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自以為是
清冷雅間裏原本劍弩拔張,針鋒相對的兩人,十足默契皆安靜了下來。
秦楚歌沒再開口去接趙梟前一刻浪蕩挑釁的言語,趙梟也沒有因為秦楚歌緘默火上澆油,再而挑釁她的底線。
秦楚歌幾乎篤定自己淒慘下場,那一巴掌著實爽快,但也著實是老虎頭上拔毛。
心如明鏡下秦楚歌戾氣灼灼的氣勢乍一感覺似乎與平日並無不同,仍是凶狠霸道,嗜血泛泛。但是若仔細去感覺的話,便會發現,她的凶狠實則徒有其表,內容空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軟弱,一絲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軟弱。
秦楚歌確實沒有察覺,但卻不妨礙趙梟的察覺。
一向張牙舞爪的小狐狸突如其來的脆弱雖讓人覺得恨鐵不成鋼,卻又總能令人心生憐憫,趙梟心中如是的想。
抬手摸上灼熱的臉頰,趙梟覺得自己是瘋魔了才會覺著小狐狸的滋味美妙,幾次對上他都是小慫小慫的人兒,這一巴掌果真是被逼急了。戲弄心思慢慢歇下,趙梟默默移動腳步走向檀木黑桌的另一側,麵向一堵毫無破綻的牆麵,五指微動,“哢擦”一聲,一道暗格隨之出現,趙梟探手從暗格裏摸出一個精致的藍白小瓷瓶,沒在理會城門大開的暗格,腳步一轉,行回秦楚歌身旁,一言不發拔下用沉香木製作而成的瓶塞扔在一邊,將瓷瓶倒扣在秦楚歌腰背處。
秦楚歌迫於無法抬頭,隻能退而求其次暗暗傾聽趙梟的動作,聽到趙梟走開以及打開暗格的響動,心中猜度趙梟的所作所為,哪曾想腰背處突然傳來一股異樣,似水一般清涼的藥水刺激得秦楚歌猛地瞪大桃花眸,膛目結舌問道:“你…你將什麽灑到我背上了?”
“嗬。”趙梟冷笑一聲,繼而玩世不恭的語調響起,玩味道:“總歸隻有片刻性命,你又何必多此一問。”似笑非笑的嗓音冷如寒冰,端是一番惹人發凶的揶揄不屑態度。然那一雙狹長的桃花眸子在秦楚歌看不見的背後,卻沾染上與玩味語氣截然不同的淡淡不滿,隻因鳳眸的主人看到‘老老實實’趴在檀木黑桌上的少女那腰背上礙人眼的淤青。
趙梟怎會不知這淤青歸根結底是他一手造成的,那日欺負完小狐狸他分明顧慮到她的傷勢,將活血化瘀的冰肌膏給她了,冰肌膏藥效極好,每日塗抹隻需三日便能去浴活血,無疑小狐狸壓根沒有好好擦藥。心下嗤笑女子果真無用至極,一番磕碰便留下這麽大塊淤青,淤青的遍布之大,竟能堪比他手掌展開大小。
趙梟心中不屑秦楚歌脆弱嬌嫩的身體,手上的動作卻在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況下愈發輕柔,細細抹勻藥水,淤青沾染水漬像極日光照耀在粼粼水波之上,與後背上別處未曾受傷的肌膚形成強烈的對比,構造一副別樣美景。
五指流連在少女如玉潔白,如絲綢般滑順的脊背,趙梟狹長的鳳眸暗暗殷紅深沉。世間女子在及笄前大多天真,言行舉止、行事作風,性格種種皆彰顯不知所謂,隻有少數世家女子在家族的教導下會小有心機城府,懂得用計謀謀劃猜度些後宅瑣事。小狐狸這番無頭無尾的機警勁實屬特立獨行,到底是何緣由呢?
趙梟沾染藥水的手指攏在一起搓了搓,鳳眸噙著危險的暗光一瞬不瞬盯著秦楚歌裸露的肌膚,誘惑的薄唇勾起一抹淡淡邪惡笑容,不管是何緣由,他都好想弄清楚怎麽辦!嗬嗬。
秦楚歌無視趙梟挑釁的言語,強壓下因為暴露在外的後背心中的不適,竭力控製自己的怒氣,盡可能心平氣和的出聲問道:“你…你方才撕毀我的衣物便是想給我上藥?”
若是一般女子曆經此番,被這男子盯著裸 露的肌膚瞧著,怕也不會過分惱怒,反而羞澀非常。畢竟趙梟生得一張妖孽惑人的臉麵,讚為天下之最也不會誇大其詞。到底是重生一世的人,又被情愛二字傷得透骨透心,秦楚歌的穩重足以應對趙梟絕世麵容和不俗氣質帶來的引誘,從進入這間雅間的那一刻起,接二連三尷尬的境況帶來的隻有屈辱,即便猜度趙梟撕毀她衣物的真正緣由,也無法壓下對趙梟毫無底線作為的憤怒。她有自知之明,同時也不可否認了解了趙梟的為人,軟硬不吃,人命在他眼中尚且不值一提,何況區區女子名節。撕毀衣物也好,強迫吃嘴也罷,他想如何便如何了。
她之所以會問上一問,實則是想給予趙梟她服軟的錯覺,此時此刻,她滿心滿眼,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走出這間雅間,往後小心謹慎,遠離趙梟這個危險人物千萬裏。
趙梟不急回答秦楚歌的問題,耷拉著鳳眼,懶洋洋、慢悠悠的將手上沾染的藥水擦拭到秦楚歌破爛的衣物上,直至手中的水漬無蹤無跡。狀似無意掃過擦拭了藥水的後背一眼,爾後食指中指並攏解開禁錮秦楚歌的穴道,不待秦楚歌反應,大掌便已擒住她的後脖頸一把將她從檀木黑桌上提起,十足嫌棄的往旁邊一丟。
許是趙梟的動作迅速得令人乍舌,許是趙梟用上的力道確實有些大,總而言之小小一隻的秦楚歌被他這麽一丟,衝勁使她後退了好幾步,險些跌坐在地。秦楚歌堪堪穩住身形,方才抬眼看向趙梟。
趙梟雙手環抱在胸前,一派邪氣肆意模樣,見秦楚歌差點跌倒,不禁有些疑惑自己用了多大力氣將人丟開,竟能令麵前的小狐狸連連退去好幾步?他分明沒用上一丁點內力。又見小狐狸持著一雙微微發紅桃花眸子朝他看來,霎時收起不知所謂的心思,勾唇掛起顯而易見的冷笑,嘲弄道:“難不成你還真以為就憑你這礙眼的幹煸身子能得爺歡喜?”言罷,還不忘用嫌棄的目光將秦楚歌從上到下略略掃視一遍。
後背傳來的涼意提醒秦楚歌此刻衣不蔽體,兩世為人受到的良好教養,警醒她女兒家的清白金貴,她迫切的希望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但此時她卻不能表露出來,不能自亂陣腳,不能讓趙梟瞧見她慌張的一麵。所以哪怕這一刻心底焦灼,也必須淡然麵對。何況,秦楚歌看了趙梟一眼,她也篤定自個兒得不了天下第一莊莊主的青眼。
“楚歌雖是泛泛女子,自知之明卻還是有的。”秦楚歌忽視趙梟打量的眼神,語氣淡漠答話道。眸光觸及趙梟如玉麵容上她的五指痕跡醒目,心下估量方才憤怒之下用了多大氣力扇下那一巴掌,又見趙梟似發現她目光停留處,玩味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的邪惡笑意徒添了幾分嘲弄,秦楚歌默默收回目光,垂首掃了眼淩亂的衣物,秀眉微不可察的皺了皺,慢條斯理拂去鬆垮衣袖上的灰塵,見無不妥後便垂落手臂藏在袖中。閑雲野鶴之態,仿佛前一刻因為趙梟無恥行為惱羞成怒的人不是她一般,淡漠得讓人心寒。
“嗬,泛泛女子,你倒是不由餘力的想同爺劃清關係,你可知……”鋒利的目光猶如利劍刮向秦楚歌,慵懶的氣息霎時變得寒氣透骨,鳳眸邪氣的半眯著,閑庭散步般一步步走向秦楚歌,薄唇隨著懶散步伐的韻律一張一合,繼續沒有說完的話語,他道:“你可知,你愈是自以為是,就愈能惹起爺的興趣。爺便愈發想要看到它被摧毀瓦解後的樣子。”
趙梟前進一步,秦楚歌便後退一步。趙梟厭煩小狐狸冷淡坦然的模樣,冷心絕情的眸子比之他有過之而無不及,仿佛天年間沒有什麽能激起她的情緒。
趙梟默默摩擦著手指,溫潤滑膩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上麵,煩躁的心情似乎得到舒緩,趙梟眯了眯眼,果然,小狐狸就該有小狐狸的模樣,張牙舞爪才足夠可愛。
壓迫的戲碼一如既往,秦楚歌甚至覺得有些膩味了,她隻想離開為何就這般難呢?
雙耳聽著趙梟冷意盎然的警告言語,雙眼看著趙梟眼底邪傲肆意的不屑,鼻間嗅到從趙梟身上蔓延開來的梅花香,秦楚歌煩躁梅花香也如他的主人一般不羈。藏在袖中的手緊了緊,站定,目光與隨著她站定也停住腳步的趙梟的目光碰撞,一字一句認真道:“第一莊地位非凡,諸國推崇。趙莊主武功高強,聰明絕頂。楚歌隻是一介閨閣女子,無權無勢,談不上手無縛雞之力卻也沒有武功傍身,唯有文采尚可。楚歌與趙莊主身份地位相差懸殊,原本你我二人就不應該有交集,陰差陽錯造成現下局麵,趙莊主許是不願看到的,楚歌亦然。然交集已經產生,楚歌不願雲州謀劃竹籃打水。即便無法與趙莊主互利互惠,楚歌也不願與趙莊主為敵。”
她的立場,從始至終都很簡單,隻要兩人井水不犯河水便可。
聽完秦楚歌一席話,趙梟半眯的鳳眸緩緩睜開,原本寒冽的目光仿佛又涼了幾分,薄唇勾起的弧度變淺,變寒。沒有大紅衣袍壓製,白色中衣雪上加霜將他襯得愈發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