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微信上再度發過來一條消息。


  賀行望:【你下來還是我上去?】


  池穗穗回憶了一下宿舍樓下那個戰鬥力爆表熱愛打毛線的宿管阿姨,有點兒想笑:【你能上來看看。】


  實屬挑釁。


  才發過去,她就看見樓下賀行望打開了車門。


  池穗穗看得眼皮子一跳,又趕忙撤回,重新回了一句:【我馬上下來。】


  不管成沒成功,這要是讓他出了車,不用明天,今晚各大熱門頭條都是賀神在宿舍樓下等人。


  蘇綿見她要出去:「待會還回來嗎?」


  池穗穗丟下一句「回來」就關上了門。


  宿舍樓下的人並不多,畢竟這是畢業生的宿舍樓,只是今天剛好是建校周年慶典,比往常多了一點。


  池穗穗坐上車,哪哪不得勁。


  剛剛賀行望裝模作樣地要下車的動作他還記得清,現在坐的筆直四挺,她估摸著他是不是都沒真正想過下車。


  「東西呢?」


  池穗穗伸出手。


  車內開著燈,十指纖纖,白皙蔥長。


  賀行望將一個禮盒放在她手上,目光清徐,不忘提醒:「兩隻手。」


  池穗穗罕見地乖巧伸出另外一隻手。


  她看著精美的禮盒外表,十分熟悉,出聲提醒:「誰讓你給我帶東西的。」


  賀行望望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池穗穗微微仰頭看他,下巴努了努,笑眯眯地說:「我覺得是你自己給我帶的。」


  「差不多。」


  「什麼叫差不多。」


  池穗穗就不滿意這個回答,白了一眼,伸手將禮盒打開一條縫,就漏了些香味出來。


  她沒聞過。


  「品城記新出的。」賀行望隨口解釋了一句。


  「謝了。」池穗穗重新合上,又轉了轉眼珠子,問:「你想我怎麼謝謝你。」


  前方的司機默默地捂住了耳朵。


  他感覺接下來似乎是不能聽的內容。


  賀行望神色微動,挑眉:「你能給我什麼謝禮?」


  池穗穗覺得他是在鄙視自己,哼了一聲,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發出一條新消息。


  微信叮咚的聲音格外明顯。


  賀行望打開,上面有個紅包的提醒,還特地標了謝禮兩個字,他伸手點開。


  1.00

  有一瞬的安靜。


  賀行望說:「我該慶幸你沒給我一分錢么?」


  「我不會那樣羞辱你的。」池穗穗眨了眨眼:「當然,你要是想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賀行望覺得他對池穗穗的性格有了新的了解,不過他送品城記的東西也不是為了這一點謝禮的。


  他轉了話題:「晚上在學校住?」


  「宿舍不能住。」池穗穗的床鋪早就搬了個乾淨,「我要帶點東西,和蘇綿一起回去。」


  賀行望嗯了聲。


  「你今晚回不回柏岸公館?」池穗穗突然想起來這事。


  「今晚去基地。」


  池穗穗見時間也不早了,拎著禮盒準備下車,臨開門前扭頭說:「等你什麼時候回去,我再把剩下的謝禮給你。」


  她說的很是勾人。


  饒是習慣的賀行望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這麼一想,一塊錢好像也不差了。


  賀行望還是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想法。


  至於剩下的謝禮是什麼,池穗穗沒有說,勾著唇角下了車,幾步就消失在宿舍樓內。


  前面的司機等了會兒,才問:「賀神?」


  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他的老闆還是坐在那裡,車窗半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外面。


  作為一個射擊手,最重要的就是冷靜專註。


  賀行望很少會走神,他們連訓練都會刻意訓練這方面,放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點點,莫名繞著剛剛她的話。


  然後若有所思。


  司機問了聲也沒聽到回答,有點兒緊張。


  不知過了多久,賀行望瞥了眼外面,才合上車窗:「開車。」


  司機開出學校,然後想起來個重要問題:「賀神,是去訓練基地還是柏岸公館?」


  車內安靜半天,直到半分鐘后:

  ——「柏岸公館。」
-

  宿舍樓里,蘇綿剛洗完手。


  池穗穗拎著禮盒進門,順勢用腳尖勾上門,將禮盒往桌上一放就去了陽台,樓下車剛剛離開的屁股還能見到。


  她撇了撇嘴,回了自己桌前。


  禮盒一打開,裡面的甜品香氣就漏了出來,瞬間侵襲了池穗穗的嗅覺。


  「什麼東西這麼香!?」


  蘇綿剛從洗手間出來,鼻子嗅了嗅,像只敏銳的狗狗,沒多久就聞到了池穗穗邊上。


  池穗穗給了她一個勺子。


  「又是品城記。」蘇綿見到那包裝已經不奇怪,「這麼晚了品城記不是關門了嗎?」


  這家的甜品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池穗穗的手上見到,花樣都不帶不重樣。


  池穗穗平時看著冷艷,對於這家的東西很喜歡。


  被蘇綿這麼一提醒,池穗穗才想起品城記的關門時間,停下手摸了摸下巴。


  她抬眼:「賀行望什麼時候走的?」


  蘇綿當然知道她說的是慶典,回憶了一下:「八點半后吧,我看群里說的。」


  而品城記的關門時間是在晚上九點。


  池穗穗眉眼彎了彎,沒再問什麼,用勺子舀了一口進嘴裡,甜香氣裹著果味蔓延舌尖。


  一個甜品不大,三兩分鐘就吃完了。


  池穗穗將禮盒系好,然後又將宿舍里剩餘的東西整理好,都是一些小雜物,從柜子里拿出一個紙袋裝上。


  蘇綿一眼就瞥見LV的logo。


  池穗穗又拿起琴包,將裡面的大提琴拿出來檢查了一番,她宿舍的室友人很好,偶爾還會幫她擦拭琴包。


  她伸手撥了一下弦。


  低沉的輕鳴聲。


  蘇綿最喜歡她拉大提琴了。


  池穗穗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自己,彎唇道:「這麼開心,要不要來試試?」


  「我?」蘇綿指著自己,擺擺手:「我沒輕沒重的,萬一我不小心拉壞了……」


  「不會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蘇綿接過她手中的弓,小心翼翼地在池穗穗的指導下擺好了常規的姿勢,深吸一口氣輕輕拉動。


  池穗穗問:「有沒有喜歡的歌?」


  蘇綿想了想:「好多,一時間想不起來。」


  池穗穗被她逗笑,「那我就隨便教你了。」


  她伸手覆上蘇綿的手,帶著她動。


  蘇綿感覺自己就像個工具人,手背上柔軟絲滑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出神,臉都紅了。


  這一晃神,音調就變了。


  「別緊張。」池穗穗也沒想著教會她,不過是體驗,新手拉得難聽很正常。


  大提琴的音色比較圓潤,偏低音,不像小提琴。


  「我以前看小說,裡面形容男主就是大提琴般的嗓音。」蘇綿忽然想起來,「真的挺好聽,以後看到我再也不罵作者沒有多餘形容詞了。」


  因為壓根形容不出來。


  蘇綿歪頭看池穗穗,她微眯著眼,左手壓在大提琴的上方,幾根手指變幻著動。


  側臉看上去精緻又漂亮,艷若桃李。


  學校里每年都會評選校花,而她們穗總蟬聯四年S大校花之稱,從未有人越過去。


  蘇綿不知為何也與有榮焉。


  學校里的人還算有眼光,她們穗總實至名歸。


  池穗穗鬆開手,「你自己試試?」


  蘇綿還沒有動手,門外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有人在外面大聲叫出聲——


  「什麼鬼東西,擾不擾民?」


  蘇綿嚇了一跳:「誰啊?」


  池穗穗側頭,桌上的一個小鬧鐘還在那裡,時針指針還停在九點,宿舍樓的隔音不好,但也不算差。


  蘇綿打開門:「別敲了。」


  門外的女生停下手,狠狠剜了她一眼:「你們宿舍拉什麼鬼東西,吵死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她探頭往裡,看到了正在擺放大提琴的池穗穗。


  「吵?你確定我們吵到你了?」蘇綿記得這女生,是隔壁的隔壁的宿舍。


  S大的宿舍樓條件很好。


  她們班級的宿舍就在隔壁,以前同班同學買過尤克里里彈,隔著一堵牆都基本聽不到,更別提這隔壁的隔壁了。


  池穗穗走到蘇綿身旁,目光落在女生手中的外賣上,問蘇綿:「我剛剛是不是門沒勾好?」


  蘇綿想了想:「還有一條縫。」


  「如果真吵到你了,我們會道歉。」池穗穗挑了挑眉,「但是同學——」


  她話音突然一轉。


  女生眼皮子跳了跳,有點後悔。


  「這位同學,你是準備現在——九點鐘,拎著外賣,然後在我們宿舍門口睡覺?」


  池穗穗慢條斯理地說完。


  她不笑的時候,就顯得很有侵略性。


  蘇綿慢一拍地反應過來,一拍門:「就是,你這明顯是拿外賣路過我們宿舍的,你也太過分了吧?」


  這明顯是說謊來找茬的。


  「我這是臨睡前扔垃圾!」女生梗著脖子狡辯,但口氣弱了很多:「你們管我幹什麼……」


  話還沒說完,她就瞧見池穗穗向前一步。


  站在了她身旁。


  「既然你這麼說。」池穗穗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轉向蘇綿:「蘇綿,你去拉琴。」


  「啊?」


  蘇綿愣了幾秒就反應了過來,跑進宿舍將弓在大提琴上搭上:「穗總我準備好了!」


  池穗穗合上門,還特地留了一條縫。


  蘇綿小心翼翼地拉了兩回,聲音傳到門邊已經變得沉悶而綿揚,好聽卻不張揚高調。


  女生臉色已經變了。


  她的確就是路過這邊,從門縫裡聽到怪異的大提琴聲,再看到宿舍號是池穗穗所在宿舍,一時衝動才拍門的。


  池穗穗扭過頭,淡淡開口。


  「我們同是記者,以事實說話,還原真相為原則,不提現在才剛九點,你覺得這聲音擾民了嗎?」


  女生感覺自己像是見鬼了一樣,看向池穗穗的眼神里都是不可置信,還有一絲羞愧。


  她之前只聽說池穗穗闖男生宿舍,三言兩語就將謠言說破的事迹,今天終於相信這是真的了。


  這他媽還是人嗎?

  女生恍惚間覺得周清雅果然是不行,怪不得一直被壓四年,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弱弱的話:「……沒有。」


  說完就低著頭離開了。


  蘇綿走到門邊:「我就說覺得奇怪,我們這邊樓里宿舍里都沒幾個人在,想擾民也擾不到啊,那人呢?」


  「走了。」


  池穗穗關上門,回到自己的桌前。


  「咱們穗總的三寸不爛之舌名不虛傳。」蘇綿拍了拍桌子:「這簡直是來自取其辱的。」


  池穗穗勾唇,沒反駁。


  「穗總,你怎麼這麼篤定,我剛剛都懷疑是不是真吵了。」蘇綿興緻勃勃地問。


  「因為我拉大提琴。」池穗穗不緊不慢地開口。


  如果現在讓大提琴和鋼琴一起合奏,坐在台下的觀眾都不一定能聽清楚大提琴的聲音。


  聲音多大,會不會吵。


  她比誰都清楚。
-

  從學校回到柏岸公館已經是十點。


  這棟房子是寫的她和賀行望的名字,但是因為賀行望大部分時間都在訓練基地,就她一人獨享整個別墅。


  雖然他們沒結婚。


  這件事說來話長,連池穗穗自己都覺得很神奇,又有一絲微妙。


  房子沒開燈,烏漆麻黑的。


  池穗穗將紙袋掛在手腕上,開了門,燈都沒開就直接扔了高跟鞋,赤著腳往裡走。


  心情愉悅連帶著走路都搖曳生風。


  要是蘇綿看到,肯定又要哇哇亂叫。


  直到她的手腕被冰涼的手指掐住,池穗穗下意識地就要用紙袋砸過去——


  家裡居然進小偷了?!

  燈突然打開。


  池穗穗下意識地眯了眯眼,還沒能適應這光線。


  朦朧而模糊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長腿交疊,散漫而漫不經心,賀行望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這就是你說的剩下的謝禮?」


  「你不是不回來嗎?」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出來的話。


  池穗穗適應了燈光,睜開眼,一雙清亮的眼眸盯著對面的人,淺淺一笑。


  她補上一句:「別急啊。」


  嗓音清脆又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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