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秦雲星
景楚尋聲看去,此人不單姿色平平,還是五短身材,全身上下也沒有出奇的地方。她見景楚沒說話,更是得意,金陵所有貴族子弟中,她最嫉恨的就是有個好出生,好相貌的景楚,平日裏她便會冷言冷語嘲諷幾句,今日見景楚這般耀眼,心中愈發不爽,反正就算景楚如何改變,此刻她也隻會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不言。於是她毫無顧忌的繼續出言不遜:“要不是好命生在了丞相府,哪還有膽子再來書院。隻可惜景相不曉得造了什麽孽,生出這麽個不爭氣的女兒。”
“常樂,不要說了,大家都是同窗……”勸阻的話不早不晚,正好等常樂發泄完所有的不滿。這是一道獨特的、怯生生軟糯的聲音。
人如其聲,讓人憐惜。
景楚似笑非笑的嘴角咧開更大的弧度,桃花眸中精光閃過,莫測意味不明。
秦國福康公主秦雲星,嬌花照人,弱柳扶風,生母雲嬪誕下她後就撒手人寰。秦堂憐惜幼女,將她放在皇後膝下撫養。
秦雲星自小乖巧懂事,待人和善,平易近人,雖貴為公主卻從來不端公主的架子,又因生得一張惹人憐愛的模樣,很得皇後喜歡,就連秦陌止和秦陌雄兩兄弟也對這個柔弱妹妹愛護有加。
就是這個嬌弱的小公主,前世和樓婉婉聯手害苦了她!
景楚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子,記憶回溯,前世她也曾和眾人一樣好感於這位可愛的公主。戀上秦陌止後,她經常不顧女子矜持帶著樓婉婉出入修王府,所以能經常遇到同樣去修王府玩耍的秦雲星。
秦雲星每次遇到她們,都會用那雙水汪汪的小鹿眸子看著她,爾後再怯生生的喚上一聲“嫂嫂”,直聽得她心底發甜,越發喜愛秦雲星。你來我往,漸漸三人也就愈發熟斂。
若是沒有那件事,她或許很久都不會發現秦雲星所謂的親切不過是表象罷了。
她嫁給秦陌止之後,發覺秦雲星每日都會到修王府來,風雨無阻,從不間歇,比樓婉婉來得還勤。剛開始她還以為秦雲星是為她而來,心中不免感動。誰知有一日她貪嘴多食了些,飯後不得不遊走消食,途經花園,恰巧看到秦雲星假意摔倒在秦陌止懷裏。
屆時她這才幡然醒悟,原來所謂的天真可人實則心機深沉,竟對自己的兄長竟懷揣別樣心思。
那以後她再未理會過秦雲星,也告訴樓婉婉不要和她深交。卻是後來才知,樓婉婉兩麵三刀,把她對她的忠告變成向秦雲星投誠的機會。
秦雲星得知她知道真相後,便不再偽裝。她曉得丞相府嫡女自喻清高,最不會使小女子手段,更不會將不利於秦陌止名聲的事大肆宣揚出去,便越發不懂收斂,不僅在皇後麵前吹耳邊風說景楚的壞話,還使苦肉計離間景楚和秦陌止。
正如秦雲星所想,她景楚向來清高,不同別的女子矯揉造作,認為夫妻之間最重要的便是信任。她信任秦陌止不會背著她和秦雲星如何,也篤定秦陌止會信任自己。
可是她到還是底錯了。
在秦陌止質問於她為何推秦雲星下荷花池後,她便知自己錯了,後來的一腔錯付,不過是早就踏入泥潭的她不願承認罷了。
她脾性硬氣又不願解釋,到底和秦陌止鬧得不愉快了。
成親不過月餘,秦陌止便獨自搬去書房。她因此鬱結在心,久而久之落下了病根使得本就天生病骨的她從此更加脆弱不堪。
亂倫之戀注定得不到好的結果,沒過一年皇後便發現了秦雲星的心思。至於皇後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她想這其中定然少不了樓婉婉的手筆。不過在駭人聽聞的不倫之戀下,一切有心之人都顯得無關緊要了。
在這亂世,亂倫屬重罪,即使施以車裂之刑也不為過。不知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名聲,亦或是顧念和秦雲星的一點母女之情,皇後並未將事情捅出,隻默默將秦雲星送往別國和親了,沒過幾年便傳回病逝消息。
景楚輕歎一息,神色不明的看著秦雲星。時過境遷,今生她自知不會再愛慕秦陌止,秦雲星於她該無瓜葛。若是秦雲星不來招惹她,她也不會主動尋她麻煩;如若不然,她必加倍奉還之。
秦雲星餘光見景楚如此,心下猛漏了一拍,好攝人的氣勢,微微皺眉,不知為何心中卻有些不悅。
“妹妹你別生氣,常樂她肯定不是故意的。”樓婉婉這根攪屎棍也不甘寂寞,她討好的朝秦雲星笑了笑,才歉然的看著景楚,把和事佬的角色演得入木三分。
“哼,樓婉婉你別當和事佬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就是故意的。”常樂冷哼一聲,對樓婉婉勸和的話嗤之以鼻,轉而討好地拉著秦雲星的手,乖得像個奴才:“公主殿下,您可別幫著某些人說話,誰不知她往日裏慣會擺出一副自以為事的模樣,好像自個兒比公主您還高貴,將誰都不放在眼裏。嗬,今日又做出一個狐媚模樣,也不知道要去勾引誰。”
言語之刻薄,字字珠璣,委實讓人難堪,也不敢相信這話出自一個貴女口中。
若是以往的景楚,定會兩耳不忘窗外事,安安靜靜的垂首呆坐著,恍若未聞朱玉蘭的尖酸之語。
可今時今日的景楚到底不是曾經真正清高,不問世事的景楚了。隻見她撐著書案緩緩起身,步履緩緩走到常樂書案前。
景楚居高臨下的俯視坐著的常樂,眸子冷如寒冰,她道:“你可知你這張嘴很臭?”說罷不待常樂反應,突然發難,動作敏捷地抬腳踩在常樂的臉上。因為慣性常樂整個人往後一倒,混亂中打翻後麵同窗的墨汁,染了一身,連帶著秦雲星的衣裳也被波及。
“啊!”常樂尖叫著胡亂揮舞著手臂,她感受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景楚適時收回腳,露出常樂平平無奇的五官被她踏踏實實的一腳直接把踩了個扁平,鼻間還掛著兩道血紅,塌鼻梁雖然沒有鼻梁可斷,鼻血倒一點不少。
秦雲星直愣愣看著景楚,眼中滿是震驚,講堂的所有人都被景楚這一舉動震驚到了。誰能料到平日裏不冷不熱的景楚會突然發難。
常樂痛苦的捂著鼻子,低頭又見自己狼狽模樣,尖叫著站起來,張牙舞爪就要朝景楚臉上抓去:“該死的!景楚!”
景楚本就防備著她,見她撲來,馬上後退一步,反手從一同窗桌上執起硯台,高高舉起就要朝常樂砸去,常樂動作一頓,嚇得忙抱頭蹲地,尖叫連連。
“嗬~”景楚冷嗤一聲,毫不客氣一腳踹翻常樂。
“不要,不要!”常樂瑟瑟發抖,頂著一張滿是鼻涕眼淚的臉,連聲求饒。
“現在知道害怕了?”景楚執硯台挑起瑟瑟發抖常樂的下巴,聲音冷如寒冰,凍得人骨頭發涼:“所以說你為何要再而三的招惹我呢?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覺得你這樣的貨色也能站在我麵前蹦躂?”
常樂被那眼神盯得渾身發抖,口齒不清地求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景楚用硯台拍拍她的臉,警告道:“記住了。再有下次,我就將這硯台塞進你嘴裏,懂了嗎?”
“懂了懂了,我懂了。”常樂瑟縮著邊往後退邊保證。
景楚將硯台放回同窗桌上,勾唇道:“謝謝你的硯台。”
可憐的公子還沉浸在剛剛的驚慌中沒回過神來,乍一下看到硯台還以為自己要挨打,嚇得一哆嗦。
景楚掏出手絹擦了擦沾染墨汁的手指,下巴微微抬著環顧眾人,她麵容波瀾不驚,但那半眯著的魅惑桃花眸子卻蘊含無限氣勢,有意掃過之前第一發言嘲笑她的女子舒和嬌。
舒和嬌脊背一涼,打了個哆嗦,忙將目光移開,心中突突,太駭人了,那冰冷刺骨的眼神仿佛將她置身地獄,直令她毛骨悚然。
論以前景楚的脾性,她不屑與旁人起爭執,那時的她隻覺得自己知書達理,口舌之爭皆是潑婦行徑,雖心中氣急卻從未與之爭論過。
如今多活了一世,她雖然還是不願意口舌逞能,卻更不願讓自己平白無故遭受委屈,哪怕一絲一毫也不能!
講堂鴉雀無聲,眾學子瞠目結舌,驚懼又錯愕。
景楚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眾人,扔掉手絹,淡然地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景楚自知她與這些公子小姐並不是敵對關係,雖說稱不上友好,倒也相安無事。唯獨這樓婉婉和常樂這幾人,前者處心積慮害她性命,後者總是莫名怨懟於她,前世她可以不將常樂放在心上,今生卻不行了,那嘴委實臭了一些。
上輩子景楚人生波蕩起伏,高貴為皇後的是她;低賤是奴婢也是她。短暫一生她吃了太多苦,學會了不少東西,她雖不會主動去樹敵,但若有敵人送上門來,她也不會心慈手軟。
畢竟人性難測,一步步的退讓難保不會讓自己越快墜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