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天下皆敵
寒冬臘月的北風如刀。報社鎮的清晨彌漫著濃霧,紅彤彤的朝陽徐徐的升起。
弘治十六年,禦前會議決定先集中力量和資金開發城東的區域。自朝陽門至通州這四十裏的區域內,各種高樓、工廠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吸納著大量的人口和就業。並給朝廷提供著充沛的稅收。
而在這些鎮中,論居住環境、產業、人口、稅收,首屈一指的便是美食鎮、報業鎮、紡織廠鎮等地。
在這朝陽之中,鎮裏報童們售賣報紙的聲音此起彼伏,混著街道邊爆滿的早餐店鋪,構築成一幅充滿著生活氣息的畫麵。
“哥兒,今有什麽新聞?來聽聽。”
“這位先生,好叫您得知。今日五大報頭條新聞:都察院左副都禦史劉老爺彈劾新秦伯回京後先回家中不等子召見,狂勃無人臣狀,請奪爵。”
“喔謔,來一張真理報。哦,他們家有報道這事吧?再來一張論道報。”
“好勒。兩份報紙您收好。誠惠,一共六分錢。”
這一幕幕不斷的出現在鎮中早餐店外,食客和報童的對話。
如今京師人口大量湧入,造成一些原材料價格上漲。同時市麵上銀元增多,貨幣貶值。京中的大報紙都跟隨著《真理報》提價,改為三文錢一份。也就是三分錢一份。
大明皇家銀行奉命鑄造的一分、兩分、五分、一角、兩角、五角的在京中頗受歡迎。縱然含銀、銅的量不高,依舊受到市場的追捧。主要是便捷。
當然,額的紙幣依舊無人問津。
…
…
張昭被左副都禦史彈劾的消息,通過報紙進一步的為京師百姓所知。
稍微有點政治敏感度的官吏、路邊社成員都覺察得到一股風暴正在向張昭襲來。
沒有人知道致命的武器藏在這股風暴的何處。但是整個態勢還是很明顯的:有些人盯上新秦伯張昭了。
受限於報業行業的約定,禁止辱罵誹謗朝廷三品及以上大員。張昭的二等伯是超品。報紙上沒有分析文章,私下裏的各種分析卻是極多的。
陰沉著,融雪的夜裏極冷。教忠坊,李教諭府鄭客廳裏燈火通明。
李教諭為人清廉,並不收生員們的禮。但蠟燭卻是不缺的。都是張昭派人孝敬給他的。聽聞張昭府裏的商行正在和新軍營研究院共同研製蠟燭工藝。
李教諭正和學生李幽吃酒聊。
廚房裏準備了醬肘子、紅燒魚、烤鴨、豬肉清湯丸子,還有幾盤青菜,下酒的黃豆。配著一瓶52度五糧液。豐盛可口,令人食欲大開。
李幽如今在美食鎮有一間“勾欄瓦舍”,手裏的銀錢卻是不缺。京中的頂級名妓他也曾光顧幾回。不過在老師家裏吃酒,和外麵吃酒感受自然不同。
喝一口酒,李幽微微眯著眼睛品嚐,酒香在口腔中回味著,搖頭晃腦的道:“先生,子尚的情況是非常危險的。你怕是不知道,李閣老的四公子前段時間向我透露,李閣老有意將我外放。問我中意什麽職位?”
李教諭的經學學問自然是紮實的,但在政治上就是個白。他還是秉承著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下的理念,但於實務不大在校更別這勾心鬥角的事。
“這是何意?”
李幽解釋道:“李閣老如今貴為首輔,他有意酬功將我外放。這就是要切斷和子尚在京中暗中聯絡的渠道。相信錦衣衛是知道我的。李閣老有意疏遠張昭。”
李教諭有點難以理解,“這…”
他是李東陽的族人,也是張昭的座師。李閣老這疏遠張昭的主動,搞的他心裏上過意不去。怎麽,當了首輔就要幹這種事?
李幽倒是非常適應這變幻莫測的政治,講解道:“先生,這不怪李閣老。首輔和手握重兵的大將走的近,本身還有同鄉之誼,這讓子如何睡的著?”
李教諭這才恍然,“嗨!”拿起酒杯滋溜的喝一口,苦笑著搖頭,繼續請教道:“那子遠,依你看京中關於子尚的風波究竟是怎麽回事?”
張昭回京第二就被都察院的左副都禦史彈劾,這要沒問題,誰信?
李幽嘿的一笑,道:“先生,這事本質上還是子尚位高權重。所謂樹大招風是也。更何況他搞的種種改革觸動了太多饒利益。被群起而攻之就不難理解。”
李教諭疑惑的道:“群起而攻之?”
李幽點頭,扳著指頭數道:“先生,你看看子尚得罪的人。第一,張昭改革衛所製度把武勳集團可是得罪的夠慘。如果繼續改革下去,張昭遲早是軍方第一人。
據英國公張懋都對他有點意見。張昭的妾室平江伯陳銳的庶女,在京中聞名的陳掌櫃遭遇到武安侯府世子鄭宏騷擾時,英國公府都未話。
第二,外戚。
壽寧侯張鶴齡那對兄弟對子尚的不滿由來已久。近日壽寧侯府在美食鎮中公然侵占商戶的店鋪,無人可製。這是在毀壞子尚在美食鎮的根基。
第三,理學河東派、
先生想必對《文學報》上時常出現罵子尚的文章略有耳聞吧?文學報主編餘籍乃是子尚開蒙讀書時書院的山長。他的書院受子尚創辦的學倒閉。外加侄兒的恩怨。他對子尚是恨透。
他現任《文學報》主編,和白馬書院山長唐寬等河東派名儒交好。子尚所傳授的新學本來就被士林所詬病,特別是自然、地理知識。而河東派更是恨子尚入骨。前首輔劉健是河東派弟子。
第四,朝中的諸公。
子尚推行改革,屢次和廟堂諸公交手。早就有一部分人是他的政擔譬如禮部尚書張升,兵部尚書劉大夏,成國公朱輔等人。
第五,縉紳。
子尚力主征收7%的商稅。目前稅務司還在京師和榆林、宣府兩地的互市中試校但是大明的縉紳們可不希望這條政策成為律法。善財難舍啊!
如此種種。現如今子尚明擺著軍權過重,這些牛鬼蛇神可不都蹦躂出來?”
李教諭聽得心裏都有點發虛,怎麽聽起來自己那位得意門生得罪的人似乎滿下都是。
李幽的興起,“咕咚”喝一杯五糧液,二兩的酒盅一口悶掉,神采飛揚的道:“先生,當前這個局真正的殺機其實不在彈劾、輿論氛圍等等,而在宮中!”
李教諭聽得大為奇怪,“這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