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3章 談判
天色漸暗，亥時的草原顯得寒冷異常，此時大雪卻是不約而至，這讓夜色的草原更顯得萬分的寂靜冰冷。
外麵大雪紛至，賬內暖意濃濃，伴著馬糞的“飄香”，林丹汗斜躺在床榻上靜靜地聽著兒子匯報，聽他講述是如何平穩接管古列延惕遺族的經過。
待兒子述完，林丹汗接口道：“米尼忽（我的兒子），你做事的手段還是太柔了點，將來你要是做了大汗的話，這樣可不行。”
孛兒隻斤·額爾孔果洛額哲聽著父親的話，心裏犯起了嘀咕：難道隻有能隨便殺人，才配作大汗嗎？
額爾孔果洛額哲心裏還嘀咕著呢，就見林丹汗忽的在床榻上坐了起來，聲音變得異常的嚴厲：“要想做一個合格的大汗，不僅要做到殺伐果斷！還就要寡情寡恩，一切要從大局出發，不要被自己的情緒所左右！你，可明白！”
額爾孔果洛額哲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父，父汗，兒臣，兒臣明白。”
“哼！出息，去管理好你的部族，凡有不服者，立斬不饒！去吧。”林丹汗看著兒子的樣子不滿地哼了一下，又斜躺了下去。
爬起身來，弓著身退了出去，轉過身的額爾孔果洛額哲，摸了摸額頭的冷汗，帶著手下快馬朝歸化城南門奔去。
看著額爾孔果洛額哲退去，林丹汗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歸化城的方向，暗道：這雪下的也太大了點，這叫我明天如何攻城啊？天公不美，難道上天就不想我孛兒隻斤·林丹巴圖爾，重振祖宗輝煌的基業嗎？
一夜無話，白雪皚皚的大草原夜如白晝，除了警備的兵丁外，那些躲在大營帳裏的士卒直到牛角大號吹響，才人頭攢動的鑽出大帳忙活開來。人嘶馬鳴炊煙四起，原本冰冷的雪色草原漸漸地變得充滿了生息。
看著城下開始集結的林丹汗大軍，立於城牆之上的楊嗣昌，看著左右無人，便悄聲對曹文詔道：“曹將軍，我等目地初步達成，現今之計，就是且不可茹莽行事，壞了皇上的大事。”
“楊大人說的是，接下來意欲何為？”曹文詔也明白，現在是非常時期，自己文武二人需精誠合作才是。
楊嗣昌當然更是明白其間要害，沉吟片刻道：“這場大雪來得好來得及時啊！嗬嗬，現在林丹汗不可能急於攻城了，不如這樣，如此如此這般……，你看可好？”
聽著耳邊傳來楊嗣昌低低的耳語，曹文詔點頭不已：“嗯，那就這麽辦，楊大人，曹某就在城內等你消息，還是讓變蛟陪你去吧，有他在，我也放心些。”
“嗬嗬，好！變蛟這孩子不錯，機靈！”楊嗣昌心情大好，揚起手來平攤著手掌接起了紛揚而至的鵝毛大雪。
看著落在手掌緩緩化成水的雪花，楊嗣昌握緊手掌轉身下城去了。
心事重重的林丹汗起了個大早，他要看看這個和他過不去的大雪到底下成了什麽程度。
走出大帳，站在這個經工匠精心打造移動的點將台上，林丹汗也同樣是伸著手，看著落在掌心的大片的雪花，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他好似在思考這什麽。
正在此時，親兵來報：“大汗，城頭有人喊話，說是大明派來的使臣要麵見大汗。”
“使臣？哦，就是前段時間給本汗發來照會（古時已有這說法）的那個明朝的外什麽部的尚書，姓什麽來著？好像姓楊？對，對，就是姓楊。嗯，那就讓他來見本汗吧！”
親兵猶豫了一下，又道：“那人還說，要我城外大軍後退三裏，他好出城來麵見大汗。”
“後退三裏？不用！讓他前來就是。”林丹汗抬頭朝著遠方的歸化城牆頭上看了看，可除了隨風飄蕩的旗幟，和大片降落的雪花，其他什麽也沒有看清。
退下去的親兵，不大一會的功夫就又跑了回來：“報，大汗，城牆上的那人說了，我大軍不後退，他怎能出城來麵見大汗，常若城門洞開，我大軍趁機掩殺而入那將如何。”
林丹汗眯著眼睛，心道：還挺小心。
“那就告訴那個楊尚書，他可以坐著吊簍下來見本汗。”林丹汗可不想示弱。
傳令兵領命而去，一炷香的時間又折了回來：“報，大汗，那人很是氣惱，說什麽大汗太不把大明朝廷的使臣放在眼裏了，堂堂的朝廷使臣，哪裏能坐著吊簍下城，他要正大光明的走大門來見大汗，大汗還得依著禮節接見他才對。”
“哼！明廷的官員臭毛病就是多。”林丹汗也不想和大明弄僵，何況自己一時半會，特別是現在，也難以消滅卜失兔集團。
林丹汗在八匹大馬拉著的寬大點將台上來回走了兩圈，站定對親兵道：“傳令，北門大軍後退三裏，列陣迎接明廷的使臣。”
隨著一道汗令的下達，圍困北門的主力大軍緩緩地開始後退，並且在主陣前排開兩列，以待大明王朝使臣的到來。
歸化城北門轟隆隆的打開了，一隊百來人身著大明鎧甲的衛隊開了出來，打頭騎在馬背上的，顯然就是一名手持使節（符節信物）的明廷文官。
“大明使臣到！”眼見楊嗣昌等人漸行漸近，快到林丹汗所在點將台的時候，親兵高聲喊道。
直到這時，林丹汗好像才知道這事似的，撩開汗帳跨步走了出來，來到點將台前沿，朝著已經來到點將台下的楊嗣昌等人拱了拱手：“哎呀，不知大明使臣前來，未能遠迎，請恕罪啊，哈哈哈……。”
感覺自己把明朝文官的窮酸勁學了個十足，他自己也不由得十分得意，竟然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看著林丹汗絲毫沒有敬意的態度，楊嗣昌心裏很是生氣，雖然有氣，可也不能發作啊，心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乃匹夫也。
曹變蛟也是看的心裏煩煩的：這就是威震草原的林丹汗？水平也太低了點吧，涵養不足啊，感覺還不如我曹變蛟來的有涵養呢。
氣歸氣，養氣功夫了得的楊嗣昌倒也沉得住氣：“大汗果然英雄爾，一看就是英雄了得的人物啊！”
“哈哈哈，哪裏哪裏啊，揚使節汗帳敘話。”林丹汗一身酸氣冒起來沒完沒了了。
衛隊留下，楊嗣昌僅帶了曹變蛟和兩名親衛來到林丹汗的汗帳。
林丹汗這會也不願意再酸了，累啊，整了下情緒道：“揚使節坐，坐！哎呀，前番你的書信本汗也看了，這不還沒來得及給你回函嘛，最近戰事繁忙沒辦法，要不現在咱們就商議下細節？”
楊嗣昌心道：這哪有什麽誠意啊，還什麽戰事繁忙。
“就是不知大汗對皇帝陛下的這提議有何見解？新皇可是很想為大汗的部眾做些實事的。”楊嗣昌先一腳把皮球踢了回去，談判嘛，底牌是不能隨便亮出來的。
林丹汗道：“依著揚使節的信函，就是說大明不再限定時間、地點開惠市了，而是隨時、隨地進行貨物交換，還是盡量滿足我們的需求？”
“基本是這樣的，但也不是隨地，而是要設定個固定的地點，而且要公平交易，既盡可能的滿足你方的需求，也要盡可能的滿足我方的需求。”楊嗣昌言外之意，就是你們給我朝交易的馬匹，絕對不能騸了再給了。
“這麽說的話，那我部落需要的鹽巴、茶葉、鐵器、糧食等等這些都可以隨時送來了？”林丹汗有些不大相信。
“這幾年大明各地多有幹旱，這糧食暫不能說隨時供應。鐵器本就是禁售品，加之我朝和後金連番苦戰也是消耗巨大，也難說隨時供應，其他的倒是好說，隻要價格合理，本官定會著力促成。”楊嗣昌可不能大包大攬，有些東西還是太敏感了點。
林丹汗臉色有些不大好看：“鐵器也還需大明供應給我們一些，本汗的軍隊不也是和後金打來打去的嘛，同樣消耗不小啊，這還請揚使節奏明你們的新皇的好。”
“這個當然，另外，皇帝陛下還交代了，出了馬匹外，你們的這些牛馬羊皮，我們也大量收購。但有個條件，就是，每張皮革必須風幹，要做到不掉毛，無腐爛，無割裂。”楊嗣昌好像忽的想起了皇帝的交代。
林丹汗有些不解：“這牛馬羊皮也要？”
楊嗣昌點了點頭：“皇帝陛下是這麽說的，說是要讓大汗的部眾多些收入。但必須達到我們的要求方可。”
“這倒好辦，小心點宰殺風幹就是了。”得到楊嗣昌肯定的答複，林丹汗有些高興了，這不是遍地都是寶了？草原上什麽多啊，還不是牛馬羊嘛。
楊嗣昌關心的是如何確保在林丹汗駐地建立“絲綢之路”交易點：“那大汗，你打算在哪裏設點交易呢？”
為了自己便利，林丹汗想了一下，道：“就在我察哈爾汗帳駐地就可以了，待我凱旋，就立即著手處理此事。”
楊嗣昌一愣：凱旋？那意思是滅了卜失兔以後？
正想著，忽然聽到汗帳外麵傳來一陣呼喊聲：“大汗，我要麵見大汗，趙城丟了，大汗，我要麵見大汗……。”
聽到外麵的喊聲，汗帳內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趙城丟了？
林丹汗先是楞了一下，繼而大怒：“什麽！趙城丟了！讓來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