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痕檢員把手機塞給佟隊長看。佟隊長由於年齡的原因,眼睛的晶狀體變焦很慢,眯著眼睛把手機舉得老遠。袁景和丁一也湊過來看,三個人擠在一起,像是在自拍。
“八點半左右死者還在用手機傳信息。”袁景道。
“看來死者的死亡時間縮小範圍了。”丁一道,“八點半到十點。”
“按照這些信息的內容,死者應該是去赴約了。”佟隊長道,“有這麽香豔的事兒,他應該不至於想自殺。”
“那是路上遇到了什麽?還是去赴約後發生了什麽?”許竹軒湊過來,說道。
“你們幾個跑一趟吧。去看看情況。”佟隊長道。
“是。”袁景、丁一、許竹軒齊聲答道。
有了電話號碼,技術隊很快就查到了死者生前與之發送曖昧信息的人。此人名叫艾莉莉,資料顯示,艾莉莉與死者劉津年齡相當,自小便是同學。
艾莉莉的家離冬泳隊的更衣室並不算遠,穿小路走過去,不足二十分鍾就能到。那裏是一個老舊小區,外麵圍著紅色磚牆,磚牆外麵布滿了爬山虎幹枯的藤蔓。一麵是渾水河公園的樹林,一麵是掛滿枯藤的磚牆,在這清冷無塵的夤夜,借著如銀的月色,頗有一副油畫的既視感。
枯藤、老樹,沒有昏鴉,卻有機靈的貓。袁景,丁一,許竹軒走在油畫般的小路上,突然有一隻大白貓竄出來,在三人麵前飛奔著穿過小路。
穿過小路之後,白貓三竄兩蹦地上了樹,趴在枯樹丫叉中間,看著走過來的三個人,眼神莊重,像是衛兵的凝視。
三個人這才看清這隻貓。這隻貓通體雪白,身上沒有一根雜毛,側腹部和四肢略微泛黃,大概是野外生活中沾染的塵土。這隻貓有一雙清澈的藍色眼睛,空靈剔透,優雅而深邃。眼睛下麵,鼻子的位置,那一片毛色黑亮,看起來像是嘴裏叼著東西。民間傳說,這樣的貓生來嘴裏叼著食物,一生不缺吃食;也有民間傳說與之相反,說這樣的貓嘴裏已經叼了東西,就難以再有其他食物,總會挨餓;古時候的中國文人給這種貓起了個有趣的名字,叫“銜蟬”,蟬這種昆蟲餐風飲露,曆來是清淨高潔的象征,白貓銜蟬,就顯得頗有詩意。
白貓在樹上一動不動地望著袁景他們三人,望了好一會兒,騰然跳下樹,又從三人麵前橫穿過小路,然後徑直向前跑去。
前麵是一個路口,拐過去就是小區大門。在拐角處,雜亂地杵著三個鐵棚子。最遠處的攤位蒙著編織袋拚接而成的一大片罩子。即使蒙得嚴嚴實實,卻也能看出這是一個修理自行車外加皮匠的攤位。接著是一個報刊亭,半人高的鐵窗子緊緊關上,外麵加了一把鎖。亭子外邊立著幾個破舊的鐵桶,上麵擱著一麵諾大的象棋棋盤。棋盤是木製的,舊得油亮油亮的,像是被油沁透了,棋盤的邊緣早被磨得沒有一點棱角。最近的鐵棚子最像一間房子。房子外麵有一個炒幹果用的大鐵鍋,摞在一個磚灶上,上麵蒙著塑料布。房子的門緊關著,外麵沒有鎖。房子上麵有一根生滿了鏽的鐵皮煙囪,慢悠悠地冒著煙。
“難道裏麵有人住?”袁景一行人不禁這樣想。
白貓徑直跑到三個鐵棚子處,弓了弓腰,噌地一下竄到鐵桶上方,落在棋盤上。貓落的位置很刁鑽,就在棋盤的邊沿,但是維持了一個一觸即破的平衡,現在,隻要有任何一個微小的振動,棋盤就會向一側傾倒。
然而,貓一動未動,那雙藍色的大眼睛顯得異常明亮。
袁景、丁一、許竹軒越走越近,那白貓也一直盯著他們。突然,白貓似乎失去了興趣,扭過腦袋,要去舔自己肩膀上的毛。這一動,棋盤翻了。
白貓極為機敏,縱身一躍,跳到架著炒鍋的磚灶上。
棋盤打著旋掉下來,聲音在靜謐的小路上顯得很響。
那白貓歪著腦袋看著地上的棋盤,像是在怪罪它。
很快,“吱呀”一聲,有煙囪的鐵棚子的門打開了。門一開,從門裏往外湧出很多白氣,白氣後麵邁步走出一個邋裏邋遢的年輕男人。這個人裹著一個破舊的軍大衣,下身的毛褲非常寬大,在膝蓋處墜著,像是兜了水。
年輕男人眯著眼睛,顯然剛從睡夢中驚醒。一開門,他就看到了大白貓。
白貓朝男人喵喵地叫著,叫聲綿長而顫抖。
“是小黑呀。”年輕男人嘴裏含混著說道,“好幾天沒看到你了。你等著。”
男人說著扭身回屋,也不關門,不一會又走出來,手裏拎著一根粗粗的火腿腸。他雙手攥著香腸兩邊,像擰毛巾似的擰了幾下,火腿腸斷成兩節。這種方法打開的火腿腸,有一節的塑料包裝會爆開,他撕下包裝,把裏麵的火腿腸給了貓,另一節會被塑料包裝緊緊裹住,他用牙勒著,自己吃起來。
貓吃得很慢,年輕男人吃得很快。男人吃完之後便看著貓吃,看了好一會兒,伸手去摸貓的後背。
貓似乎不願意被摸,蹭地一下跳開了,跳到鐵棚子的頂上。
年輕男人撇了撇嘴,皺了皺眉,道:“哎呀呀,不就摸一下嗎。得了得了,我不摸好了吧。”
白貓像聽懂了似的,又跳回到磚灶上,埋頭繼續吃那半截火腿腸。
這時,袁景、丁一、許竹軒已經離得很近了。腳步聲吸引了年輕男人的注意力。
年輕男人扭過身,借著月光打量對麵的三個人。突然他舉起手,傻乎乎地敬了個軍禮,嘴上喊道:“警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