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生觀念
下午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就是天上的大火爐還有數不完的精氣神,不過這樣的苦日子再過半個月就結束了。
秋天的腳步越來越近。
天空上,慢慢悠悠的飛魚船一點一點拍打著翅膀,咕嘎咕嘎的噪音像極了一隻大鵝。
薑佰躲在船上的一個角落瑟瑟發抖,背後依著房子的牆壁上開著一扇窗戶,一位青年正在裏麵慷慨激昂!
“我說!你別嚎了!好好開船不行嗎!”
“咕嘎。”
“我去嚇死我了!你這破船到底給不給力,要掉下去了啊——!”
“咕嘎。”
“哎呦喂!”
青年伸出頭來,放聲大罵,“狗屁!自己恐高還怪我開的船不行,有本事自己回去!”
一見青年伸出頭來,薑佰的魂差點沒嚇跑了,“小姑爺爺啊!回去看船啊!安全!安全!完了完了完了,今天要死這了!”
青年青筋暴起,給你點陽光就燦爛是不是!
“有沒有人,把他給我弄走,煩死了!”
驚天的吼叫響徹雲霄,一隻一隻路過飛鳥像是看熱鬧似得,駐足了片刻。
然後飛走……
離開雷家,薑於孟憂心忡忡,獨自站在船頭,遙看蒼茫天空。火紅的一片光芒照耀了整個天空,也包含了小小的他。
久而久之,眾人發現了他的異樣,逐漸匯聚過來。
其中一個人鼓起勇氣上前詢問,“師兄怎麽了?”
無聲的歎息,薑於孟落魄地搖頭,“以後我們與雷家的關係不好了。”
人群一笑,這時人群裏有人模仿著薑於孟的語調說起,“請大師恩準,於孟也不想留有遺憾!”
說完之後,眾人哈哈大笑,陽光的炙熱也阻止不了極盡的嘲諷。
薑於孟也是如此,他也在笑,而且是大笑!
“師兄你演的戲真好,等回去一定讓師伯給你頒獎!”
“行了!你們這些頑皮啊,在雷家待了幾天就開始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嗎!”
“你們師兄我怎麽能說演戲真好,是一直好不好!”
又是一場哄然大笑。
“師兄說的對!雷家那群傻子,彪得很,看看他們看師兄的眼神,那叫一個羨慕!”
“是啊是啊!師兄雷家還誇你有大才呢!呸呸呸,瞧我說的,師兄本來就是大才 ,還用他們說!”
“好了,好了,少說幾句啊,我再飄天上去。”再也沒有了陰沉的模樣,現在的薑於孟放肆的很。
“在雷家待著這幾天,看到的,學到的,側麵了解的,就算是自己的猜測,回去之後都給我好好寫,我看呢,雷家也就是這樣。”
“一個世子跟個狗似的,拿什麽跟我們比!”
“哈哈哈,師兄你沒看見一開始裝的樣子,就好像真能把我們活吞,笑死我了。”
“就是他也撒泡尿照照自己,幾斤幾兩,我看那,他就是腦子被驢踢過,早傻了。”……
薑於孟的話頓時激起了一陣熱烈的討論,越說越沒譜,幸虧薑於孟及時製止了,“都行了啊!這才走幾步路,小心被雷家聽到。要了你們的小命我可不救!”
“告訴豹子,加快速度,天晚之前一定要到家。師兄弟們還等著咱們消息呢!”
“好來——!”……
如果問什麽是人生的處世態度,薑於孟一定會說遇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
不斷的偽裝自己,讓對方無從了解。
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你說這是欺騙,不!薑於孟搖搖頭,這是生活!
等回去之後,薑於孟就可以向家族上表,不必再顧忌雷家!
命運呐!薑於孟如此感慨,它可憐呐……
……
夜晚,還帶著帽子,也不去管衣服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雷淩一直坐在演武場沒有離開過一步,他氣憤,更加憤怒。
然而萬千多高的怒火卻沒有地方發泄,這種憋屈,這種衝動的欲望就要把身體撕裂。
雷淩已經處在瘋狂的邊緣。
雷家的任何一位都來過,誰的勸說都沒用,雷淩還是一副不理人的我行我素樣子。
也不知道這種強脾氣像誰!
雷子意為此還專門責怪過雷墨修,“看你出的餿主意,兒子這樣怎麽辦,你對他幼小心靈幹了什麽!”
當然迎接他的隻是雷墨修的白眼。
任何人都不管用,無奈之下雷墨修親自上陣。
雖然眾人心中沒怎麽當回事,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
月夜下,雷墨修一步一步走到孩子的旁邊,他不知道怎麽開第一口。
但也沒多想,反正兒子都會不理他。
先坐下再說。
並排著雷淩,雷墨修這麽大的身份一屁股坐在黃土地上。
感覺擠得慌,雷淩往旁邊閃了閃。
他與雷墨修的中間出現了一條明顯的空隙。
預料之中,雷墨修沒有多說什麽。
他隻是注意到了雷淩脖子後麵紅紅的一小塊,好多年了沒有在看到這處痕跡。
突然不真實的感覺迷離了雷墨修的眼睛,這位天下至尊的強者開始留戀回憶。
小時候,雷淩問過他,脖子後麵紅紅的是什麽東西。
他騙雷淩說,那是胎記,是與母親最親密的連接。
其實那是一處凍傷,是在那片雪地裏雷墨修撿回雷淩的時候,不小心凍的。
一晃十六年了,天真無邪的幼兒也長這般大了。
雷墨修苦笑,自己也快五十了,真老嘍!
他不是一位稱職的父親,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甚至連一次簡單的談話他都做不到。
雷墨修後悔過,也釋然過。
但跟多的是愧疚。
他還能活幾年,十年?二十年?
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裏,會離開所愛的一切。
忙碌一輩子,現在雷墨修的念頭,不再是以前的逐鹿中原,成就一番霸業。
他隻是想多陪陪家人,多陪陪孩子,教導他們自己所悟的理。
怎麽有點小老頭的味道?
雷墨修內心嘲諷著自己。
身旁的孩子還在賭氣,雷淩怎麽能不氣,莫名其妙地被人憐憫、嘲笑一番。
丟盡了臉麵不說,最重要的是對方還一臉施舍的樣子!
憑什麽!憑什麽!他們憑什麽這樣!
走不出牛角尖,雷淩就要自生自滅了。
“別人都說我怎樣怎樣的厲害,一拳破山,一腳定河!萬千敵軍殺敵百餘裏。世人都是這樣,在你風光的時候不斷誇大,在你落魄的時候,都想踩上一腳。”
雷墨修自顧自的說著,雷淩不想去理會。
可是雷墨修的嘴叨叨個沒完。
“我第一次打洪關,帶了五千人。整個左臂……”雷墨修擼上袖子,粗壯的臂膀上圍繞著一處圓形的痕跡。隻是要借助月光,仔細觀看才能看清楚。
雷淩掃了一眼,沒任何表達。
“被人剁了!五千的人為了保我,無一人生還!”
“回去之後,我厲兵秣馬又準備了一年,第二次攻打洪關,我帶了八千人。他們還是把這隻接上的手剁了下來,他們嘲諷我,辱罵我!”
“而八千的人同樣為了保我,死絕!”
“我氣! 當然氣啊!自己的無能連累了一萬多弟兄!”
“所有人把一切歸之於我,百口莫辯,我隻能承受。那種情況下隻有死才能解脫,可我能死嗎!我死了,那一萬二的兄弟白送命了嗎!我多瀟灑的走一回,憑什麽要連累一萬多的家庭失去了兒子、丈夫、父親!”
“所有委屈隻能自己咽下。等大破洪關的時候,任何人都勸我屠城,為死去的一萬多兄弟報仇雪恨。”
“可我不能啊!這場戰爭已經死了夠多的無辜人,他們守衛家園本就沒錯,為什麽不能留一條活路!”
“他們說我是忘恩負義的蛇皮!說吧!再多的辱罵又如何,為了一城的人,讓人罵上幾句值得。”
“我不是聖人!我知道自己的信仰,也知道那一個城裏的人都在恨我,隻要給他們機會,就能活扒了我。”
“為了戰爭,我把他們圈禁。保住了命,卻失去了自由。他們罵我是魔鬼是惡魔,是天底下最大的畜生!”
“我兩頭不是人呐,可這又如何,沒有人能將就我的脾氣,也沒有人能聽我的解釋。這麽多年了,曾經辱罵我的人,現在巴不得我能賞臉過去吃頓飯,曾經咒怨我的,他們的兒子都在我手下聽令。”
“我得到了什麽,失去了什麽。現在已經毫不重要!”
“淩兒,我知道你氣,我更知道不能相信你的我沒有資格說這些。”
“可是你要明白,這個世界不會乖到讓你釋放脾氣,就算我們為了你,把薑家的孩子全部囚禁聽從你的發落。”
“一次兩次這樣,但時間是無限的,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我們總會離開,你也總有孤身一人的時候。那時誰還會去顧及你的感受!”
“沒有了……”
“這個世界充滿著欲望,魔力就是一切欲望的根源,更是災禍。墮落者本身就是欲望的集合體,自己不約束,一次一次的放鬆,一次一次的耍性子。雷家之前的大族們就是這樣衰敗的。”
雷墨修一側臉,說完這些他才敢看雷淩。
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本尊一個楞一個楞的,雷墨修這是怎麽了,傻了嗎?
大晚上說這些聽不懂的話有毒吧!
看出本尊的疑惑,就在他即將開口的時候,雷墨修搶先一步,“我知道你又要說我不懂,孩子,就算我不懂!可需要我懂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你要懂啊!”
每一位父母都會這樣,在孩子犯錯的時候、疑惑的時候、不懂事的時候,都要教育他。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是沒有必要的浪費口舌,可是這裏麵卻蘊含著一位位父母的疼愛。
沒有人能在你犯傻的時候打醒你,他們都在等著看笑話。
隻有父母,一遍一遍,無怨無悔。
本尊站起身來,打掃了下屁股,雖然不知道雷墨修在說些什麽。
但是聽著就非常有哲理。
其實,越了解雷家的眾人,本尊就越佩服。他的家人每一個都受盡了苦難,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就像記憶中的魂靈,就像那個叫儀陽凱的男孩。自己的不幸相對於天下普眾來說,微不足道!
本尊走了,沒有道別平心靜氣的雷墨修,他隻是簡簡單單的走了。
月光之下,黑影之中顯得格外落魄。
突然雷墨修心揪了一下。
他在心疼這個固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