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定策
楊嗣昌捋了下思路,大腦中過濾了一遍,大明自立國以來,針對蒙古各部所采取的政策:“陛下,太祖和成祖對蒙古各部所采取的策略,雖各有不同但核心目的卻也異曲同工,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使用武力對其進行打壓,消弱其實力。現在雖因後金的威脅,使我們和林丹汗結成了同盟,但長遠來看其還是我們的心腹之患。”
朱由檢當然知道大明對蒙古各部的大政:
成祖時期,成祖認為自己不但是中原的帝王,也是蒙古的帝王。他稱:“華夷本一家,朕奉天命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皆朕赤子,豈有彼此。”明成祖多次在不同的場合向海內外宣揚這一觀點,朝鮮《李朝實錄》記載他北征蒙古的詔書也自稱:“朕隻奉天命,撫馭華夷。”明成祖在永樂八年之後,分別於永樂十二年、二十年、二十一年、二十二年四次親征蒙古,其所有的親征詔書,均貫徹了“恭膺天命,主帝華夷”這一觀點。
後期,明朝對女真、蒙古實施限製交易物品的措施,如鋼鐵、糧食、茶葉、藥材、布帛等,違令者死。結果,草原出現了巨大的饑荒,饑荒又引發瘟疫,死者無數,人口大減。
沒了藥材、茶葉,蒙古人隻吃肉,時間長了,消化不良,苦不堪言。
沒了鋼鐵,蒙古人男無刀槍,女無針剪,又沒有鐵鍋,連煮肉都成了問題,隻好生吃。
禁止通婚,蒙古本族男多女人,沒辦法,隻好幾人共妻。
鋼鐵關乎兵器鎧甲的製造,缺少了鋼鐵,讓蒙古人人戰力下降得厲害,就是想進攻內地也根本攻不破長城和關內的眾多城池。
打不過大明,蒙古人隻好紛紛東遷,進入遼西、科爾沁和察哈爾,搶掠女真部族來維持生計。因此,明朝後期,與蒙古的戰爭主要集中在遼西,就是這個原因。
明朝還定期派遣快速部隊,深入草原深處,殺戮丁壯,焚燒牧草,搶掠牛馬,大肆破壞一番,然後滿載而歸。
經過明朝長期的封鎖和持續不斷的打擊,漠北蒙古實力大減,快速衰退,到了萬曆年間,每年都靠明朝輸出糧食來養活,低三下四的做了順民。
自萬曆四十七年起,明朝改變此前經濟封鎖的策略,轉而重點拉攏被蒙古內部孤立的林丹汗,累計給予箭賞、進馬賞銀近五萬兩,並應允每年贈送白銀千兩。
遼東惡化的時局下,明廷放下對左翼蒙古汗的偏見,一方麵是因為明廷知曉林丹汗隻是名義上的蒙古大汗,對其他部落並無實質性的控製,因此不必擔心將察哈爾部養成大患。
另一方麵,以草原民族最渴望的“開市賜賞”為名,籠絡察哈爾部可以迅速得到積極回應,同時也能對其他蒙古部落起到號召吸引的作用,喀爾喀部對後金的首鼠兩端也證實了明廷的判斷。
林丹汗果然以實際行動表示對明廷的支持。後金贏得薩爾滸之戰後,林丹汗以國書的形式警告努爾哈赤不許侵犯遼西咽喉廣寧。
萬曆四十八年,後金橫掃遼陽、沈陽,兵峰直逼山海關,明廷一時毫無抵抗之力,賴於林丹汗率大軍救援才迫使後金退兵。
朱由檢知道,上一世就是自己登基以後,因為國庫空虛、入不敷出,朝廷才斷了對蒙古諸部的糧食供應和銀兩救濟,使得蒙古草原再次陷入恐怖的饑荒和瘟疫之中。活不下去的人,一部分西遷新疆、青海,一部分南下入關,剩下的,統統被後金征服了,有的做了奴隸很是淒慘,皇太極三次掃蕩漠南蒙古,如入無人之境,根本沒有一次像樣的抵抗,也就是這個原因。
天啟五年,早已按捺不住的林丹汗東征科爾沁部,主動挑起左翼蒙古內戰,但效果不佳,不僅未達到作戰目的,反促使較為忠心的喀爾喀部發生分裂,科爾沁部為求自保全麵倒向後金。
麵對日益窘迫的局勢和雙方的壓力,林丹汗無奈之下進行戰略轉移率部西遷右翼蒙古,經多番征伐之下,才勉強控製右翼蒙古。
後金在解決後方最大的威脅後,便迅速舉兵向山海關進發,不料於天啟六年和七年接連慘敗於寧錦城下。
朱由檢心情十分沉重,他看到楊嗣昌也實在是拿不出一個像樣的辦法來。索性,也就把自己的思路說了出來:“咱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把已經倒向後金的科爾沁部拉過來,他還是顧慮我們對他部進行物資采購限製的,還希望在“開市”中得到實惠,再說,他們和後金也不是很堅固的盟友,隻是迫於林丹汗的壓力而為之的,這也是我們重新拉回他的契機。”
楊嗣昌那是個聰明的人物,他聽到這裏隱隱猜到了點什麽,雖然不是很肯定。曹文詔反正就是瞪著個大眼珠子在那裏仔細的聽著,還不住的連連點頭,心裏也覺得皇帝分析得有道理,倒沒有想到其他方麵。
楊嗣昌看著皇上話有停頓的意思,就忙接過了話頭:“陛下,臣記得,萬曆四十六年九月(1618年)的時候,身為明朝遼東經略的楊鎬提出了“製東夷在先款西虜”的策略,由此看出,楊鎬揚大人的“以夷製夷之策”還是可圈可點的,陛下可否……”
朱由檢沒等楊嗣昌把話說完,就沉下臉來,打斷了他的話:“楊愛卿,此人不提也罷,汝也無須替他開脫!”
他心裏很是反感這個沒擔當,沒責任心,被判處死刑現在還關押在大牢的楊鎬。
楊嗣昌看到皇帝的臉色不善,聲音嚴厲,不由得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皇上請贖罪,臣無他意。”
讓楊嗣昌這麽一跪,倒把曹文詔弄得在那裏坐的不舒服了起來,心裏也嘟囔著:你提那個東西幹什麽啊,真是的!
“哎!楊愛卿,平身吧,沒什麽的,就是一提起此人,朕就心煩而已,不說他了。”朱由檢伸手拉起了楊嗣昌,做出了一種沒有怪罪他舉動。
起身的楊嗣昌連忙謝恩,心裏暗暗地吐了一口氣。
朱由檢對楊嗣昌和曹文詔開始“抱怨”:“林丹汗就是一個喂不飽的狼,後金是大明和他共同的敵人。他倒好,就為了牽製後金,前前後後給大明要了不下百萬輛白銀了,起到的效果僅僅是牽製作用。假若用這百萬兩白銀來編練咱大明自己的部隊,那還不是一樣的強兵,何須再求他林丹汗。再說了林丹汗鼠目寸光,北有後金虎視眈眈,他不光不想著如何穩定大後方、與大明結成可靠的盟友,反而還不斷的兼並其他蒙古小部落,致使不少部落投靠了後金。你們說,這力量彼消此漲,對大明不利,對他林丹汗更不利,真是個鼠目寸光的小人!”
一通牢騷發完,朱由檢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朕把二位召來,就是與蒙古與林丹汗有關。”
曹文詔本就是一名好戰、能戰的將帥之才,朱由檢倒不擔心,反而讓這樣就擔心的恰恰是聰明過人的楊嗣昌。
朱由檢掃了楊嗣昌一眼:“楊愛卿,朕準備增設“外聯部”,專門與蒙古、後金等域外邦交小國打交道。朕打算榮升你為這“外聯部”尚書,正三品銜,愛卿以為如何?”
現在的楊嗣昌哪裏還能拒絕啊,再說了,一部的尚書那是何等的榮耀!當下立馬行禮領旨謝恩:“臣,謝主隆恩,定不負陛下囑托。”
朱由檢擺擺手示意不用多禮,接著又看向曹文詔:“曹愛卿,朕給你個任命:由你來擔任未來的“漢蒙聯軍”總督,由你來節製整個蒙古大草原上,由大明組建、掌控的漢蒙聯軍。你的任務就是帶領這支聯軍在大草原上牽製、對抗後金。”
曹文詔:沒聽說過什麽漢蒙聯軍啊?
楊嗣昌再聰明也想不透,這個聯軍是怎麽個組建法!
二人頂著一頭霧水,起身拱手向皇上行禮請教:“請皇上明示!”
“嗯,好了,毋須多禮。楊愛卿、曹愛卿,朕給你們的任務就是……這麽……這麽一回事。”朱由檢把自己的想法,詳細的對詳詳細細的,向這一文一武的朝廷重臣陳述了一遍。
這期間王承恩進來了,他進門一看,怎麽又來了兩個人啊,還都認識。當看到皇上正給他們兩個講解的起勁呢,也就沒有吭聲,悄悄地走到門外,示意徐光啟在殿外稍等片刻,且保持肅靜,他自己則站在了大殿的門口,關注著皇上的一舉一動。
待到皇上說的口幹舌燥,端起茶杯喝水的時候空擋,王承恩,快步進殿,來到朱由檢身側,微微彎下身子,低聲說道:“皇上,徐光啟徐大人他們在殿外候旨呢。”
“哦,他們過來了,嗬嗬,楊愛卿、曹愛卿,朕,剛才交代二位的事情可記好了?至於這怎麽遊說,楊愛卿自己回去後要好好地斟酌斟酌,朕,相信你的能力。至於這後續的聯軍編練,就有勞曹愛卿了,汝要想辦法把這支隊伍,打造成大明的一支能戰之邊軍。至於後金,二位就不必分心了,朕,隻要二位專注蒙古,經略得當就是大功一件。”朱由檢右手用力的握了握楊嗣昌和曹文詔的胳膊,握的兩個人心裏暖洋洋的。
朱由檢站起身返回龍椅坐定,對王承恩吩咐:“宣徐光啟他們進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