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章
另一個是曹小良,他算得上是個苦命的人。
早年間,曹小良生活在鄉下。我們國家的發展是農村包圍城市,農村人口湧向城市。隨著時間的推移,重點城市裏的人越來越多,農村裏的人越來越少。曹小良家所在的所在的村子顯得尤為突出。在曹小強家遷往城市之前,那個村子裏隻剩五戶人家了。
曹小良的父親是個泥瓦匠,是家裏的頂梁柱,全家的主要經濟來源全靠他。作為農戶,曹家有些土地,但是不多,沒辦法給家人糊口,平日裏,曹小良的父親靠做泥瓦匠來維持生活。可是村上的人越來越少,人少,房子就都荒廢著,哪裏還需要什麽泥瓦匠。在村裏還剩五戶人家的時候,曹小良的奶奶,也就是曹家的最後一位老人去世了。一來難以糊口,二來沒有什麽可留戀的,曹小良的父親帶著全家,放棄了村裏的房子和不多的土地,進城打工。
城市不是天堂,想好好生活下去哪有那麽容易。曹小良的父親到了城裏,先去投奔了自己的親戚——大表舅。大表舅是做工程的,曹小良的父親會幹瓦匠活,就安排他做瓦匠。
東北地區的人們,普遍比較懶,沒有什麽能耐,卻又不屑於幹苦累的活兒。在東北地區,瓦匠的活兒都是外地人在幹,基本都是安徽人,河南人,還有江蘇人。曹小強的父親成了少有的本地瓦匠。但是他這份瓦匠活幹得並不順利。一來,他作為本地人的瓦匠,融入不到人家的圈子,二來,他之前都是給村裏修房子,到了城裏,手藝明顯跟不上節奏。人家效率高,幹出來的活兒漂亮;他做得慢不說,還總被人挑出毛病,需要返工,屬於事倍功半。
曹小良的父親和其他進城打工的人一樣,進了城就嚷嚷著要做大事兒。殊不知大事有多少?怎麽輪到你來做;再者說,城市裏熙熙攘攘的人,也沒幾個做得成大事,你一個漂泊無依,初來乍到的,如何就能做的上大事呢?曹小良的父親瓦匠做得失敗,卻纏著大表舅帶著自己做大事。大表舅也沒什麽大事,隻是想辦法給他換一些賺頭多點的活兒吧。什麽活兒賺頭多呢?在工程隊裏,那要屬采購了。
曹小良的父親幹了采購沒多久,就出了事兒。這倒也不怪曹小良的父親,而怪大表舅。采購這方麵想掙錢,自然得掙偷工減料的黑錢。曹小良的父親這黑錢還沒賺到呢,大表舅就出事兒了。原來,在大表舅帶領下的工程隊,是偷工減料的高手,最近,大表舅下手狠了,工程不僅僅是質量不行的問題。這樓,蓋著蓋著塌了半截,更可怕的是鬧出了人命。
大表舅被人告進了監獄,工程隊直接黃了攤子。曹小良的父親成了無業遊民。於是,曹小良的父親就投奔了二表舅。
二表舅是幹飯店的,主營項目是韓式烤肉。曹小良的父親一沒有刀工,二不會燒炭,能幹些什麽呢?由於在大表舅那裏有采購的經驗,便幫著二表舅幹采購。原本以為采購能賺錢,可實際情況卻出乎曹小良父親的意料。之前在工程隊,他們承包了工程,偷工減料是為了坑上遊的錢。可如今幹了飯店卻不同,出錢的二表舅自己,你在采購方麵坑錢,就是在坑二表舅。二表舅把曹小良的父親看得死死的,他除了那份工資以外,多一分都賺不到。
可既來之則安之,有一份工資糊口也行。可怕的是,這份活兒,曹小良的父親沒幹多久,二表舅又倒了。二表舅見生意進展不夠快,就起了歪心思。同行業裏有一個開了二十年的老店,每天人滿為患。二表舅偶然發現,那家老店的招牌沒有在工商局注冊商標。便偷偷地自己用人家的店名注冊了商標。然後二表舅用這家遠近聞名的招牌,在周邊開了幾家分店。一開始客人不少,生意不錯。沒過多久,人家老店發現了這個問題,上門理論。二表舅直接拿出注冊手續,反說人家侵權,倒逼人家改店名。可人家豈是能隨隨便便就忍氣吞聲的?老店的老板不惜斥巨資從北京請了個律師,又上上下下地疏通關係,狠狠地告了二表舅一狀。事實擺在那裏,二表舅敗訴了,需要賠些錢。雖說不是天大的數目,可是二表舅連開幾家分店,已經抵押了自己的全部資產。輾轉湊夠賠償款之後,連給廚師和服務員發工資的錢也沒有了。幾家店直接被人低價兌走,二表舅倒了。
曹小良的父親不敢閑著,家裏還有老婆孩子等著自己去養。他又去投靠了三表舅。他一共就三個表舅,也是他在城市裏僅有的親人,現在能依靠的隻有三表舅一人了。
三表舅是做貿易公司的。並沒有費什麽勁,三表舅就把曹小良的父親納入麾下。曹小良的父親進了三表舅的公司才知道,雖說是貿易公司,可根本就沒做過一筆正經的貿易。三表舅的經濟來源,是靠給別人開增值稅發票。
正常的企業經營,需要依法繳納增值稅。增值稅呢,分進項和銷項,說白了,就是賣出和買進。賣出的錢減去買入的錢,差額需要繳稅。這些都需要發票來證明。一些企業會去買一些進項的發票,這樣,差額減少了,繳稅也就減少了。三表舅表麵上是開貿易公司的,實則是用貿易公司虛開發票往外賣。當然這是違法的。
可曹小良的父親無知無畏。他隻覺得這個買賣輕鬆,還好賺錢,就跟著三表舅幹了。終於有一天,也必然有這一天,三表舅被查了。三表舅倒了,這次連累了曹小良的父親。曹小良的父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曹小良的父親入獄當天,曹小良的母親暈倒了。曹小良的母親這一暈,昏睡了三天。三天後醒來,這人就魔怔了。別人看是魔怔了,曹小良的母親卻說自己清醒,這清醒還不是一般的清醒,而是開了天眼,曹小良的母親說自己身體裏有“仙兒”。用本地的方言來說,這是“出馬”了。
從那以後,曹小良的母親無時無刻不神神叨叨的。他還老說,不光自己有“仙兒”,曹小良的父親也有“仙兒”。之所以他靠倒了三個表舅,是因為那都是曹小良父親的“祭品”。起初,身邊的人沒一個信她,可架不住她無休無止。和精神病待時間長了,多多少少會染上一點不正常。曹小良的母親逢人就給人下“預言”。也是巧了,連續有幾次,預言應驗了。在小範圍內,曹小良的母親出名了。自此,開始給人算命為生。
曹小良的母親出名之後,租了個小門市,擺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塑像,還每天燒香燒紙,搞得裏麵長期有一股草木灰的氣味兒。同時,曹小良的母親也越來越自信,什麽預言都敢給別人下,什麽條件也都敢開。終於有一次,她收了人家大把的錢,給人家折騰夠嗆,結果並未應驗。人家衝到她的店裏,把店給砸了個稀爛,還揚言這事兒不算完,要一點一點跟她清算。曹小良的母親嚇得幾乎沒了魂,連夜跑了,再也沒回來。
曹小良成長的這些年,跟著自己的父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到後來,父親入獄,母親跑了,小小年紀竟成了孤家寡人。沒辦法,也得活著。他在社會上混,結識了袁凜,給袁凜這個大混混做小弟,成了一個小混混。長期的壓抑生活,讓曹小良變得心狠手辣。在一次爭鬥中,曹小良配合著袁凜,砍翻了對方十幾個人,還用鐵管打折了對方領頭人的手臂。因此,曹小良的地位在混混裏變得很高。也正是因此,曹小良得以和袁熾、張誌勇、範誌邦平起平坐,組成了“N中四匹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