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9章 車懸陣
左良玉正敞著懷坐在一塊石頭上忽閃著風休息呢，立他在身側戰馬則無聊的打著響鼻還不時地撂上幾下蹄子。看了眼戰馬，又在馬勁上輕撫了幾把，左良玉捏著水袋子一仰脖子又“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清涼的水下肚，忽感頸部被汗水浸的難受，彎手在後頸背部抹了一把往半空一甩，一串臭汗飛出，嘴裏還咕囔著：這也太他娘的熱了點。
其他人也是抓緊時間恢複下體力，都是草原上跑慣了的漢子，也沒多少矯情，渴了就是草地上一處小水池裏的水也照喝不誤。
大軍正修整著呢，這會兒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左將軍何在！卑職有要事奏報！”
左良玉一看來人，知道是自己派出去的斥候，立馬起身喝道：“何事，速速報來！”
斥候飛至，跪地稟報：“報將軍，多鐸大軍正向我軍移動，離此尚有二十餘裏！”
“哦，來了？嗯，好，你且下去歇息吧。敵軍一致，傳令結陣！另向王承胤、李卑兩位將軍發出信號，要他們速速向我靠攏！再向曹帥傳訊，我軍即將和多鐸接戰！”左良玉先是吩咐斥候下去休息，而後又分派傳令兵飛傳各處。
得知多鐸大軍將至，左良玉心下凜然，他太清楚後金軍隊的強悍了，當下也不敢大意，軍令下完，他就迅速整好鎧甲翻身上馬，一夾馬腹小跑兩步，勒馬矗立在將旗之下，那麵繡著大大的紅色“左”字主將大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迎風招展。
見自家主將已然到位，在號令軍官的敦促下，眾軍士迅速整裝列隊，斥候的到來他們也看到了，又見自家主將的神色，估計敵人就在不遠處，他們也預感到大戰即將來臨。
呼啦啦的一陣忙碌，軍士們快速的集結到位，放置拒馬樁、立盾護體、長槍前刺、彎弓搭箭、持刀橫立，短暫急促的忙碌，大軍即刻準備妥當，就等多鐸大軍的到來了。
至於曹文詔所統大軍的軍事素養，但從這支軍隊集結待戰的速度就可窺一斑，畢竟這支軍隊整合訓練的時間並不是太久嘛。
王承胤、李卑接到左良玉傳來的警訊，就立即集合部隊按原計劃向左良玉靠攏。王承胤、李卑兩支部隊一路上抓獲的散於各地的敵軍也就幾百人，其他的不是被殺就是被他們脫逃了，林丹汗那方的俘虜倒是被解救出了不少，大致有近三千人的樣子。
拖著三十門佛郎機小炮，也為了防敵襲擾，曹文詔本陣大軍走的較慢，待他接到來自左良玉的警訊，得知了敵軍具體位置後，這才下令加快行軍步伐向前軍靠攏。
曹文詔帶來的這種佛朗機炮，是經過數次改造，由大明工匠自己造出來的。這種後填裝滑膛加農小炮其基本結構沒有太大的變化，均由母銃和子銃構成，隻不過炮管變薄輕便了不少。炮身上配有的準星、照門，經過多次校正，對遠距離目標瞄準射擊的精確度大為增加。銃身兩側有炮耳，可置於炮車上的支架上，能俯仰左右調整射擊角度。由於母銃備有五至九個子銃，可預先裝填好彈藥備用，戰鬥時輪流裝入母銃發射，因而發射速度大為增加。
此種小炮，以前一尊大致有三百來斤，而這款新型小炮呢也就兩百出頭樣子，運輸變得極為方便。所以，曹文詔就隨軍帶來了三十尊。至於那些製作這種小炮的匠戶，早已被崇禎招攬至畢懋康手下那兒去了，且待遇還不低，這會兒他們正忙著研製更為先進的火炮呢！
待到黃牙帥旗立在左良玉前軍大陣後方的時候，多鐸那龐大的騎兵軍團也已踏著顫動著的大地，猶如一道黑線出現在遠方草原天地間，由遠及近的壓了過來。
左良玉陣中一些戰馬沒來由的一陣躁動，擺嘴、響鼻、撩蹄子，或許它們也預感到來自前方的威壓，騎手忙伸手拍著馬勁安撫它們的情緒。
此時，曹文詔站在牙旗下方，令旗一揮，金角齊名，主陣迅速排開陣勢。左良玉、王承胤、李卑扭頭看向帥旗主陣方向，隻見帥位牙旗處令旗官舞動著一黑一紅兩麵大大的令旗，在那裏直畫圈。三將心下了然，他們已經知道主帥要他們接下來怎麽打了。
這可是陣法，一個威力巨大的陣法，在對敵作戰中可起到殺敵於無形的效果，而不懂陣法的將領一旦率領軍隊陷入陣法當中，那等待他們的也隻有被屠戮的份了。
曹文詔熟讀兵法，竟也學得了一套幾近絕跡的騎兵陣法——“車懸陣”，此陣法乃是大漢軍事天才冠軍侯霍去病獨創的。
“車懸陣”是以螺旋狀的方式進行布陣，往複前進或守陣。開戰時，先以鐵炮齊射，然後炮退回；接著是弓隊，齊射後，弓回；再由先鋒衝擊、撤離；最後是次陣衝擊、撤回；繼而鐵炮再接射……，如此為一個循環。這種結合以長短、冷熱兵種反複打擊的戰法，幾輪下來即刻就會把那些野蠻的草原上的騎兵打的方寸頓亂。不過要想將此陣運用得法，沒數年訓練、配合，決計不可能做到如指臂使那般自如。
曹文詔心中有數，他也不是要安全的照辦，沒辦法啊，自己統帥的這支軍隊整訓時日尚短，加上蒙古騎兵語言不通、散漫日久，也隻好退而求其次。
曹文詔製定的具體戰法是：先由左良玉頂住後金的第一波攻擊，再由左右兩翼掩護左良玉軍繞至一側後撤，左右兩翼飛箭抵住敵軍進攻的腳步、後撤再行護住主陣，待敵軍靠近，主陣火炮伺候，十尊火炮為一組可以輪番發射六七十次甚至近百次，經三組火炮輪番轟炸，料想敵軍自會陣亂；左右兩翼萬箭再行續射，壓住陣腳，借機左良玉前軍再繞行突擊，一陣衝殺，而後繞行一側回陣，炮再擊，箭再射，如此循環，定會力克強敵。
大明將官是能跟上令旗節奏的，他們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應該做什麽。普通士卒就不行了，他們不明所以，不過不懂沒關係，隻要你依著上官的指令照做就是了，其他的也別問，問了也沒人告訴你。所以啊，曹文詔並不擔心蒙古兵卒將陣法精髓學了去。精髓誰會隨便教給旁人啊，要知道，任何年代都有那種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活生生先例存在的。
見著敢包抄自己後路大軍的麵就好說了，幹掉就是！但當看到前方敵陣戰馬待發、軍列整齊、軍旗林立，又見軍旗上麵繡著的大字時，多鐸就知道是什麽人這麽大膽了。
列陣，準備破敵，見對方早有準備，多鐸也不傻，他才不會隨便拿自己的士卒去送死呢。多鐸令親兵在那些捉來的俘虜中挑選出萬把人來，押到陣前，每千人分為一隊，驅趕他們前去衝陣，不前進者亂箭射死。
眾俘虜知道前方軍陣應該就是己方的兵馬，旗號、軍裝雖不太識得，但能和多鐸為敵的，那當然就是友軍無疑了。所以在他們看來，既然是友軍，那隻要自己能衝過去，他們就應該不會殺了自己，若不去衝陣的話，留在這裏定是個死，怎麽辦！閉著眼睛衝吧！身後那些跑得慢的臨死前發出的淒慘，猶如亡魂在側，促使著這些衝鋒的俘虜失魂落魄如無頭的蒼蠅到處亂撞，且速度極快。有的反衝向多鐸大軍，可沒幾步就被弓箭定死在地；有的跑向軍陣兩側，也被多鐸安排好的弓箭手射殺當場，那些直直衝向左良玉軍陣的，多鐸就不殺了，自有人結果了他們，多鐸倒也不指望他們能衝開敵方大陣，他求的就是擾亂敵人，己方大軍好尋機出擊，就如對付林丹汗那般，將之一舉擊潰。
俘虜們的衝鋒在“救救我”、“別殺我”的呼喊聲中被連續幹掉了三波，在前後都是殺神的麵前，三波衝鋒的俘虜竟也沒剩一個活口！見此景，這些被壓上來的第四波俘虜可就嚇破了膽，說啥也不向前衝鋒了。既然拚死拚活的跑上半天還是個死，那還不如不跑！算了，還不如省些力氣來的劃算，說不得待到了陰曹地府還能跑得快些，搶個好主家趁早托生了事。
看著左良玉軍旗手打出的旗語，曹文詔知道，多鐸的主力還沒有出動，故此，他也沒有發出變陣的號令。
連殺了好幾十人，這些俘虜就是不肯再行衝陣，多鐸就知道差不多了，這些俘虜真要是賴在地上死活不動，那也是麻煩事，到時候想押他們回家可就難了。
將這些俘虜押了下去，調遣包衣奴上前，包衣奴混著披甲兵士，組成一支五千人的前軍敢死隊，軍中還有幾個牛錄以做監軍，監視他們的行動，有這些牛錄在，披甲、奴兵們可不敢鬆懈。一聲令下，牛錄們監視著這些披甲、奴兵，對左良玉軍陣展開了瘋狂的衝殺。
連殺三陣，左良玉軍有些飄然：也不過爾爾！
忽的一股威壓撲麵而來，左軍有些措手不及。軍魂這東西有時還真說不清道不明的，後金大軍一出，這股無形的壓力頓生，讓人發自內心的生出些許緊張和畏懼。
旗手向後方打出旗語，全軍皆繃緊了那根待戰的弦。
環顧四周，左良玉吼道：“打起精神，聽令！死戰不退！！！”
左良玉身周親兵隨聲吼道：“死戰不退！！！”
繼而擴展開來，前軍將士皆喊：“死戰不退！！！”
好似約好了口令一般，待左軍大喊“死戰不退”聲剛落，多鐸的前軍接力般的瞬間發出一聲聲的“殺！殺！殺！”的怒吼，並前傾著身子催馬陷陣。
“嗖嗖嗖……嗖嗖嗖”，漫天的箭雨迎麵而來，“噗噗……噗噗”箭箭破甲入肉，慘叫墜馬，盾牌“嘭嘭”阻擋來箭，伴著軍士們“頂住！”、“救我……”、“殺啊！”的呐喊聲自左軍大陣傳出。
左軍回敬的箭雨也同時飛向衝擊而來的多鐸大軍，雖然氣勢不足，但也射殺的對方零落的慘叫著墜馬而亡，不死的也被後方親人踩踏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