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日子
這個小鎮從一開始的吵吵鬧鬧變成現在的安安靜靜，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像年邁老人，說不中用一個晚上就夠了。
然而太陽的炎熱並不會因為這裏的冷清而削減絲毫，零零散散的人頂著下午高高的日頭走進茶館。
他們這些奔波生活的勞苦人，已經和這個小鎮結下了不解的緣分，不管環境再怎麽變化，他們已經離不開這裏。
“小二小二！”進了茶館，就看到冷冷清清的場子，不免火辣的內心多添幾分煩躁。
“來了來了，呦！原來是左老哥，我就說誰的聲音這麽亮堂！”內房的簾子拉開一個缺口，幹瘦的掌櫃的穿著一身夥計的服裝走了出來。
手裏端著的茶盤晃晃悠悠，一副就要摔下去的模樣。臉上笑眯眯的神態絕不是他有多待見人，隻是迎客的標準禮儀罷了！
“左老哥，今個兒還拚桌？”將茶具一方，指著麵前兩張不大不小的桌子，掌櫃的詢問起意見。
“拚什麽桌，你看看哪有個人。不是我說你在裏麵鼓搗什麽來！喊了半天也沒個影！”
隨便找了個木板凳，一屁股坐下，脫了小褂往桌子上一扔，根本不在意桌子上幹涸的油漬。
“嗨！別提了，這不是後廚的都走了嗎！一時間招不上人，我尋思著，讓我家那口子先來頂兩天。哎！那死婆娘幹活不中用，吃飯到是一個頂倆。才來一會就把鍋給我炸了。”
“這不剛才找來人在裏麵修來！”
一邊說著，一邊給左大漢倒著茶。茶上桌子片刻，就被左大漢一口飲下。
“我說老哥兒，怎麽今天就你一個人，小二呢！平時一來人呼呼地就跑。今天怎麽沒人啊！”
“哎！他呀！婆娘病了，又加上這兩天不忙，我多給他放了幾天假，讓他陪著老婆看病去了。”
“他也不容易，拖家拉口的，自己也沒個本事，年紀輕輕才三十出頭，他跑個堂能掙多少，我都替他急！”
剛說話的功夫，大門的布簾子就從外麵掀起，幾個粗漢有說有笑的走了進來。
“小二上茶！可累爺爺我了！”
“呦！客官裏麵請！”掌櫃立馬抽出搭在肩膀的抹布，隨便擦了擦油乎乎的桌子。
連忙跑到裏屋去又拿了幾具新茶杯，順便抄了一盤花生米就上來了。
“客官先來口解解渴，這大熱天不容易啊！”
路過左大漢的時候，隨手把花生米放了上去，“左老哥先吃著啊，我先去那邊了。有事您吩咐！”
左大漢點頭，繼續倒著涼茶，這天熱啊！就要喝一口，要不然幹活沒有動力！
“我說老板，你這個寨子沒幾家人啊！”
其中一個娘娘腔把手裏的黑包裹一放，扭頭就問掌櫃的。
“呦客官聽口音，外地來的吧！”
三個壯漢三碗大茶，倒滿之後，掌櫃的抬起頭仔細打量著三人。
坐北朝南的是一個虎背熊腰，赤裸著胸膛，汗水順著胸膛滑落到肚子的夾層中。凶神的樣子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
還有兩個坐在凶神的對麵，一個粗糙肉厚，滿手的繭子，渾身上下的皮膚皸裂好幾處，一看就是有點病。
還有一個就是剛才說話的人，同樣是個壯漢，與前麵兩位不同的是，這一位沒有赤裸上身，緊貼著身子的白背心都濕透了，也不見他換下。
猙獰的大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也不知道是胎記還是受的傷，反正就是難看至極，恐怖至極。
偏偏這樣的人，說話還一陣娘娘腔，掌櫃的不由打了個哆嗦，挺滲人的玩意兒！
三個人雖然樣貌不同，但他們的手裏都拿著一個黑包裹，鼓鼓的包裹裏也不知道放了什麽。不過看著他們隨意放的樣子，也不像是多貴重的東西。
“還是老板眼力好，我們哥仨從南方來的。”有著皮膚病的壯漢笑道。
“瞧您說的，哪有眼力好不好的人。實不相瞞我們這個鎮子啊，是方圓百裏最熱鬧的！隻是最近日子難過了，多少廠子倒閉。你說一家老少都等著吃飯呢！咱有什麽辦法，該出去打工的打工，該跑外堂的多跑外堂，現在那還有人有閑工夫來喝一碗茶！”
“奧！”娘娘腔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客官您先喝著，後麵又才抄的香花生，嘎嘣脆，我給您上來啊，您嚐嚐，不要錢，就當我請您一頓，務必賞臉。”
“好好好……”
掌櫃的忙裏往外看著不亦樂乎，三個壯漢喝了幾口的功夫，又開始談論起來。
吃一口說一口，你別說這花生就是香。
“哥哥呀，看來不光咱們這樣，這日子啊！都不好過嘍！”皮膚病吃一口花生喝一碗茶，再說一句話。三種事情一樣也不耽擱。
“是啊！咱走這多天！哪都一樣。都是那衛芒城鬧得！你說它不鬧，咱能這樣，有家不能回。天天在外麵跑就為幾個破銅錢！”
娘娘腔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北方的原材料為什麽就被掐斷了，你看弄得他們這些小工廠，小團體可怎麽活。
“都少說幾句吧！”虎背熊腰的漢子挑出一粒花生米，捏碎上麵的脆皮，一口一個，吃得出神。
“北部在整合資源，為了什麽？誰都知道那是雷家的想法！再說陳塘永那家夥還算好的，給咱們這些人留了一條活路。要換了別人，你還想上哪去！哪都去不了，老老實實在家等死吧！”
“今年的生意本來就難做，現在大部分的東西還都集中在北部，你們說咱這些人不去北部，能去哪？”
“我告訴你們現在最主要的是什麽！不是你掙多掙少，是你還有的掙嗎！醫盟那邊半天放不出個屁來，那些大老板們誰敢發貨，一旦發出去，醫盟的消息確切，人家把你運路一切，都要完蛋！”
“今天活著就不錯了，咱們先存點小錢，靜觀時局變化。就算掙不到，咱起碼也賠不了啊！”
大汗嘚啵嘚啵說了一通，也不知道另外兩個聽懂了沒，左大漢可是聽的來勁了。
端起茶碗，抓了一把花生米，急急忙忙跑過去了。
“我說哥幾個，俺先喝一杯啊！”一口下肚，左大汗屁股一扭就坐下了。
三個人集體不明所以，這是什麽情況。
“不滿哥幾個說啊，就剛才我一直憋著沒敢說出口啊，這不看著與兄弟們有緣，和你們說一說。”
娘娘腔一聽這話，心中狐疑不止，看著麵前的老漢也快五十了吧，他想要說什麽。
“哥幾個知道為什麽雷家要在北方匯聚資產嗎？”
眾人搖頭。
“來來來。”左大漢一招手，頭一低，三個人見狀立馬伸過頭去，仔細聽著左大漢小聲的語氣。
“我聽說啊，那是雷家要跟醫盟對著幹！”
“哎呦老哥哥，咱沒證據的事可不敢亂說啊！”
“哎哎呀！我妹夫的發小就在那邊當個小管事的，他親口說的。你們想一想，雷家要沒大動作，他高價回收什麽原料。那些大頭不買的，有哪個能活過明天的，全都處理了。雷家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就為哥幾個罵他一句？”
“肯定不是啊！”
“知道雨家嗎！”
皮膚病點頭，“十大醫家之一。”
“被滅了！”
“啊——”！！！
三人大驚失色。
“喲！小點聲！”
三人立馬又伸過頭去，“怎麽一回事！”他們是一點消息都沒聽說。
“我跟你們說啊，來來來。”又把頭低下幾分。
“這事啊！這麽說吧，你們知道魂靈吧！”
眾人點頭，傳說中的靈物誰人不知。
“我聽我妹夫說啊，衛芒城的事啊，罪魁禍首就是魂靈要殺雨楠生，雷家想借魂靈的手得到整個北部的資源。你們想想看前一陣子不是說大師出山去給雨楠生治病，這就是魂靈搗的鬼！”
“雷家哪是真給雨家治病，裝了幾個樣子，就讓魂靈把雨家屠了。你們想想，他雷家再不中用能到這個地步，那天還是大小武王，兩位大師齊齊出動！”
“再笨的也知道裏麵有貓膩啊！肯定就是雷家借助魂靈的手排除異己，占了衛芒城，才有了後麵種種掠奪的事情。”
“可我們沒聽說雨家怎麽怎麽？”
“哎呦！傻兄弟，雷家壓下來了！誰敢說。就這個還是我妹夫跟人喝酒套出來的。絕對千真萬確！”
“剛才聽到你們說醫盟怎麽怎麽地，我告訴你們，它絕對會建立。你們想想雨家毀滅這麽大的事情，醫盟連個屁都不放，說明什麽，他們肯定不想節外生枝啊！肯定是要等一切塵埃落定了，他們再行解決辦法。”
“所以啊，你們要有什麽趕快做，等醫盟真的建立了，哎呦！什麽都晚了……”
就在左大漢嘚啵嘚啵半天的功夫，內屋的門簾放下了，鬱悶的掌櫃將手裏僅剩的零花錢放在婆娘的手裏。
心裏一頓大罵。
婆娘接過錢，心裏樂開了花，“我就說老頭等不了吧，來一個人肯定屁顛跑過去蹭吃蹭喝！還不行跟我打賭！得！今天兒子有口福嘍。”
“去去去！整天就知道吃，快去看看鍋修好了沒有！半天了都！”
掌櫃的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婆娘，咬牙切齒地端著盤子又上去了。
左老頭哎！我的好老哥！你可真給兄弟長臉！
走到跟前了，娘娘腔看到掌櫃的來了，連忙提醒了下熱火朝天的幾人，注意點來人了。
左大漢扭頭一看，是掌櫃的。馬上說道：“沒事沒事，自己兄弟。”
“我說老韓，別忙活了，這又沒外人坐下跟哥幾個聊會天。”
“唉！”放下盤子，裏麵是烤的饅頭幹還有幾碟小菜。
焦黃的外皮泛著油漬，一眼下去，誘惑滿滿。
幾個人你一口我一口，一會就吃沒了。
“聽幾位兄弟說是從南方來的，看著路線也要去北部吧！”
幾人點頭，“怎麽掌櫃的也去想去？”
“哪能的話！我這一輩子就靠這個店活著了。不像年輕的那些走南闖北掙大錢。生意難做就勒著褲腰帶過日子，好做就多吃點好的。這輩子就這樣了。”
一屁股也做了下去，幾個中年漢子因為生活的不易從天南海北坐到一起。
他們都是彼此的陌生人，隻不過有著相同的遭遇，心心相惜罷了。
“還不知道老哥你是做什麽的？”虎背熊腰的大哥現在對左大漢產生了嚴重的好奇，他到底是什麽身份能知道這麽多事！
“他呀！”左大漢還沒開口，到是掌櫃的接話了，“打獵的，一個窮酸老頭。”
左大漢哈哈一笑，完全不把掌櫃的開玩笑的話放下心上，“我是隔三差五去趟十萬大山，在那裏打打獵，找找草藥，也順便砍點柴火，混口飯吃。沒多大的本事。咱去做傭兵怕死，當跑堂的脾氣倔，伺候不來人。沒辦法一輩子過的窮唄！”
“喲老哥哥，看不出來啊！您還敢去十萬大山，現在那邊不正趕著遷移嗎！”
“可不是咋地！”左大漢心裏也苦啊，“它再遷移，咱也要去呀。別的不說現在下一趟十萬大山比平常能掙好幾倍的錢。就是這個暴亂，沒人敢去。哎！我也不敢多留，就是在外圍瞎逛一圈，能碰到東西算命好，碰不到，沒丟了小命俺就開心得要死！”
“上兩天去的時候，沒注意就叫個迷臭蟲咬了口，一下子迷糊到半夜，嚇得我趕快往外麵跑。那天也邪乎！隱隱約約的，我就看到那半邊天光芒萬丈的，啊呀，兩座大山夾著一條河就飄在空中，沒把我嚇死！”
“回來的時候，生了好幾天的病，這不昨天才好的。”
“哎呦，老哥你也不容易啊！”娘娘腔有點心疼了。
“說不上不容易什麽的，反正就我一個人，自己飽了全家不餓，自在！”
“得了吧！上幾天老嫂子不是還張羅著給你介紹老婆子來著！”
“去去去！聽她瞎吹！”左大漢想想那天恐怖的經曆就頭皮發麻。
“我說左老哥啊！這幾天啊，還是少去十萬大山。不圖錢，咱還圖個老命不是。我聽說啊，上幾天大人物們才下了通知，說不許任何人出入都域。你要可悠著點吧，說不定哪天人就不讓你去十萬大山了。”
一聽斷了錢路，左大漢立馬炸毛了，“憑啥不讓我去！”
“嗷呦呦！消停點，我的百年老茶木啊！”
掌櫃的有點後悔他說剛才的話。
心肝疼！
“老哥哥最好少去十萬大山。現在那裏邊這樣的人肯定不少！都是些走投無路拿命換錢的人，保不準哪天你撿到好東西，讓人家惦記上了。小命就沒了。”
就在虎背熊腰壯漢說完的時候，大門的布簾子又被拉開，一位風塵仆仆的青臉漢從外麵走了進來，掃了這個小茶館幾眼。
坐北朝南，麵積不大，就幾張長桌子、木板凳。
寒酸的樣子揮之不去。
“呦客官！您裏麵請！”
“不了不了，我急走，小二給我來碗水，錢該收多少收多少。”
話音剛落，就聽外麵人仰馬翻，一陣喧嘩。
“呦喂！許家大少爺急什麽，雜家在這裏等你就是。吃飽喝足了，咱再上路！”
青臉漢眼睛一沉，他竟然識破了幻境！
“不好意思了小二，水先不喝了。”
說罷，青臉退出布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