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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難得溫馨

  諸葛青青柔聲道:“你的身子骨太弱,這幾天就好好休息。等翰林書院的集考開始了,你再去書院吧。”


  “娘親~”景楚蹭了蹭諸葛青青的手心,將千言萬語喚作一聲柔柔低喚。她搖搖頭耍乖道:“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集考之前我肯定還要去書院的,娘親別擔心好不好。”


  “你呀。”諸葛青青嗔怪的點了點她的額頭,到底沒有再阻止她。


  景培正是個實實在在的女兒奴,大手一揮:“我景培正的女兒天生不凡,區區集考算得了什麽。窈窈莫怯,你怎麽高興怎麽來。”


  景楚甜甜一笑:“放心吧,爹爹,我有分寸的。”


  景楚不願將自己重生的奇事告訴家人,讓他們徒增煩惱。她隻願她所愛的家人幸福安康,百歲到老。


  重活一世,景楚最大的牽掛唯有景家人,她隻想永遠守護著他們,不讓他們被世俗所擾,被亂世所迫。她會掃平一切荊棘坎坷,誅殺所有心懷不軌之人,她既要做現在景家的守護人,也要為上一世枉死爹爹、娘親、阿兄和錦瑟皎月以及所有景家人報仇雪恨!


  她要守護也要複仇。


  景楚將腦袋靠在諸葛青青的肩頭,像隻貓兒一般微眯著眼一臉愜意。


  這一刻的安逸,得來實在不易。


  *

  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屋外的雨聲漸漸變小、變緩。沉重的天慢慢變得明朗起來,隨著厚重雲層的消失不見,呈現出碧藍的天空,濃濃的白霧不知何時也被清風帶走。


  雨後的空氣帶著清新泥土的清香,院中的花草經過雨水的洗滌,脆弱嬌花狼藉一地;堅強枝蔓生機盎然。


  慢慢的,天空再無飄落的雨絲,殘留的雨水順著屋簷緩緩滴答滴答滑落,青石板被雨水衝洗得格外幹淨。


  灑掃院子的丫鬟們紛紛拿著笤帚清掃院中被雨水打落的花朵樹葉,偶而能聽到她們小聲的交談淺笑。


  恬靜安寧的氣息籠罩在整個房間,精巧的香爐煙霧嫋嫋,景楚睫羽輕顫靠在軟榻上打著盹,鼻息間充斥著龍凝香獨特的味道, 千金難求的葉子香,是景培正老友親手製作,全被他討來給景楚用了。


  錦瑟輕手輕腳從箱籠裏拿出針線,坐在門口一針一線繡得認真;皎月拿起大剪刀從園中挑了幾株沒有被雨水霍霍的豔麗花朵剪下,插在晶瑩剔透的琉璃瓶中,準備為景楚的閨房添幾分生氣。


  桃園門口一陣熱鬧,抬眼望去,便見守門的丫鬟匆匆跑到皎月麵前,小聲道:“皎月姐姐,外頭樓小姐來了,說是聽說小姐醒了,特意來探望。”


  皎月現如今聽到“樓小姐”三個字就心氣不順,要不是她作妖作怪硬拉著小姐去遊湖,小姐也不會遭這大罪。


  “你先等等,我去看看小姐醒了沒。”皎月說著把大剪刀放在托盤上,轉身朝錦瑟招了招手,兩人一道進了裏屋。


  剛進門便見本來在小憩的景楚不知何時已經醒來,眼帶微光,嘴角掛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淺笑。


  不待皎月二人稟告,景楚先道:“去讓她進來。”


  “小姐……”皎月麵上為難,顯然不想讓樓婉婉踏入桃園,打擾景楚清淨。


  景楚並沒有因為她的無禮心生不滿,反而微微一笑,搖搖頭:“放心吧,我有分寸,去讓她進來吧。”


  “……是。”皎月抿著唇福了福身,轉身出去。


  錦瑟拿了一個軟綿綿蓬鬆的大軟枕墊在景楚背後,讓她能更舒服的靠在軟榻上,又端來清茶一杯給她漱口,才道:“皎月的性子直來直往,小姐莫要往心裏去。”


  景楚嘴裏含著水擺擺手,她咕嚕了幾聲漱完口,把漱口水吐到痰盂裏,用繡著芙蓉爭豔的手絹擦了擦嘴,待收拾幹淨了,方才幽幽出聲:“她說的本來也沒錯,我還會怪她不成。”


  錦瑟一怔,麵露愕然。


  景楚見狀,捏著繡花手絹掩唇輕笑,調侃道:“你自來老成,年起輕輕偏偏說話做事一板一眼,難見你露出這般模樣。”


  錦瑟被臉上露出慌亂的表情,一時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了,隻得求饒道:“小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景楚柔媚的嗓音裏帶了點沙啞,因為染了笑意,聽起來更加迷人。


  錦瑟忽然覺得,自己小姐似乎有些地方不同以往了。


  “病骨就是這點不好,睡醒來總會口苦。”景楚砸吧了下嘴,隻覺得口中的苦澀快要溢出嘴了。


  錦瑟笑盈盈地道:“要不小姐你先吃顆蜜餞甜甜嘴吧。”


  “那我要阿兄拿的那種甜一些的。”


  錦瑟應了一聲,連忙去外屋端果盤。


  樓婉婉麵色不虞等在桃園門外。


  剛下過雨的天,道路濕漉漉的,就算走在青石板上,裙擺和繡花鞋也很容易弄髒。


  此刻樓婉婉的裙擺和繡花鞋就已經很髒了,露水打濕腳尖,裙擺上還沾著不知道哪裏來的泥巴,她今天穿了一件雪白的煙水百花裙,黃不黃紅不紅的汙跡醒目又難看。


  樓婉婉本就不愉快的心情在被丞相府下人們一次又一次的阻攔後更加陰沉。第一次,第一次她來丞相府被拒之門外,差點連大門都沒得進來!以往對她點頭哈腰的看門侍衛今天個個趾高氣揚,看到她時眼睛都快放到天上去了,好像她不是樓家小姐而是某個肮髒的乞丐。


  到底哪裏出了錯?

  難道景楚發現了是自己推她下水的嗎?


  樓婉婉不敢深想,她好不容易才和自命清高不好接近的景楚打好關係,要是她們之間的情誼突然破裂,沒有景培正的舉薦,那他爹爹的尚書之位豈不懸之又懸!

  但是她卻一點都不後悔。


  樓婉婉俏臉微微染上紅暈,殿下答應過她,隻要她乖乖聽話,照著他說的去做,以後成了大業,身邊一定會有她的位置。


  那景楚呢?景楚才是殿下的第一選擇。


  好像美夢突然破滅,樓婉婉微醺的臉色驀然發白。她的身份遠不及景楚來得高貴,就算有一天殿下身邊有她的位置,那也一定比景楚低。想到一輩子被景楚壓在腳底,樓婉婉美滋滋的心仿佛突然掉進冰窟裏,全身血液倒流,凍得她四肢僵直,止不住的顫抖。


  樓婉婉呼吸突然急促,臉色難看。嚇得她的貼身丫鬟月霞連忙詢問:“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樓婉婉閉了閉眼,沉吟了片刻才開口:“沒事。”


  若景楚知道隻是把樓婉婉晾在門口一會兒,她就能扯出腦海裏的無數件事深著細磨,恐怕會非常樂意讓她多折磨自己一些時候。


  月霞雀躍道:“皎月姐姐來了。”


  樓婉婉冷冷睨了她一眼,沒說話。


  “樓小姐,裏麵請。”


  “皎月姐姐,今日守門的侍衛怎麽會突然攔下我們。還說沒有拜帖不準進來呢,他們難道不知道我們家小姐和景小姐情誼篤定,不分彼此嗎!”月霞一點不見外,見到皎月就開始絮絮叨叨的發泄不滿。


  皎月先是似笑非笑地掃了樓婉婉一眼,對著月霞嗤笑道:“你還真是不知羞,你以為丞相府是你樓府想進就進的。”


  “……”月霞沒想到皎月會說得這麽直接,先是呆愣了一下,轉而怒氣衝衝,大聲嚷嚷:“皎月姐姐你怎麽說話的?何至於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皎月頭也沒回的往園裏走,邊走邊道:“你若是再大吵大鬧,我便讓人將你趕出去。”


  “你……”月霞氣結。


  皎月沒有錦瑟會做人,她不喜歡樓婉婉,便不會滿麵笑容的接待她。說得難聽些,丞相府的大丫鬟比好些府邸的小姐身份還要高。


  樓婉婉也氣得牙癢癢,恨不得親自動手教訓教訓這個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但她畢竟是主子,比月霞懂得分寸,她朝月霞遞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


  皎月正鬱悶話都說得這麽難聽了,樓小姐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回頭一看,樓婉婉嘴角掛著溫婉的笑,麵上一派雲淡風輕,仿佛一切刁難都不放在心上。


  皎月愣了下,然後心氣更不順了。


  被一個下人指著鼻子罵還能雲淡風輕,果然心機深沉!

  皎月黑著臉一言不發的在前麵帶路,樓婉婉跟在後麵硬是走出了閑庭散步的風姿。


  樓開懷自年前從翼州明升暗貶回金陵,樓婉婉幾次三番主動上門和景楚攀交關係,一來二去,她也算是丞相府的常客了。別的地方不好說,但景楚居住的桃園她是一清二楚,哪處栽了什麽花;水池裏遊的魚兒是什麽品種;哪塊青石板上的雕花是月下飛仙,她比景楚這個主人知道得還要多。


  像往常一樣,樓婉婉踏進屋子就開始四處打量,屋子一如既往陳設看似簡單,實則乾坤內藏。


  房內物什攏共不過三三兩,卻都是些不可多得的貴重物品,譬如那張看上去毫無特色可言的圓木桌,其實是由金貴的沉香木細細雕琢而成;桌下四個方向掛著四個元青色流蘇香包,看起來毫無特色可言,但其實是用千金一匹的蠶絲布縫製而成;分隔內室和外屋的博古架也來頭不小,雕紋的祥雲春花圖栩栩如生;遑論陳設在博古架上的素色花瓶,乃是由當代陶藝高手陶大師燒製,每件都是獨一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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