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騎術
考核四藝用去了不少時辰,此時已不如正午炎熱,微風徐徐,倒也舒爽。騎射考核向來不及四藝受到重視,男學子多數有些根底,騎馬射箭不在話下,肆意風采倒也可看。女學子則多是醜態,毫無舞文弄墨時的風采,個個洋相百出。看客之所以沒有離開,隻是為了等待騎射考核結束,歐陽月宣布四藝的結果罷了。
然宏宇書院傳承在此,騎射是必須要考核的。
“接下來的騎射考核將在明倫堂後麵的騎射場進行,諸位若想觀看可一同前往,若不,想便留在此處休息,待騎射考核結束,山長會親自宣布進入內院學子的名額。”言至此處監考夫子環顧眾人一圈後,才繼續道:“參加考核的學子隨我來。”說罷轉身同歐陽月和一眾夫子朝騎射場走去。
“趙夫子怎麽不見了?”南宮司音疑惑道。
秦楚歌抬眼看去,果然不見趙梟的身影。
“歌兒。”秦淵朝秦楚歌走來。
“哥哥。”秦楚歌淺笑著喚道,隨後又指著一旁的南宮司音:“方才沒與哥哥介紹,這位是鎮遠侯府嫡小姐,南宮司音。”又對南宮司音道:“這是我哥哥,名喚秦淵。”
“南宮小姐。”秦淵微微頷首。
南宮司音點了點頭道:“秦公子。”
秦楚歌上前扯了扯秦淵的衣袖,問道:“哥哥,你要去看歌兒考核騎射嗎?”也隻有在麵對秦家人時,秦楚歌才會這一番小女兒姿態。
秦淵寵溺道:“自然是要看的,指不定一會兒你上不去馬,哥哥還得勞力幫忙才是。”
秦楚歌的笑容一僵,氣嘟嘟的瞪了一眼秦淵,提步朝騎射場走去。南宮司音趕忙跟了上去,徒留秦淵一人笑意盎然。
“楚歌你與你哥哥的感情可真好呀。”南宮司音邊走邊羨慕道。
秦楚歌腳下一頓,有些苦澀又有些失而複得的慶幸道:“是呀。”
是呀!如今已不是前世,她與哥哥的感情很好,很好。
………
騎射考核尤為簡單,學子們隻需騎馬繞騎射場一圈,再朝箭靶射上一箭便可。若女學子委實無法繞場一周,也無大礙。
男學子竟是些懂得騎射之人,很快便考核完畢。女學子們雖沒有男學子順利,除卻像葉知秋這般出生武將之家能一展風采,其她人磕磕碰碰倒也迅速。
許是南宮司音和秦楚歌方才坐在角落處,所以兩人的名字都寫在記錄薄的最後麵,這不,隻剩下她們二人沒有考核了。
“南宮司音。”監考夫子朗聲喚道。
南宮司音聞聲走上前去,左手抓住馬鞍,一個漂亮的翻身騎上馬背。
“好!”負責教習騎射的魯夫子讚歎道。
南宮司音手握韁繩並不急著揚鞭,而是頭朝秦楚歌看來,相隔甚遠,秦楚歌眼中的鼓勵南宮司音卻看得分明,勾唇一笑後策馬揚鞭朝遠處飛奔而去。
馬兒也懂肆意,女學子們瑟縮的騎術憋屈了馬兒,此刻南宮司音策馬狂奔與馬兒配合默契,一人一馬快如箭矢,看得一眾學子驚愕不已。葉知秋騎術不凡倒也罷了,畢竟人家是實實在在的將門之後。不曾想南宮司音的騎術竟也這般卓絕,那颯爽英姿的模樣著實惹目。
“哦~這女子的騎術倒是精彩。”秦楚歌身後一道男子的嗓音響起。
秦楚歌與秦淵回身看去,正是楚蘇凡一行人。兩人拱手一禮道:“見過眾王爺。”
楚浩揚掃了眼秦楚歌道:“免禮。”
麵對楚浩揚時,無人發現秦楚歌眼中一閃而逝的殺意。秦楚歌袖中素手緊緊握住,嬌軀微微顫抖,麵對前世不共戴天的仇人,她那顆掩藏的殺戮之心蠢蠢欲動,嘶吼著,尖叫著,奮力發散著時隔一世的深深恨意。
不過……秦楚歌握緊的拳頭緩緩放鬆,嬌軀不再緊繃,嘴角笑意更甚。楚國皇室不容小覷,楚浩揚更是滿腹心計。她既選擇要讓楚浩揚身敗名裂而死,要讓楚國皇室大亂,就必須忍受楚浩揚時刻晃蕩在眼前。
也罷,此刻越是讓楚浩揚蹦噠得歡,她就越發期待將來楚浩揚墜入深淵的模樣,嗬。
“秦家妹子,你的騎射可已經考核了。”楚蘇凡“啪”的一聲打開折扇,笑問道。
秦家妹子?秦淵同秦楚歌雙雙打了一個冷顫。秦楚歌心道,這別致的稱呼倒是和無邪的施主小姐有些相像。
“你這人……”秦淵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繼續道:“南宮小姐之後便輪到歌兒了。”
正說著,南宮司音已經繞場一圈回來了。監考夫子拿出記錄薄朗聲道:“秦楚歌。”
“哥哥,歌兒先過去了。”秦楚歌道
“小心些。”秦淵柔聲囑咐。
宏宇書院的馬兒全都是魯夫子精挑細選買來的,不止跑得快耐力好,性子也是個頂個的溫順。
楚歌步入騎射場,行至魯夫子身旁。
“上得去嗎?”牽著韁繩的魯夫子問道。
怨不得魯夫子有此一問,外院的騎術教習並不經常,即便教習也多是男學子揚鞭策馬,女學子則賞花納涼,品茶聊天。是以多數女學子鮮少騎馬,自然連最基本的上馬也難。譬如前麵考核的朱玉蘭等人,就是踏著魯夫子尋來的階凳上的馬。
然秦楚歌卻是習過騎術的。
前世秦楚歌待字閨中時確實不曾習過騎馬射箭,但嫁給楚浩揚後,在楚雲天壽誕上,前來祝壽的邊陲小國公主用她不俗的騎射,在楚雲飛的壽誕上大放光芒,贏得一片喝彩。那公主心儀楚浩揚,在眾目睽睽下為難於秦楚歌,懇請楚雲飛讓秦楚歌上前與她比試騎射,可憐一竅不通的秦楚歌差點喪命馬蹄之下。笑話的是,那時楚浩揚麵對她的狼狽毫無疼惜之心,反倒誇讚公主騎術不凡。
自那以後,秦楚歌花重金請來一教習騎術的師傅,日複一日練習騎術,甚至隔著衣物將雙腿內側磨出血痕來。混著血汗練就的騎術,哪怕到了今生也難以忘記。
秦楚歌抬手順著馬兒的毛發,勾唇一笑,道:“上得去。”
從魯夫子手中接過韁繩,秦楚歌左手拽著馬鞍,左腳踏在馬鐙上,腳下一用力,蹭的翻身上馬,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若說南宮司音上馬的方式肆意灑脫毫無規章,那秦楚歌上馬則是嚴肅認真,舉手投足間盡顯端莊大氣。
“漂亮!”楚蘇凡手中折扇猛地一收,讚歎出聲。
楚浩揚雖未開口,眸中欣賞卻難掩,他雖並不全然了解以往的秦楚歌,但今日秦楚歌的所為所言卻牢牢吸引了他的目光。以前隻知秦楚歌是個清冷的人兒,竟未曾注意這樣的人兒實乃乾坤內在。
“怨不得你這般疼愛她,故之,你這妹子當真了不得呀!”楚蘇凡一邊說還不忘用手肘撞了撞秦淵,絲毫沒有察覺到秦淵此刻的不妥。
秦淵目光複雜的盯著場中騎馬奔跑的人兒,他以為他的嶽人隻是懂事了,成熟了。可是眼前這個讓他看不透猜不透,除了身形樣貌其餘全然不同的人,是誰?他的妹妹性格桀驁,隻喜舞文弄墨,下棋品茶。終日安於丞相府,從不曾習過半點騎術。眼前這個揚鞭策馬的少女真的是他的嶽人,是他秦淵的妹妹嗎?
楚蘇凡沒等到秦淵的回答,偏頭看去,卻見秦淵正盯著某一處眉頭緊皺神色駭人。忙用扇子戳了戳他的肩,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秦淵回神,扯了扯嘴角歉然道:“想到些事情,入神了。”
“嘖,你妹子正在大展風采,你這寵妹成癡之人竟在想些別的。說吧,莫不是在想心上人?”楚蘇凡劍眉一挑,笑得有些欠揍。
秦淵扶額無奈道:“莫要胡說……”
楚蘇凡嗬嗬一笑倒也不再笑語,轉頭繼續看向此刻正策馬揚鞭的秦楚歌,騎射場並不很大,秦楚歌騎得飛快,不一會兒一圈便跑完了。
楚蘇凡笑嘻嘻道:“你妹子過來了。”
無需楚蘇凡言秦淵自也知曉,目光落在愈來愈近的秦楚歌身上。
“哥哥。”秦楚歌輕聲喚道。
秦楚歌何等聰明的人,怎會不知秦淵心中所想。她不願讓至親之人知曉她重生而來的真相,但她又不可將前世所學才能全部拋卻,要複仇,要殺楚浩揚,要滅蘇芬芳,要攪亂楚國這潭渾水,憑的不是那個高傲無知的閨中少女秦楚歌,而是那個獨攬後宮,六行皆通的後宮之主秦皇後。
秦淵不予回答,他靜靜的看著秦楚歌的桃花眸子,仿佛想要透過那雙眸子看到秦楚歌的內心。眼前這個少女委實變了太多太多,多到令他不安,令他害怕,令他不敢相信眼前少女是她骨肉至親的妹妹。
“歌…兒?”秦淵薄唇微張,帶著隻有秦楚歌才知道的試探。
秦楚歌眼眶一熱,慌忙上前拽住秦淵露在外麵的手,垂首將臉覆在秦淵的臂膀處,糯糯道:“方才上了馬,歌兒才後覺害怕,現在腿都發軟呢。”
秦淵被秦楚歌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無助驚得一顫,他的手被秦楚歌狠狠握住,臂膀處的衣襟被秦楚歌的淚水沁濕。此時此刻,秦淵恨不得狠狠抽上自己兩耳光。秦淵呀秦淵,你莫不是糊塗了!臂膀下這個顫抖的人兒,除了你的妹妹還能有誰?她的難言之隱難道你都要一一戳破嗎?
“好了好了,哥哥在這兒,歌兒別怕。”秦淵輕輕拍打著秦楚歌的後背,滿是自責。
“秦家妹子,你可萬萬不能相信他的一麵之詞,方才他想心上人那叫一個入迷,便是你策馬揚鞭他都不曾細看。”楚蘇凡幸災樂禍道。
秦楚歌就著秦淵的衣襟將眼淚擦了擦,轉身看向楚蘇凡,吸了吸有些發紅的鼻子道:“治王怎知哥哥在想心上人?”
楚蘇凡見秦楚歌淚痕猶在,可憐巴巴的小模樣著實令人心疼,頓時不願再說些胡言亂語的玩笑話,關心道:“看模樣,你倒是真嚇怕了。”
秦楚歌也很無奈,本以為自己不再會輕易流淚,殊不知至親之人一個懷疑的神情,便能將她滿腔委屈觸動,從而內流滿麵。
女子的眼淚比千金還要貴重,這不是她自己說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