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 召見
大明奴兒幹都司,初設於永樂年間,太監亦失哈十次前往奴兒幹都司視察,勒石立碑。
宣德年間廢除。大約為宣德九年之後,史料不可考。
由此可見,其實明宣宗朱瞻基,這位在明穿網文中極其熱門的帝王之一,其實幹了蠢事。他的文治固然是沒問題的,但武功就是一坨狗屎。
一代帝王不能光想著我在位置上國泰民安。還得為這個國家做點事情。朱瞻基將明太祖、明成祖兩代皇帝開辟的大好局麵,丟失的一幹二淨。
明宣宗繼位之初就廢除安南布政司。但實際上明永樂年間,數次對叛軍的征討,來來回回之下,已經讓安南之民承大明教化極深,不亞於雲、貴。
其對蒙古的邊防全麵放棄,廢除奴兒幹都司,客觀上為蒙古的統一創造了條件。為之後的土木堡之變,以及困擾明朝的套虜(河套)埋下伏筆。
每每回顧這段曆史,真是令人扼腕歎息啊!
…
根據明朝的製度,都司之下是衛、所。奴兒幹都司雖然裁撤,但是衛所都還在。
所以,管理這些衛所的上司就是遼東都司,即歸駐紮在遼陽的遼東總兵管理。
而張昭以後軍都督府左都督的身份掛征虜前將軍印,任總兵官,總督宣府、遼東、薊州三鎮軍務,兼轄遼東都司。奴兒幹都司下屬的衛所全部都在他的管轄之下。
張昭派信使傳召,要祭奠決戰中陣亡的明軍將士,有幾個人敢不去的?
奴兒幹都司,其下主要的部落有:建州女真、海西女真,東海女真,吉烈迷,苦兀,索倫部。
張昭此刻所處的位置,還隻是在遼西丘陵地帶,還沒到鬆嫩平原上。距離他最近的反而是遼東總兵,定西候,蔣驥。以及建州女真、海西女真所部。
建州女真,完顏部。
其部族半農耕,半漁獵。生活在位於沈陽東麵兩百裏的渾河上遊地區。
張昭的信使於十五日將命令傳到建州三衛。完顏部世襲建州左衛都督。
傍晚時,建州左衛都督錫寶齊和兒子福滿在屋裏悄然的商議著情況。
錫寶齊憂心忡忡的歎道:“張大帥對外極其強硬。朵顏衛、泰寧衛下場就是明證。
建州女真於成化三年因屢掠遼東人畜,被明軍斬殺大半。如果有可能,我是不想去的。萬一別的部落挑唆提一句舊事,我們完顏部怕是有滅頂之災。”
福滿勸道:“父親,張大帥一戰覆滅朵顏三衛,威震塞外。我們完顏部本來在建州八部之中本就算小部,不去危險更大。兒子陪父親去一趟。”
錫寶齊道:“你萬萬能不去。我們完顏部還要靠你。我和你叔叔他們一起去。唉…”
福滿亦歎口氣。
同樣的一幕,還發生在建州女真八部其餘部落中。還有海西女真中的哈達部、葉赫部。
這幾部都是挨著明軍遼東都司,時不時的過來搶一把。
這種事隻要給張大帥知道,參照朵顏三衛的待遇,族滅基本沒有任何疑問。
但是,誰敢不去?
…
…
十月十五日,天陰,寒風凜冽。
張昭率領率領新軍營各團、薊鎮軍軍將、青壯們在大帥嶺的山坡上祭拜陣亡將士。
墓園選在山坡之中,一處風水很好的位置。
他雖然派信使前往奴兒幹都司各部,招那幫胡酋前來,但他自然不會等到那個時候才祭拜陣亡的將士。那是對將士們的不尊重。
他召見一眾胡酋的目的並非僅僅是叫他們過來祭拜這麽簡單。還有事情要談,要布置。
寂靜的冬天中,寒風吹過山林。莊嚴的祭拜後,張昭被新軍營的將士們簇擁著走出肅穆的墓園。
逝者長已矣,生者自苟活。
墓園距離軍營約五裏路,有水泥路相通。道路兩旁鬆柏鬱鬱。
林文寧一身灰色的文士長袍,走在張昭身側。琢磨一下,上前半步,提醒道:“相公,這大帥嶺的名字有點犯忌諱,要不要讓將士們改口?”
親衛首領王武不以為然,道:“老林,你就是膽小。這是全軍將士們對相公的尊敬,自發的喊出來的。犯什麽忌諱?”
林文寧想要說什麽,又打住。他在信任度上比不過王小二。
張昭此時還有些沉浸在追思之中。自古慈不掌兵。對決戰的犧牲,他有心理準備。但剛祭拜完長眠在此的將士們,心中已經有那麽一股情緒。
這是一個人自然而然的反應。
張昭聽到兩人的對話,溫聲道:“老林,這個地方不適合建城。我當時駐軍在這裏是為方便防禦和視野。不久之後,這裏會慢慢的淡掉。不用太擔心。
適合建城的位置是我們身後四十裏外那片平緩的山區,還有朵顏城那邊。哦,把朵顏城的名字改了吧!就叫赤峰城。朵顏衛已經是曆史了。”
給張昭這麽解釋一番,林文寧心中的擔憂消失,心情舒暢。官場上有些小事情,其實非常致命。越是居於高位,越要小心這些東西。王小二還是太年輕。
幕僚趙子龍應道:“好的,相公。我回頭就行文各部,將名字改掉。”
張昭微微頷首,帶著眾將士回到營中。
…
…
全軍祭拜後,新軍營參戰的六個團陸續啟程動身,南返撤回到開平中屯衛去修整。
之所以不回京師休整是因為這一戰還沒有徹底打完。而且,張昭沒有抓住朵顏三衛的首領,無法執敵酋獻於闕下。
赤峰城、大帥嶺、老哈河營這一線縱橫百裏的區域,明軍隻會留下少量的部隊防守。
其一,千裏運糧,消耗太大。不僅僅是負擔不起,興州的金、銀礦還沒有勘探到,戰爭債券還沒法兌現。且沒有必要浪費。
其二,不能一個冬天就把新軍營主力丟在塞外貓冬。訓練,主力的休整這都是需要考慮的問題。
張昭其實也準備在不久之後北返開平中屯衛。明軍目前的重兵布置在燕山山脈、大寧城這一線即可。
他停留在這裏,是為接下來召見奴兒幹都司下屬衛、所來祭奠陣亡將士的事情。
大戰一場,有些事情要安排一下。
另外,建州女真就在他通知的範圍內。他內心裏殺意升騰。任何一個知道滿清幹過的事情的穿越者都不會無動於衷。
午後清冷、柔和的冬季陽光之中,一隊隊的將士們正往後方而去。張昭午休起來,在大帳前的平地處,看著這一幕。
新軍營在大帥嶺這裏的軍營,類似於梯田那般,依山嶺而建。
見張昭起來,等候在旁邊小帳多時的方儼笑著走過來,他目前在劉二狗的四團中當軍法官,兩人配合的不錯。閑扯幾句,方儼道:“大帥,遵化的韓家你還記不記得?”
“哦?”
張昭當然記得。這是他清洗薊州鎮的人證。
方儼道:“韓家把嫡女嫁給朵顏衛的貴族。她幾經輾轉,成為滅裏的妾室。滅裏已經戰死。她則是被李逍遙他們俘虜。你要不要見一見她?”
站在不遠處的王武悄悄的給方儼比一個大拇指。方儼是張相公妾室方姨娘的親哥哥。方姨娘還有一個哥哥在老林手下做事。
張昭似笑非笑的看方儼一眼,道:“那就見一見吧。順便把真理報記者宋興啟叫來。我正好要和他談一談。”
這個新軍營初級學堂的第一批畢業生,最近在軍營裏采訪。他需要把他的某些想法先透露出去。比如:讓京師的朝臣和百姓知道奴兒幹都司的重要性。
方儼訕訕的笑著,趕緊去叫人。
片刻之後,韓芷慧穿著整潔、幹淨的藍布棉襖過來。她約三十出頭,梳著發髻,桃花臉麵,身段婀娜,風韻猶存。號稱朵顏衛第二美人,確實很有本錢。
隻是,她此刻的神情木然,跪下來行禮道:“民女拜見大帥。”
張昭背負著雙手,站在冬季的陽光中,伸手示意她起身,道:“你作為大明百姓,現在自由了。你對殺死你丈夫的明軍恨嗎?”
韓芷慧搖搖頭。
張昭就是一笑,恨他也沒當回事,道:“我們大明自太宗皇帝就定下來的規矩,不和親,不賠款,不割地,不納貢。你們韓家倒是開了先例。”
韓芷慧聽著這諷刺的話,麻木的神情終於有些變化,想要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痛恨父兄將她一個弱女子丟到塞外來,但是又願意維護他們。這是血脈裏的親情。
張昭道:“哪裏有祈求來的和平?以鬥爭求和平,才有和平。當然,這是你父兄的責任。想來你一個女子對人生也沒有決定權。
韓家被朝廷判流放遼東屯田。不久之後,我就會更改遼東的屯田政策。韓家的日子不會太難過。
你接下來怎麽辦?是回韓家,還是在開平找一個人嫁掉?”
韓芷慧久在塞外,知道大人物偶爾發善心的機會很難得,低著頭,道:“奴家兩個兒子都陣亡,此生不知道要做什麽。也無顏再見家人。隻求大帥幫奴家捎一封信去,言明大哥身故之事。奴家願去開平過活。”
張昭笑笑。
以他的標準,這位身世坎坷的美婦人可以給個八分。以她的姿容,在開平中屯衛這樣新興的城市裏麵,要生存下來很簡單。大把的人會想娶她。不過聽她的意思隻想獨立的生活。
“嗯。你去吧,我會吩咐下去,等會回有人找你取信。好好生活吧。人總是要活著的。”
韓芷慧再給張昭行一禮。這一次,就真心實意得多。
張昭將韓芷慧打發走,心中略微有些感慨。韓家各人的命運,就是這次對朵顏三衛戰爭帶來的時代浪潮的縮影吧!
宋興啟聽著張昭和韓芷慧的對話,有一種見證曆史的感覺:統帥和俘虜的交談。這是大戰落幕的餘韻。
可惜他沒能記錄下這個畫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