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章 疲兵之策
行軍大帳內，火盆內燃著幹燥的牛馬糞，馬糞從內往外透著火紅的亮光，伴隨著釋放出的高溫，倒也把大帳內烘烤的的暖意十足。
剛開始，楊嗣昌很不習慣這馬糞的臭味，卜失兔好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楊嗣昌身前的火盆裏燃放的倒是牛糞居多。
有人問了，牛糞那還不是一樣的臭嗎？卜失兔幹嘛怕楊嗣昌聞不得馬糞的臭味，而給楊嗣昌燃放牛糞？
其實啊，都是一樣有臭味，隻不過牛糞的臭味沒有馬糞的臭味那麽重罷了。
為毛牛糞沒有馬糞臭尼？這其中原因就在於，這個牛啊，它可是生有四個胃滴，吃進肚子裏的草料，在這四個胃裏這麽一循環消化處理過後，也就沒多少養分了，排泄出來的東東基本上是，渣得不能再渣的渣渣了，所以啊，燒起來自然就沒有隻有一個胃的馬，消化後排出馬糞聞起來那麽臭了，隻僅僅是沒有馬糞那麽臭而已！
再者說了，在一個大帳裏邊，不管你燒什麽，那還不是一樣能聞到各種的臭！雖如此，這還不是顯得卜失兔對天朝來使的尊敬嘛！包括楊嗣昌自己的大帳裏，供應的也是“上好的”牛糞！
了解情況後，楊嗣昌也知道了這個中緣由了。雖不習慣，但也是對卜失兔的態度很滿意的：聞久了也就習慣了，些許小事，就不在乎了，大事要緊！
“額璘臣濟農首領、永謝布首領，二位為何如此匆匆前來？前方戰事如何了？”看著額璘臣濟農首領、永謝布酋長快步走進大帳，臉色也不甚好看，卜失兔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難道生出什麽意外來了？”楊嗣昌也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哎！”額璘臣濟農一屁股坐在卜失兔王爺的身側，重重的歎了口氣。
永謝布首領也是麵色不好的坐在了額璘臣濟農的另一側。
卜失兔王爺心神不寧的注視著唉聲歎氣的額璘臣濟農，楊嗣昌也是坐在那裏默不作聲，沒必要問了，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消息。
額璘臣濟農灌了一口馬奶酒，緩和了一下情緒，抬頭對卜失兔王爺道：“王爺，從中午到現在，我派兵向對岸發起了好幾次強攻，可惜都沒有成功破敵，不僅如此，還讓我損失了千餘名的精銳！我心痛啊！王爺你想想還有什麽好辦法沒有，這樣硬攻定然不行了，損失太大。”
卜失兔王爺有些目瞪口呆，才小半天的功夫就損失了千餘名部卒，這個結局一時半會的他也難以接受。等額璘臣濟農說完，他在那裏坐了半天竟然沒有開口說話，他哪裏還有什麽良策，林丹汗的到來本就快把他嚇壞了，驚恐之下，他還能想出什麽破敵良策來？
看了看大帳裏的情形，楊嗣昌沉思了一會，也抿了一口奶茶砸吧了一下嘴，道：“額璘臣濟農首領，你也不必太著急，事已至此，急也無用。”
額璘臣濟農哼唧著道：“能不著急嘛！這損失的可都是我的部卒啊，我能不著急！尚書大人，你有何良策！說來聽聽！”
火藥味十足，卜失兔有些慌神，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想開罪楊嗣昌這位天朝的使者：“額璘臣濟農不可無理，說不得尚書大人還真會有良策退敵。”
楊嗣昌根本就沒有往心裏去：“王爺、額璘臣濟農首領、永謝布首領，楊某以為，現如今歸化城定然已被林丹汗重兵圍困，否者他不會派重兵阻截我等。當下，天時地利借不在我方，河道結冰行軍困難，敵軍扼守岸邊，使得我難以登岸，如若全軍壓上或可突破封鎖，但，如此一來，我方的損失也定然不小，滅敵五千，我方的損失也定不會少於五千，得不償失。倒不如另辟捷徑，趁敵不備，兩麵夾擊，突襲敵軍。若得逞，即可突破敵之封鎖，還可重創敵軍，還能大漲士氣馳援歸化。”
幾句空洞的話，若放在平時，那營養決然不會太大，但撩在現在，特別是這幾個情緒十分低落的人耳中，這效果可就出來了，猶如在他們冰冷的心裏注入了一針強心劑加興奮劑那般。
沉不住氣的是額璘臣濟農，聲音有些高亢：“尚書大人，這捷徑如何開辟！在那裏開辟！又如何兩麵夾擊之法？”
卜失兔也是滿懷期望的望著楊嗣昌，永謝布依然。
“王爺，你們附耳來。”楊嗣昌神秘的一笑。
來之前，楊嗣昌早已和曹文昭早已將預先到達的之地，周邊的地形摸了個大概，了然於胸了。
卜失兔、額璘臣濟農、永謝布三人對視了一眼，知道定是機密，回身揮退左右，隨靠近楊嗣昌，將耳朵湊了上去。
楊嗣昌看著幾個人讓大帳內的一幹人等退到帳外，甚是滿意，看著附耳前來的幾人，他也就小聲的道出了自己的計策：“如此這般這般……。”
聽得卜失兔三人先是眉頭緊鎖，繼而連連點頭，最後則是滿臉堆著笑容的伸出了大拇指。
卜失兔道：“尚書大人不愧是皇帝陛下賞識之人，果然大才！”
“那就這樣準備吧，切記萬不可泄露半分，否則，若被敵軍察覺，將會前功盡棄不說，可能還會造成我方的巨大損失。”楊嗣昌叮囑道。
卜失兔忙道：“萬請尚書大人寬心，此時我親自來安排。”
是夜，駐守在河北岸的林丹汗大軍，見對手連攻了幾次後就沒了動靜，以為敵人膽怯不敢再行攻擊，也就放心大膽的晚餐後開始輪班休息了。
率領這支五千名騎兵的是林丹汗手下大將古列延惕萬戶。
此刻，古列延惕早已酒足飯飽，正在大帳裏享用著才捕獲來的一名鄂爾多斯少女呢。
少女看不清麵容，卷縮在床的一角哆哆嗦嗦，古列延惕則是狠狠的扔掉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件衣服，露出猙獰的麵孔，盯著那名嬌小的蒙古少女哈哈哈的開懷大笑。
帳外的親兵看似站得筆直，實則早就將耳朵的聽覺接收器，調到大帳裏邊去了。
夜漸深，兵營中的鼾聲四起，河邊巡邏的分隊也顯得有些懶散，很明顯的，對岸的敵軍不敢再來突圍了嘛，所以，這些神經弦鬆了不少的巡邏騎兵，也是抽空在馬上打個盹啥的。
除了風聲，就是不時地傳來聲聲馬匹打響鼻的聲音，這一切顯得是那麽的寧靜，這可是戰場上難得的清靜，靜的連河中冰麵上遺落的人馬的屍體，都猶如睡在那裏一般。
時至醜時，人的困意正濃，又一隊沿著河岸查看敵情巡邏隊在岸邊來回遊蕩。
天冷人困馬也乏，行進的速度也不快，有些隊員已經是困得合上了眼皮，朦朦朧朧間好似還做了一個夢：一杯熱奶、一口奶酪，烤著火爐子那個爽啊……。夢中正撫摸著肚皮舒爽著呢，怎麽眼前的火爐子冒出了一個大禮花，“碰的”一聲炸開了。
“媽的，咋回事，可惜了一個好夢。”這名騎手是一名小隊長，被夢中火爐炸開的聲音驚醒後，還略有不甘的咕囔了一句。
小隊長舒緩了一下身體，忽然發覺不對：哎，不對啊，怎麽又有爆炸聲啊？還有鑼鼓聲。
朦朧間，小隊長朝河對岸一看，發現人影綽綽，人嘶馬鳴，嚇得他一個激靈，冷汗嘩得冒了個周身。
“敵襲！敵襲！”小隊長邊喊變吹響了警笛（小號角）。
其實不用他報警，也有不少人已經被驚醒了。
古列延惕睡得正酣，忽然一股冷風吹進大帳，凍了他一個激靈，來人不光帶來了冷風，還哀嚎般的大吼：“萬戶大人，敵襲！敵襲！”
古列延惕一個軲轆爬了起來，一腳踹翻了那個親兵：“你他娘的，吼什麽！準備鎧甲！”
一眾親隨衝了進來，七手八腳的給他穿戴整齊。床上的那個少女見這麽多人站在床邊，則是嚇得一聲尖叫。本就心煩意亂的古列延惕，被這一聲尖叫弄得更加暴躁不已：“他娘的，讓你叫！”
倉啷一聲響，伴著更響亮的慘叫聲，噴灑著一陣血花，一具雪白的屍體橫陳於床笫之間。
眾親兵暗道可惜，可也不敢多看一眼。
“傳令，列隊迎敵！”古列延惕吼道。
火把在大營中亮成一片火的海洋，借著火把的光亮，古列延惕望著黃河中央的冰麵上，一陣的疑惑：敵襲呢？怎麽沒人衝上來？
“繼續偵查，不可讓敵軍過河半步！”隨著古列延惕的一聲令下，火龍沿著黃河岸邊延伸出去很遠又折回。
這邊的卜失兔和額璘臣濟農則是暗暗地捏了把冷汗。
額璘臣濟農小聲的對卜失兔道：“王爺，對岸敵軍不會再擴大搜尋範圍吧？”
卜失兔心裏也是很緊張，成敗可就在此一舉了：“令戒備的守軍點起火把，還是按尚書大人的計策行事吧，其他人等各自回大帳休息，不得有誤！”
“嗯，好吧，王爺，你休息，我安排妥當後也去休息。”額璘臣濟農小聲說完，轉身離去。
看著額璘臣濟農離去的背影，卜失兔返回大帳睡覺去了，至於這睡眠質量如何，也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著對岸亮起的火把，和逐漸退回去的敵人，古列延惕暗道：沒打過來就好，這是見我早有準備，防守森嚴，攻到半道又退回去了。想著趁我不備打過來。哼！門都沒有！
撥轉馬頭，古列延惕吩咐道：“繼續監視。其他人等甲不離身、刃不離手、馬不卸鞍，嚴加戒備。”
回到大帳，見大帳已然收拾停當，血腥味還是有點，看看了地上的毛氈，古列延惕一個骨碌就躺了上去。
經這一折騰困意反倒去了不少，那也得睡啊，強自合上眼睛，過了好大一會困意才慢慢襲來。
感覺也就剛合上眼睡著，忽然帳外又是一陣的喧鬧：“敵襲！敵襲！”
這次親兵學乖了，立在帳外，輕聲道：“萬戶大人，敵，敵襲。”
“知道了。”說完，和著一身的鎧甲，古列延惕翻身起來，提著斬馬刀就走出了大帳。
迎著一陣的鑼鼓聲，古列延惕帶領著大隊來到河岸邊，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群打著火把正在“潰退的”敵人，而對岸的敵軍陣則是一片的安靜，這些退去的敵軍再退到對岸後就煙消息鼓了。
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古列延惕內心大罵：他娘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你要進攻就進攻啊，別介看到我有準備就撤退，奶奶個熊的，到時候看不把你們的腦袋砍下來做尿壺。
身後的士兵爺叫囂著開罵了：“媽xx的，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們，有本事就打過來啊，爺在這裏等著你們呢。”
負責這次襲擾行動的是永謝布手下的一名千戶叫索倫嘎斯，他就是永謝布留在這裏執行楊嗣昌“疲兵之策”的。
看著對方兵將們的精神還是這麽的旺盛，索倫嘎斯吩咐剛才執行任務的五百兵丁回去睡覺，另外的五百人再來準備，他的任務就是要在一個晚上連續的對敵人進行騷擾。
卜失兔王爺大軍的其他人則是雙耳蒙上了布條，早早的進入了夢鄉，至於楊嗣昌在幹什麽，隨後再講。
當天色即將蒙蒙亮的時候，古列延惕才又一次的沉睡著進入夢鄉，可是還沒睡一會，親兵又搖搖晃晃的、有氣無力的在賬外喊道：“萬，萬戶大，大人，敵，敵，敵襲。”
“去他娘的，你們去看看，定還是假的，不得再煩我，讓我睡上一個時辰……。”古列延惕連眼都懶得睜了，狠狠的說出了一句，讓親兵聽起來無比溫柔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