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軌跡變化
“哥哥，你信嶽人嗎？”
秦楚歌目光直直看向秦淵，她將重生一場看做黃粱一夢，隱瞞了其中真正悲慘的事實，扭曲了原本淒涼的真相，便是這般已令秦淵震驚不已。
秦淵臉上是掩蓋不住的驚訝，沉默的瞧著秦楚歌，不知應當如何言語才能解釋心中的震撼。棄文從武，這確實是他從小到大的想法，隻是秦家世代文臣，他顧忌爹娘的感受，從未將這個想法說出來，自然也不曾告訴過任何人，不論是嶽人還是好友楚蘇凡，都隻字未提。明是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可是卻在嶽人的夢境中，赤裸裸的顯現了出來，他遵循了自己的意願棄文從武，滿腔熱血上戰場，終究卻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這委實令人毛骨悚然。
秦家覆滅，爹娘葬身火海，這……
秦淵頗覺自己有些不可思議，僅憑秦楚歌的一麵之詞，已然篤定她近些日子的轉變是因為那一場噩夢，細細推敲下來，確也是暑熱之後開始變化，從一開始突如其來的懂事，到後麵行事愈發讓人瞧不明白。
“那…那個噩夢，嶽人可是放在了心上？”不知過了多久，秦淵才從震驚中找回自己的聲音，抬眼看向秦楚歌，出言詢問道。
“夢境太過真實，太過悲慘，嶽人無法不將之放在心上。”秦楚歌輕笑一聲，故作輕鬆。
“騎射於女子而言固然艱難，於嶽人而言卻並非難事，嶽人曾在魯夫子的教導下習過幾次騎術，嗬嗬，倒是疏忽了，不曾告訴哥哥。”言罷垂首將目光落在同前世枯如朽木，而今卻迥然不同芊芊如玉的十指上，心中微微歎氣，前世背負太多的罪惡，以至於下意識便將重生而來的喜悅，慢慢變作患得患失的恐懼，這般不坦然，怨不得一次次令哥哥心生疑惑，且盼哥哥是能真正理解她。
見秦楚歌神情孤寂的低下頭去，秦淵心中猛地一抽，早先在宏宇書院時他便差點傷了秦楚歌的心，雖有不解之處，卻到底明白她仍是自己疼愛的妹妹，此刻不過是想知曉秦楚歌這般變化的緣由，卻忘了自己神情嚴肅，會讓人胡思亂想。自責之餘忙起身行至秦楚歌身旁，輕輕撫摸著秦楚歌的腦袋，語氣充滿了愧疚，他道：“哥哥不知嶽人是以何種心情承受這噩夢，哥哥隻知嶽人永遠是嶽人，永遠是哥哥的至親妹妹，永遠是最受爹娘寵愛的小女兒。”頓了一頓，又道：“哥哥道歉，在騎射考核時哥哥見嶽人騎術風姿卓絕，確有一瞬間的迷失，嶽人你…能原諒哥哥嗎？”言語間滿是小心翼翼，到底是他猜忌在先，此刻說出這話隻覺兩頰火辣辣，羞愧難當。
秦楚歌仰頭看向對秦淵微微一笑，苦澀中帶著失而複得的慶幸：“嶽人永遠不會生哥哥的氣。”
是啊，此生此世，她還有什麽資格生氣和埋怨呢，前世秦家落得那般慘絕人寰的下場，全是她的無知迷戀楚浩揚造成的。若沒有她的一腔真心付錯人，秦家也不會深陷奪位爭鬥的漩渦中，秦家自古忠貞不二的名聲也不會毀於一旦。
秦淵強壓下心中的在意，揉了揉秦楚歌小腦袋，含笑看著秦楚歌，似安慰她，又似暗示自己一般，他道：“便是再不可思議，夢境終究是夢境，妹妹寬心些。”
“哥哥所言極是，夢境終究是夢境，總歸我能時刻提醒自己，讓秦家，讓哥哥和自己避開夢境裏那悲慘的結局。”秦楚歌深深吸了一口氣，桃花眸中一閃而逝的深沉，隨即恢複平平淡淡看向遠方，篤定道。
秦淵撫摸秦楚歌腦袋的手微微一頓，緩緩收回手，喃喃道：“是呀，總歸能避開不是。”言罷又道：“罷了，此夢不談也罷，明日裏便是瓊華樓半年一次的大型拍賣，嶽人同哥哥一道湊湊熱鬧如何？”
“明日？不應當是下月才舉行嗎？莫不是嶽人記錯時日了。”秦楚歌偏頭看向秦淵，麵露不解。她記得很清楚，前世直至集考結束月餘，瓊華樓半年一度的大型拍賣才舉行。而今集考過去不過幾日，竟就要提前舉行了。何況依照瓊華樓一貫的作風，舉行大型拍賣前定會廣而告之，不待正式拍賣那日，坊間早便傳得沸沸揚揚，何故今年這般不一樣了？
秦楚歌擰眉，時日對不上，行事作風也對不上。原以為重生一場，所有事情便都與前生一般無二，不曾想竟發生了變化，雖說這變化於她有利無害，然軌跡發生改變，到底讓她心有不安。
“似是有人急托瓊華樓拍賣個厲害物什，許真是少見的珍寶，所以樓主才將拍賣會提前了。”秦淵猜測道。
“厲害物什？”秦楚歌挑眉，什麽厲害物什竟能讓瓊華樓做出退讓，嗬~當真讓她有些期待了。
“沒錯，治王確是這般說的，至於到底是何物就不從得知了。”秦淵道：“總歸明日你同我一道去湊著熱鬧，晝時自能瞧見那寶貝的真麵目。”
秦楚歌聽言點了點頭，咧嘴一笑道：“瓊華樓立於金陵也有些年頭，大小拍賣會嶽人都不曾去過。明日既是要去，定要得個物什才不枉特意湊一遭熱鬧。”
原以為要得到那東西還需等些時候，既然瓊華樓將拍賣會提前了，那東西應當仍在拍賣品中。前世楚浩揚得到那東西時，謝鈺尚且與他不相識，也未曾查到無邪的存在，拍下那東西十之八九是個意外。
秦楚歌半眯了眯桃花眸子，時日變化雖有餘悸，然那東西楚國著實少有，待幾日後她便要啟程前往雲州，在那之前將東西拿到手才是穩妥。
秦淵淺笑著搖了搖頭，寵溺道：“隻要嶽人喜歡，哥哥自當為嶽人拍下。”
秦楚歌望著秦淵笑盈盈的點頭，忽然皺了皺好看的眉頭，做出一副為難模樣，道：“早前不知拍賣會明日舉行，所以約了鎮遠侯府的小姐明日來府上玩耍。”頓了頓，又道：“既是要去瓊華樓，那便帶著她一道去可好？”
“是嶽人邀請的朋友，自然沒有冷落的道理，那便喚上她一同去瓊華樓吧，索性治王也會一道，真真熱鬧。”秦淵笑道：“就這般定下了，哥哥今日與治王還有約，眼下便是約定的時辰，需去尋他了。”
秦楚歌乖巧的點了點頭，看著秦淵笑彎了眼，糯糯道：“哥哥慢走。”
秦淵微微一頓，看了秦楚歌一會兒，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才提步走出桃園。
桃園的景色是整個丞相府中最美的所在，桃園內珍貴的花草樹木皆是秦舒培和秦淵親自種下，奇珍異草有之，恰如桃園此名，秦家所有人鍾愛的桃樹自是隨處可見。
秦淵在桃園院門外那棵幼時同秦楚歌一起種下的桃樹前微微駐足。盛夏的風帶著黏糊糊的濕潤吹到臉上，原本盛滿寵溺的俊美麵容此刻麵無表情，細細看去，倒也不難發現暗藏其中的擔憂。
夢境終究是夢境，話雖如此，秦淵的心卻並不平靜。
麵對秦楚歌突如其來的變化，秦淵想過千百種可能，卻不知真正緣由竟是這般驚世駭俗。秦楚歌的噩夢，甚至摻雜著無法解釋的神怪之說。而秦楚歌訴說那夢中的可怕時，他像是被霹靂當頭一擊，在極冷的天氣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冷水。
明是匪夷所思之事，偏生他卻深信不疑。
秦楚歌自小在秦淵的照顧下長大，秦楚歌是個什麽模樣秦淵很清楚，身為女子她的性格雖是桀驁了些，可自有一番氣節在，從不屑說謊話。何況若是真心想要欺騙一個人的時候，神情自不該如秦楚歌那般愁容滿麵，應是從容不迫。
秦淵伸手折過一隻桃樹枝，拿在手中細細摩擦，自家幼妹隱忍的模樣曆曆在目。一場噩夢，便將原本冷清桀驁的人兒逼到變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人，這可怕的噩夢怕是深深紮根在她內心深處，而他那懂事的幼妹，本想將這個秘密憋藏著，卻因為他的一再試探，生生將掩藏在心中的夢靨赤裸裸的展示給他。
秦淵長歎一聲，若這夢境當真是今後他們秦家人的軌跡，當真是個慘烈的結局。
但是……秦淵“啪”的一聲折斷手中的桃樹枝，嘴角勾起一抹極冷極寒的笑容，若真有不長眼的人來迫害秦家，傷害爹娘，傷害他疼愛的妹妹。無論是誰，他秦淵一個都不會放過！
秦淵將手中折斷的桃樹枝扔在地上，一個轉身，本來冷漠的俊美麵容又掛上了謙謙君子的笑容，提步朝丞相府大門走去。
桃園內，秦楚歌望著秦淵離去的方向入神，重生初始她的本不願讓親人知曉她的心境，她的本意是讓秦家在她的庇佑下安然度日，然趙梟的出現，讓她深知自身的不足，麵對趙梟這般的強者，哪怕她多活了一世，仍舊猜不透他的心思。這般情形太過危險。更何況她也低估了秦淵和錦瑟她們對自己的了解，但凡有絲毫不妥之處，她的親人們便能立刻察覺。思及此處，秦楚歌收回目光，苦笑著搖了搖頭，雖說編了一個怪神之說的謊言，但比起一直隱瞞下去，時刻需要說些謊言來掩蓋自己的改變，倒還不如像如今這般。
隻是，秦楚歌桃花眸子猛地一眯，複而又恢複如常，看著棋盤中的棋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低語道：“趙梟此人，卻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