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宏宇書院
清風徐徐,樹影在青石階上來回竄動,廊中時而也現斑斑點點。耐熱的花兒豔麗,隨著清風簌簌流動,甜蜜花香似有若無。得樹蔭庇護的草兒不同烈日下的垂頭喪氣,隨性搖蕩,腰杆時而挺時而彎,調皮嬉耍。池中魚兒吐著泡泡,愜意遊走,無拘無束的模樣喜人非常。
酷暑下的清風,總能帶來愉悅,帶走糟心。
秦家從第一朝丞相起,就好喜花弄草,清靜安寧,不喜將府邸修繕得華麗高貴,隻願小橋流水,宜家宜室,低調內涵罷了。故而如今丞相府表象也不過白牆黑瓦,簡單幹淨。同其他官宦之家的珠光寶氣截然不同。
前世秦楚歌歡喜上楚浩揚後,眼光和心境都發生了變化,曾經覺著自家府邸簡潔雅致,極具內涵。去過寧王府後,便不在滿足自家低調奢華之美,吵著鬧著讓秦舒培重新修葺丞相府一番,還表明要以青玉為瓦,墨玉為磚牆,秦舒培自然不允,為此秦楚歌少不得私心裏埋怨秦舒培。
秦楚歌眼波流轉,欣賞著自家院子古韻之姿的同時,心中嗤笑自己前世虛榮無知。
秦舒培在朝為相,壓力重大,回到府中最是需要輕鬆安逸,比起金玉其外的表象,花草樹木帶來的舒暢心境才是他想要的。何況退一萬步而言,丞相府又不真如看上去般簡單樸素,其中深奧內涵才是精彩之處,譬如就著此處廊外而言,哪一株花草不是大有來頭,哪一尾魚兒不是百金價值。
待走完長長的廊道,穿過似錦花園,經過布置得極為雅致的正廳,才到丞相府大門處。
朱紅色的大門古色古香,仍是青石鋪路,大門兩邊立著一雌一雄兩座雄獅,雙目圓瞪,威風凜凜,倒是為古樸典雅的丞相府添了幾分威嚴。
“妹妹。”秦淵早便用過馬車,此刻正站在馬車旁等著秦楚歌,見秦楚歌身影出現,歡喜喚道。
秦楚歌咧嘴燦爛一笑,道:“哥哥久等了。”
秦淵挑眉故作不滿,道:“確實久等了。”言罷上前捏了捏秦楚歌的小鼻子,笑開道:“這便是懲罰了。”
秦楚歌皺了皺鼻子,嘟起紅唇氣鼓鼓的看著秦淵。嬌俏的小模樣惹得秦淵連忙討饒,哄著騙著將秦楚歌扶上馬車。
馬車采用上好花梨木所製,表象簡單並未多做雕琢,車中內容卻頗為豐富多姿,車內上四角掛著精巧香囊,四角之下四壁雕刻有複雜美觀的桃花落雪圖,地毯用的是純白雪狐毛皮製成,剛泡好的大紅袍熱氣嫋繞。不大的馬車中,在這酷暑裏又是毛皮又是熱茶卻毫無熱感,緣由便是馬車暗格裏藏有大量用來製冷的冰塊。
馬車慢慢駛過人流攢動的主街,到了人少的街道才徐徐提速,許是知道可以撒歡了,馬兒鼻中打出一個響啼,發出老長的嘶鳴,馬蹄嘚嘚敲擊著地麵,濺起陣陣沙霧。
急行不過半個時辰,書院便到了。
宏宇書院曆史悠久根基深厚,據說第一代山長和楚國的開國皇帝是知己好友,兩人一路走來互相扶持,情比金堅。宏宇書院創建初始,開國皇帝便昭告天下,宏宇書院存在一日,便一日不需屈服皇權之下,因此緣由,宏宇書院才敢公正對待每一位學子,不予高門子弟、王公貴族別樣殊榮。
宏宇書院一直都是楚國達官顯貴、貴胄世家的首選,不單是因為宏宇書院在楚國的顯赫地位,宏宇書院的夫子們不是名震四方的當世大儒,就是學富五車的驚絕才子。凡是楚國的年輕公子小姐,大多都以能入宏宇書院學習為榮。
偏偏秦楚歌是個例外。
前世秦楚歌因著自身才學不錯,來書院不過幾日時間,便覺著夫子講的學問太過簡單容易,自命不凡之際也不再將夫子講學看在眼裏,又因其中講學詩經的郭夫子太過嚴厲,便三天兩頭抱病告假,一來二去,郭夫子也看出了名堂,一開始郭夫子還會開導秦楚歌,然秦楚歌並不放在心上,久而久之便也撒手不管了。
秦楚歌由秦淵攙扶下了馬車,像秦楚歌這般還未通過集考的學子,是算不得宏宇書院的正式學子的,便不能像秦淵那般帶書童入書院,所以錦瑟和皎月都被她留在府中,秦楚歌抬頭仰視麵前的書院。
書院榜山而建,前卑後高,層層疊進,錯落有致;院牆純樸,皆用素木頑石堆砌而成,沿著山體起伏不定,構成與山為一體的生動景象;院內鬱蔥樹木較之院外山林,不顯稀少,反倒品種繁多。遠遠看去,樹木遮掩下亭閣點綴,飛簷翹角若隱若現,頗有超世脫俗之態。
朱色山門大開,踏步而入,庭院環境開拓敞然明亮,許是被聖賢詩書所渲染,也沾染上清幽風雅的韻致。心思作祟,風過都好似有墨香遊蕩。石子漫成甬路,行至盡頭,便是曲折遊廊,拐出輾轉遊廊,佳木蘢蔥,奇花熌灼,山泉不知源頭蜿蜒由花木深處瀉入圓石壘成的小池塘,池塘清流滿而溢出,順著人為淺淺溝壑帶出山牆。
秦楚歌與秦淵不在一個講堂,故進了書院便分路而行。
秦楚歌一腳踏入講堂。
時辰雖未過午時,講堂裏卻已一副熱鬧畫麵。今日是郭夫子的詩經講學,郭夫子未到,講學也未開始,學子們各做各事,互相玩得要好的閨閣小姐,三三兩兩坐在一處聊得暢快,公子們則吟詩作對、走棋觀書居多。
眾人聽到動靜,不約而同抬眼看向門口,這一看本熱鬧的講堂霎時安靜了下來。
隻見門口少女身著粉色桃花雲霧煙羅衫,配著水藍百褶如意月裙步履輕盈款款,素腰一束,不盈一握,眼波流轉之際,那形似桃花的眸子飽含多樣情緒,表麵看似含笑含俏含妖,仔細一看卻又覺著含威含冷含攝;少女不過豆蔻年華便已有魅意蕩漾,粉麵朱唇一點,嘴角微微翹起似笑非笑,如同那戲耍蒼生的上位者,又像是極具危險氣息隱忍待發的山中獵豹,危險誘惑十足。
何故?仍是那張花容月貌,仍是那雙顧盼生輝的桃花眸子,怎的今日卻如此不一樣?那媚眼如絲中暗藏的冷冽,配合大方端莊的儀態,卻意外地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