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張傑像是霜打了的莊稼,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市公安局大樓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這一大段的行為,在張傑的腦袋裏是一片空白,他的思緒完全被隋文鬥的檢舉所占據。
以張傑的身份,他很清楚自己的後果。檢察院的那一套,他也心知肚明。隋文鬥的檢舉是有力的人證,再加上詳細的錄音,就足以定自己的罪。現在檢察院還沒有拿到物證,物證是現金,放在他家的床底下。關鍵是,檢察院一定會查找物證的下落,便會查詢張傑及其直係親屬名下的所有動產和不動產,也會調取其在所有銀行的個人存款流水。而對於張傑來說,他是禁不住調查的。保不齊還會牽扯些別的事情出來。
張傑意識到,自己幾乎逃不掉二十年的有期徒刑了,而且,隻能更多,不會減少。自己已經是扔下四十歲,奔向五十歲的人了,若是六十多歲才從監獄裏出來,人生和廢了沒有區別。做為老公安,他深知監獄裏是一個什麽樣的環境。而且自己從公安變囚犯,同屋的犯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善待自己。張傑知道監獄裏犯人之間的潛規則,不可被寬恕,會招來犯人群起而攻之的,第一排位是強奸犯,第二排位就是前公務人員。
如此盤算來看,張傑認為,自己身敗名裂,鋃鐺入獄地活著,還不如去死;更何況,若是自己進了監獄,自己的孩子也多多少少受些影響,社會評價暫且不提,服過刑的人,子女不可以做公務員,也不可以當兵。
張傑渾渾噩噩地走上樓,走過三樓的自家門前,他沒有停下,徑直走上天台。
此時的天台上已經有兩個人。一個是磚頭隔斷的後麵,在躺椅上躺著的徐超,另一個是坐在葡萄架下麵,並不知道徐超在這裏,還在等待徐超的馬小明。
但是徐超身邊的磚牆隔斷猶如百葉窗,從外麵看不到裏麵;馬小明麵前的葡萄藤蔓組成一副簾子,若非仔細辨認,也看不到後麵坐著個人。
張傑在恐懼、擔憂以及絕望的情緒下,整個人處於恍惚的狀態,他根本沒有意識到天台上還有另外兩個人在。
張傑信步往前走,走到葡萄架附近。頂樓的圍牆很矮,張傑抬腿就邁了上去,站在圍牆邊沿,再往前半步,就會墜下樓去。
俗語有雲:臨事方知一死難。張傑低頭往樓下看去,令人眩暈的景象讓他的腦袋裏“嗡”地響了一下,那一刻,他覺著血壓似乎突然升高了。冷風呼嘯著吹過,吹在人的臉上,像一把把無形的小刀。也許是被冷風吹過,變得冷靜;也許是心裏產生了恐懼的情緒,張傑退縮了,沒有馬上跳下去。
張傑的腦袋飛速旋轉,人生經曆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馬燈似的閃現。
突然,張傑鎖定了隋文鬥給自己送二十萬現金的那一幕。
那是一個沒有風,清澈的夜晚,隋文鬥單獨請張傑吃了一頓檔次很高的晚飯。吃過飯,隋文鬥把張傑送上車,同時隋文鬥自己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關上車門,隋文鬥對張傑說道:“張所長。二十個,都是現金,放你後備箱裏了。”
“嗨,咱倆用得著這麽客氣麽?”張傑當時假假地客套。
“您這是救了我一命,應得的。”隋文鬥道,“您開車慢點,我先走了。”
……
張傑精神一振。他覺得找到了活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