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密談
新皇自登基一來,這可是第一次召見中流砥柱般重量級人物,當然要在很正式的場所了。
英武殿,朱由檢屏蔽了所有閑雜人等,並在大殿周圍嚴密把守,哪怕一隻蒼蠅也不能飛進來!王承恩站在殿門口,一來便宜侍候,二來也監督外邊。
君臣二人剛落座,屁股還沒坐穩呢,感受著皇帝聖恩無限,孫承宗後退一步深施一禮:“老臣,孫承宗,拜謝萬歲洪隆恩!”聲殷牆壁,聲音很是渾厚洪亮,一聽便知此人是非常健碩之人。
“孫大人,何須如此啊,快快免禮!”朱由檢趕忙起身上前一步攙扶住了孫承宗。
要說孫承宗可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他可不想給這個新皇帝留下一個什麽恃寵而驕的印象,今天他被皇帝的熱情感動到了,同時他也給自己提了醒:皇帝越是恩待自己,自己越要懂得進退,如此方得長久。
朱由檢對這老臣很是賞識,不論是其所具備的高尚品格,還是其軍事政治上的獨具慧眼敏銳,以及其身上所獨具的那種超然的處事態度,都是朱由檢所欣賞和崇拜的。
孫承宗,高陽人;貌奇偉,須髯戟張;始為縣學生授經邊郡。往來飛狐、拒馬間,直走白登,又從紇幹、清波故道南下;喜從材官老兵究問險要厄塞,用是曉暢邊事;他是明末軍事戰略家、愛國者,同時又是一位教育家、學者和詩人。曾為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師,明末的文壇領袖。曾任兵部尚書、遼東督師、東閣大學士等。
朱由檢深深的知道這位老臣對朝廷的忠誠度,他並不是那種可以為私利而不顧大局的人。當年他就不為利誘,拒絕了想讓他親附的權奸魏忠賢。因不願看到帝國的利益受到損害,還特意進宮請求天啟帝罷免魏忠賢的職務。當見皇帝並沒采納自己的意見懲治魏忠賢時,故依然辭官還鄉。由此可見,咱這位老臣是一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即性格剛正不阿,又能知進退。
君臣喝著香茶,把茶言歡。先是聊了一下孫承宗在家閑居這段時光的瑣事,還詢問了一些孫承宗所了解的民間疾苦。君臣二人由開始興致盎然的聊著宗族興旺、鄉裏趣聞,慢慢聊到民間疾苦的情緒低沉、戚戚然哉,轉而又神情肅穆的聊到了軍國大政上來。
“孫愛卿,朕召你進宮,不光是要把這帝國的軍國重擔壓在你肩上,還有這軍國要務要和老大人相商呢。”朱由檢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自登基以來,很多話已經憋了太久,今天是該到了發泄一通的時候了。
孫承宗趕緊行禮:“萬歲請講。”
“哎呀,老愛卿,無需多禮嘛,朕可是沒把孫愛卿當作外臣啊,你看,愛卿舟車勞頓,本該準你多歇息幾日再圖老先生教誨的。這不,朕還是你拉來了嘛。”朱由檢攤開雙手,一副無奈的表情,那意思:我可真沒把你當外人啊,你也別這樣拘束好不好啊。
感動之餘,孫承宗也忙表態:“萬歲,待臣猶如知遇,那臣也就知無不言了。”
“好!好!很好!有愛卿鼎力相助,那朕就覺得大事成亦!”朱由檢高興地搓著雙手。
孫承宗看著如此看重自己的皇上,很想知道帝王口中的軍國大事,是指哪方麵的軍國大事。
“是這,卿認為當今這天下兵事如何啊?”朱由檢高興之餘問起了最關心的問題,他想看看這位帝師大忠臣在家呆了這許久,對大明天下的政務到底關心到何種程度。
孫承宗是明曉時弊的,且他謀事周全,當得知新皇欲讓自己出任兵部尚書、九邊總督等職的時候,在自己趕往進京的路上,他就縝密思考過自己將可能麵對的種種問題。現在皇帝問起兵事,他也就一語中的的道:“萬歲,老臣認為,當今天下……。”
當下,孫承宗針對軍隊經常不操練,軍餉經常不核實的弊端提出了一些獨特性的想法。還就,朝廷應一改過去那種指派不通兵事之文管掌兵的做法,提議授兵權給可倚重之人,給予一定自主權。並獻上鎮守邊境的多條策略:邇年兵多不練,餉多不核。今天下當重將權,授之節鉞,勿使文吏用小見沾陵其上。邊疆小勝小敗,皆不足問。
這些話,孫承宗可以說是舊話重提,天啟時他就上疏過,現在的情況叫當時還不堪。軍隊更加糜爛,社會更加腐朽動蕩,反而武將地位更不如從前,倒是這浮誇之風由甚。孫承宗也是痛心疾首,今日這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把握好了,讓這年輕的帝王真正的了解真相,且大刀闊斧的進行弊製改革。
孫承宗的“邊疆小勝小敗,皆不足問”這句話,可以說是直指朱由檢心中的痛點。上一世,就是自己太過於急於求成,不清楚前線到底是什麽情況的前提下,連連敦促前線將領:盡快出擊。至使葬送了最後一隻帝國對叛軍能有一戰之力的部隊,還有他的指揮官:孫傳庭。
軍事方麵,不算孫承宗,朱由檢最想重用的,就是孫傳庭、盧象升、毛文龍、曹文詔,袁崇煥肯定是要用的,還有一個不知道大家能猜到嗎?不是洪承疇,那是祖大壽!祖大壽是一位徹徹底底的武將,他作戰非常勇猛,且指揮有方,曾多次重創後金,要不朱由檢前段怎麽會先提拔他為遼東總兵官呢,把整個遼東都托付給他了。放心啊,祖大壽能耐苦戰,好幾次彈盡糧絕,卻始終能堅守如故,雖然最後也投降了,但朱由檢信任他。
孫承宗那自是不必說了,他在遼東與滿清作戰二十幾年,深諳清軍戰術和遼東的防務重點,可惜屢遭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的陷害。朱由檢是不會讓這上一世淒涼和悲壯,再次發生在這一世了。否則那可真是又白活了一次!
所以,當聽到孫承宗的“邊疆小勝小敗,皆不足問”這句話的時候,朱由檢心底就不由得一陣的悚然,皮膚都突然冒出一股冷意。
“愛卿的這些話可以說直指弊端啊。”朱由檢看著孫承宗不由感歎感歎。
看著王承恩給孫承宗續了壺茶水,朱由檢又道:“咱們君臣之間呢,有什麽話盡管說就是,朕信得過老愛卿。朕覺得,這問題出在哪兒現在是知曉了,可要全盤改革的話,那阻力肯定不小,難呐……。”
聽到此處,孫承宗也有些寞落,要不然這幾年他也不至於閑散在家了。
朱由檢也是一臉無奈,往後靠了靠,好讓自己坐的舒服一些:“這其間的利害關係,實在是錯綜複雜、牽扯甚廣,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呐。”
孫承宗活了這一把年紀,雖說是非常正直,但他卻不是莽漢,知道事有輕重緩急,語氣中帶著試探:“那陛下既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節,那該如何是好呢?”他真不知道,這新皇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孫承宗的顧忌,朱由檢當然清楚。他也知道,孫承宗關鍵是對自己這個皇帝不了解,所以不敢把話說得過了頭。
為打消他的顧慮,大帝朱由檢做出了決定:必須先把一些事說開,免得以後君臣不能敞開心扉說話,那可就劃不來了。
站起身來,朱由檢在大殿內來回踱了幾圈,又折回坐到了椅子上,好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得。對孫承宗道:“孫愛卿即為皇兄帝師,吾當以帝師待之。故吾君臣之間,無需有任何的顧忌,即便言論有過之之處,也無責怪之意!朕可以保證,說到做到!希望先生依然。”
孫承宗大為感動,作為帝國的皇帝能對自己的臣子如此承諾,那還有何疑慮的呢!即使自己身為先帝的老師,當年先帝也不曾如此待過。
“老臣遵旨,士為知己者死,君如此待臣,臣定會盡心竭力,為大明中興死而後已!”孫承宗非常感動且誠懇。
“愛卿言重了,朕不光需要愛卿助朕實現這大明的中興,還希望孫愛卿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啊,哈……。”崇禎愉悅的哈哈笑了笑。
聽聞皇帝這話,孫承宗也“嘿嘿”的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絡腮胡須。
“朕倒有個想法,很希望愛卿鼎力相助啊!”笑了一會,朱由檢說出了自己的一個計劃。
“萬歲請講!”聲音還是很洪亮,孫承宗知道皇上要談及正事了,也一臉的肅穆。
“咱這大明朝曆來都是重京畿而輕外省,而且曆來就在這京師屬地集結重兵,這重兵現在到底強到什麽程度呢?咱這三大營號稱可是有47萬之眾的,可到底有多少空餉呢?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這虛額雖很多,但半數應該有吧?戰鬥力強不強呢?愛卿可還記得“庚戌之變”?1550年6月-嘉靖二十九年,韃靼土默特部領袖俺答率軍犯。而咱呢?諸將皆堅壁不戰,不發一矢,任由俺答兵在城外自由焚掠,凡騷擾八日,於飽掠之後,得到明朝通貢的允諾,仍由古北口退去。人家來去自如,咱的“天兵”呢?依著堅固的城防“打退”了頑敵。這打退敵人的感覺是不是很古怪,為什麽還有人認為是“趕跑”了韃靼,打了“勝仗”了呢?”越說越來氣,朱由檢真的心下不爽。
孫承宗也是汗顏:“.……?”
其實,還有更讓人難受的,朱由檢隻是說不出口,隻是心中默念:還有自己前世,也就是崇禎元年的京城保衛戰,那才叫窩囊呢,憑借堅城打退後金,滿朝的大臣、還有部分軍隊,打仗不行,可都是搶功能手,人家“打勝仗了嗎”!隻是現在不能提這茬啊,不是還沒發生嗎。
長舒了一口氣,朱由檢拋卻煩人的心事:“孫愛卿,漢武帝那會兒,可是打的匈奴差點滅族而遠遁的;成祖那會兒也是打的蒙元分崩離析的,那才叫勝仗!咱被韃靼圍了京師,這是恥辱啊!可咱這號稱47萬大軍的3大營以及朝中大臣有幾個感到臉紅的,又有幾人為此而能勵精圖治的?”說的興起,朱由檢“啪啪”的拍著桌子。
孫承宗也頓覺老臉發紅又不由得想到:萬歲是個雄主啊,看來大明中興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