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徐超下了車，看到車輛轉彎內側的地方躺著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女人。


  五十多歲的女人，最難界定。在現代社會，大抵來講，三十歲以下，都該叫女孩；三十到五十歲的，才叫女人；六十往上，就該叫老太太了。唯獨五十多歲，最難界定。此人衣著很是過時，從發根開始，大約一寸都是白的，再加上不施脂粉，皺紋深重的臉，她應該被稱為老太太。


  老太太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遠處倒著他的電動自行車，後輪已經停下，前輪兀自轉著。


  徐超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自己的車。撞擊不算太嚴重，車燈漏了個洞，塑料燈罩上滿是輻射狀的裂痕。


  “頂你個肺！”徐超不知哪兒學來的廣東話，說完，發泄似的，揚起手，狠狠拍了拍發動機蓋。徐超並不是怪自己轉彎時不瞭望不減速，更無法對被撞之後躺在地上的老太太感同身受。之所以發出這聲感歎，是因為遺憾，遺憾這次不能開著自己的新車去撐門麵了。


  徐超站起身，同時轉過身，他伸手指著躺在地上的老太太，喊到：“你這個臭碰瓷兒的。”


  老太太痛苦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驚訝的表情，許久沒有說話。


  老太太被撞之後就一直沒說過話。她的確感到疼，卻摸不清疼痛具體的點。大概是脊椎最下麵那一片，悶乎乎地疼。她選擇不說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躺在地上一語不發地痛苦著，這對於這場事故的肇事者來說最有震懾力。她雖然不是碰瓷的，但既然被撞摔倒，卻也想在這場事故中攫取最大利益，而把對方震懾住，顯然對自己很有利。


  然而老太太顯然沒有震懾住徐超。徐超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更從沒有憐憫和同情。對徐超來講，此時沒有踩上幾腳，已經算有些忌憚了。


  徐超心裏其實明白，完全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才導致這場事故。可是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承擔責任，或者是逃避責任。當然，對徐超來講，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責任轉移給對方，那便索性說對方是碰瓷。可是人家不是碰瓷，這點人家心裏清楚，豈能容他隨意誣賴呢。也不知徐超是智商低還是沒膽承擔。


  在短暫的驚詫之後，老太太還是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多說無益。


  老太太是個腦袋聰明，性格伶俐的人。像是胡適在《我的母親》中描寫的自己母親與自己嫂子的鬥爭一樣，這個老太太是個頗會在與人的鬥爭與斡旋中取得勝利的人。


  通過徐超的一句話，老太太已經判斷出徐超是個混不講理的玩意兒。而自己縱然疼痛，縱然生氣，卻遏製住了衝動，不與之爭執，說“夏蟲不可語冰”也好，說“不與傻瓜論短長”也罷，總之老太太選擇了對徐超保持沉默。


  老太太依然躺在地上保持住現場，她掏出電話，準備報警。她直接放棄了“私了”這條路徑。這也的確是她最合理的做法。


  現在老太太有兩個選擇，撥打122交通事故報警電話；撥打110報警電話。


  老太太覺得交通事故報警太輕了，便索性打了110。隻是他不知道這個選擇，對自己來說，卻是錯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