。


  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中,朱玲瓏趴在他肩頭,忽然難過道,“對不起,容欽,愛上我讓你變得非常庸俗。”


  容欽摸摸她的頭,“怎麽?”


  彼時他看朱玲瓏的眼神裏,浸滿了迷戀,低到塵埃裏,像跪在女王腳邊,親吻泥土的騎士。


  她什麽都是對的,做什麽都是有道理的。


  那雙眼眸裏有迷人的漩渦,令人醉酒微醺,於不知不覺中,悄然被吸入永劫不複的深淵。


  “你如果喜歡上別人,可能是因為內涵、品質、善良、溫柔、賢惠。”朱玲瓏抱著他的脖子,低頭蹭著肩膀,聲聲道,“但輪到我,就隻是美貌、財富和身份,庸俗的男人才看重這些。”


  因為妹妹朱紅豆喜歡寫話本子,朱玲瓏年紀就給自己立了人設——高冷女王風,鮮少這般依賴地抱他,蹭他。


  她柔軟的發絲蹭著自己的脖頸,纖細的手指在背後劃過,容欽心跳的速度都不禁變快許多。


  堂堂帝,一時間……竟緊張得不出話。


  甚至連耳根子,都不經意間微微泛紅。


  但真僅僅是美貌嗎?


  沒了她,或許會疼,但總勝過世間存在一根無法放下的軟肋。


  他自幼時便懂得,倘若得不到,便索性毀掉。容欽的目光微狠,可就在朱玲瓏要跨進去的一瞬間,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要攔住她。


  但笨豬已經自發地收回繡花鞋,搖搖頭,“錯了錯了,好像不是往這個方向。”


  她又轉過身,在桃林裏四處摸索,幾乎總能在危險發生前離開,該死的好運,連讓他出手救豬的機會都沒有。


  自從容欽生出把朱玲瓏帶回瑤池圈養的想法後,仙界中,但是凡關於她的傳言,都會麵上裝作不在意,實際上豎起耳朵聽幾句,還讓自己的心腹將所有關於她的事情調查清楚。


  有個謠傳是這麽的,朱玲瓏尚未出生時,便得到遠古創世神的祝福。


  創世神要給她世上無人能媲美的容貌,最好的運氣,最優渥的家世,最幸福的人生,而且故事的最後……


  最後,好像沒神仙敢了。


  因為預言裏,她還會嫁給全下最有權勢的神。


  普之下,最有權勢的莫過於九重上的帝王,可容欽的性、向至今還是六界的未解謎團之一。


  年齡也不,身邊卻沒侍妾,年輕時,風姿綽約的狐狸精,溫香軟玉,玉體橫陳,卻絲毫不為所動,要麽是喜歡男人,要麽便是個不行的。


  所以,朱玲瓏要嫁的,應當不是帝,或許是未來取而代之者。但這種話,隻要容欽還坐在那個位置上,便是不能提及的大忌,萬萬不能出來。


  創世神沉綿萬年,保佑地萬物。


  容欽倒從不相信他們的祝福,但卻覺得,這傳言最後一句話倒並無不可取之處,若創世神當真希望他娶朱玲瓏,自己並非不能勉為其難,讓她嫁入九重,也算了結對方的心願。


  不大不的桃林中,朱玲瓏摸索許久,正在她快要憑借自己的好運氣走到出口,逃離這個恐怖的煉獄時,“咻”的皮鞭聲劃破了寂靜。


  朱玲瓏回過頭,仿佛看到地獄深處的厲鬼那般,雙腿發軟。


  她顫巍巍地低下頭,恭恭敬敬地站在那兒,想找個地方藏起來,卻無處可逃,隻好乖乖道,“外、外婆……”


  ******

  “是誰借你的勇氣?竟然敢私自闖進桃林,若非我及時趕到,你現在或許就變成一塊油炸五花肉了。”校長辦公室裏,芙盼揚聲怒斥跪在地上認錯的朱玲瓏。


  她一早聽隔壁的牛大嬸,帝最近在各個學院抽查考試,仙麓書院也是其中之一。


  閑來無事,她便想來敦促外孫女學習,怎料到,方來學校,便聽聞她門門全掛,落荒而逃闖入禁地的消息,登時嚇出一身冷汗,連魔界要淪陷都沒有此刻害怕。


  朱玲瓏跪在地上,想狡辯自己不是五花肉,明明沒有一絲肥的,但迫於外婆的威壓,一個字都不敢。


  校長看著都心疼,便上前求情,“尊者,玲瓏也是初犯……而且也沒啥事,如果不是您及時趕到組織,她已經安全離開書院了。”


  “初犯不該罰嗎?怎的,還想來第二次?”芙盼聲音森冷,“既然考得不好會害怕,為何不一早好好學習,我之前路過青雲閣,那兒的學生個個跟打了雞血似地刻苦念書,你再看看你,時間都花在哪裏了?盡折騰那些衣裳首飾,荒廢學業,心思不用在正道上。”


  朱玲瓏的頭更低了,心跳得格外快,雙腿都在哆嗦。


  “長得再好看有什麽用?做豬最重要的就是內涵,容貌短暫稍縱即逝,青春一去不回頭。你如果這般,日後旁人透過你的外貌,根本看不見有趣的靈魂,隻是貪戀這個空殼子罷了。”芙盼越越來氣,“會有人真的愛你嗎?”


  朱玲瓏垂著頭,雙手攥著帕子。


  考試考得不好,她倒沒有太難過,畢竟她從沒有考好過。


  可這句話卻,卻讓她不由得想起過去,那會兒,她養在院子裏,誤以為是真愛的白臉也是這樣貪圖自己的美貌,登時黯然了幾分。


  “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蓉,還沒亮就起床背書,這次考試考了全班第四名,未來前途一片大好。”芙盼恨鐵不成鋼,油然而生一股無力感,怎麽他們家的孩子,一個個的,都沒有自己當年奮勇直前學習的精神,都是朱大膽那個混賬慣出來的,“你再看看你,道理講了這麽多遍,全然油鹽不進,真和你的死鬼外公一樣,死豬不怕開水燙嗎?”


  朱玲瓏的眼眶開始泛紅。


  校長有些看不下去了,但這又是別人的家事,於情於理他都不該摻和。


  可換作他有這麽漂亮的孫女,哪兒需要讀什麽書啊,待在家裏,想做什麽不行?

  哪怕什麽都不做,求親的人照樣從三重排到九重。


  “我已經讓有錢把你宿舍裏的衣裳首飾都拿回去了,就剩幾套簡單的。”


  芙盼完,朱玲瓏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她,“外婆,不……不可以。”那些都是她的心她的趕,她生命中的四分之三啊。


  “沉迷這些東西,不思進取,跟老話的玩物喪誌一模一樣。”芙盼俯視她,一如當年威風淩淩的女王,“我也是為了你的未來好。現在還可以改正,等真成你娘那樣,就來不及了,你看看她現在,如果你爹要打她,能還手嗎。”


  “爹不會打她的。”朱玲瓏弱弱道,“都是爹被她騎在身上到處玩。”


  芙盼的目光更加可怕了,嚇得朱玲瓏不敢再多,“必須要好好改正你的壞習慣,別以為漂亮可以當飯吃,我們家的孩子,必須得靠才華。”


  芙盼走後,深夜。


  朱玲瓏拿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成績單回到宿舍。


  她打開梳妝台,所有外公買給她的稀罕珍寶全都被收走了,還有衣櫃裏的羅裙布衫軟玲瓏,眨眼間全都沒了……


  她還沒有穿幾的限定,多摸幾下的金步搖,全不翼而飛。


  朱玲瓏頹然地坐在地上,靜靜坐了一會兒,像在想什麽,遠遠看著,便是一道風景畫。


  可月亮的柔光中,兩滴晶瑩的淚珠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沿白皙的肌膚拖出長長的水痕,像落在地上的梔子花,脆弱得令人心疼。


  她默默低著頭,可憐得讓人想抱在懷裏輕吻。


  容欽有些心疼,但是他刻意讓芙盼知曉朱玲瓏掛科,也是他設計讓芙盼撞破落跑豬的畫麵,原本以為這樣能讓自己心裏好過些,畢竟要平衡,他難受著,也不能讓朱玲瓏快活,但現實她越哭,他就愈發痛苦,像有豬拿著刀子,反反複複紮在心髒上,刺得千瘡百孔。


  而且剛被外婆批評完的朱玲瓏一哭便停不下來了,趴在桌上,肩膀隨著動作輕輕顫動著,弱無助又可憐。


  如果按照往常在一起時,容欽肯定要讓所有欺負她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可現在……欺負的人,不是旁人,就是他。


  該不該上前安慰?哄一哄,讓她開心點兒。


  萬一他這會兒顯示出自己的溫柔體貼,朱玲瓏又回心轉意,重新跟他在一起了……


  想到這兒,不可否認的是,容欽心動了,連帶著這些日子的苦悶都為之一掃而空。


  可自尊心又阻止了他上前的步伐。


  憑什麽?容欽側過頭,目光中帶著幾分戾氣。


  他是帝,六界皆在腳下,東海乃是朝臣。人類都懂得普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道理,難道東海就不懂嗎?


  所以,東海的公主合該是他的。


  怎生得要他轉過身,對一頭豬俯首稱臣,任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容欽一揮衣袖,陰惻惻地眯著眼。


  他該做的,難道不是讓朱玲瓏抱著他的腿,可憐兮兮地跪腳邊,嬌靨如花,哀求著他的原諒,並保證,從今往後言聽計從,再不敢生出別的心思??


  且要用夜夜春|宵,被翻紅浪來彌補過去所犯下的錯誤。


  正沉浸在悲傷中的朱玲瓏忽然感到頸後一疼,連眼前發花,迷迷糊糊地朝後倒去,被上前的容欽接住,穩穩當當地躺在他懷裏。


  他將朱玲瓏圈在懷裏,雙手環繞著清瘦單薄的身子。


  她不哭了,總算舒服些,太陽穴也不疼了,可好像也沒舒坦上幾分,依舊難受得厲害。


  九重上的帝王低下頭,撩開烏黑的發絲,吻她紅腫的眼睛,

  大概夜裏有幾分冷,朱玲瓏下意識朝溫暖的地方靠去,雙手環抱著他的腰,聲音輕輕細細,撒嬌一樣地叫他的名字,“容欽……”


  容欽的背脊瞬間開始僵硬,以為她是醒著,不敢低頭,連搭在背上的手都硬化成石塊。


  他頓在那兒好久,連被抓包後該如何而道貌岸然,裝模作樣離開時的動作都想好了。


  等了許久許久,對方……對方,似乎並沒有醒來。


  容欽等了近乎半盞茶的時間,才鼓起勇氣低下頭。


  朱玲瓏依偎在他懷裏,細細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扇子那樣,多麽乖巧,聽話,和清醒時截然不同。


  他捏著柔軟的臉頰,知道她是在夢中無意識叫出這兩字,登時被順毛不少。


  還是想著他的,但即便這樣,怎麽可能就把往事一筆勾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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