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朝聞道，夕可死
狂風呼嘯而至，熱氣席卷形成氣浪拍打在身，夏日時分，雷夢心坐在赤鸞背書上終於迎來一絲清涼，盡管呼嘯的風是熱的。
為了防止長發在狂風中放浪不羈，雷夢心將發絲卷成一個“丸子”，中間牢牢固定著一根木簪。
赤鸞的飛行速度很快，但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路程，在這片蒼茫無一人的天野上，雷夢心很自然的打起盹來。
“薩瑪睡了嗎？”空無一人的環境裏，陰柔的女聲突兀地傳來。
“嗯——”雷夢心並沒有驚訝，仿佛這種情況她見過很多次。
“薩瑪還是太弱了，要是再強一點，我們的速度眨眼間就到了。”沙啞的男音帶著一絲不屑，跟在女聲之後響起。
“是是是！”雷夢心結束“點頭蟲”狀態，打了好幾個哈欠後，沒有了睡意。“每次都說我，沒意思！”
雷夢心嗔怒的話惹得雄鸞發聲大笑，沙啞、陰暗又難聽的笑聲幾乎能要了人的命。
“閉嘴吧你！”雌鸞撞了雄鸞一下，責罵著，“叫喚兩聲不行嗎，非要笑，難聽！”
雄鸞才不會聽雌鸞的呢！鳥臉依舊“我行我素”。
“薩瑪，下次再呼喚我們可別有其他的人，要不然忍不住我是會吃了他們的，人肉的味道可是很香的！”陰陽怪氣的男聲像指甲劃過玻璃，刺撓死你。
“草原上吃得還不夠嗎！小心讓老頭子聽到，拔光你的毛！”
“死老頭，哼！”雄鸞眼裏燃起的烈火都能把太陽給燎起來，“他敢！我打不死他！”
“這句話我記下了，你就等著大長老找你訓話吧！”黑色的影子遮擋住盤坐在赤鸞背上的雷夢心。
雷夢心仰頭看去，一個身著奇裝異服，滿臉抹著複雜的色彩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
“信使茲那，參見薩瑪！”男人右手貼在心髒，半跪下地，向著雷夢心恭敬稱臣。
“茲那從老子身上滾下來！那是你能站的位子！”
反應過來的雄鸞奮力扭動著身子，試圖將男子摔下去。
茲那沒有與雄鸞糾纏，為了防止劇烈的抖動傷到雷夢心，茲那果斷地從雄鸞的身子上跳下。
不過，茲那沒有掉下幾千米的高空，一陣氣流殺來，茲那踩在風頭上，風帶他而行。
“赤三！你要是敢傷薩瑪一點，我現在就誅了你！”
“你多大的能耐！”雄鸞憤怒的心火如同火山噴射千丈，又如懸崖瀑布一瀉千裏，沒有人能挑戰它的威嚴。
星紋綻放光威，團團火花燃爆期間，暗紅色羽毛部分炸起連成半朵殘花，高傲的脖子上掛著殺戮的眼神死死地盯住土裏土氣的茲那，氣勢隨機降臨，再有一秒，萬裏晴空的天際將葬身火海！
“赤三！”吼出的重音壓在雄鸞心頭上，靈魂上突如其來的寂靜澆滅了雄鸞旺盛的心火，站起來的雷夢心左腳用力踩在火鸞的身上，不容侵犯的聲音告誡著腳下的生靈，誰才是主！
羽毛落下光芒散去，雄鸞吐了一團火焰，低下脖子，安分至極。
雌鸞碰了雄鸞一下，心叫道：活該，讓你嘚瑟，這下行了吧，薩瑪生氣了！
雄鸞不去理會。
見雄鸞安靜了，雷夢心鬆了口氣，又盤腿坐下撫摸著剛才用力踩的地方，抹去不堪與淩亂後，雷夢心才問道，“族裏有事嗎？”
“薩瑪，達魯有難，大長老想請示您的意見。”
“達魯？草原的守護者怎麽會有災難！”
茲那也不知道大長老如何判斷達魯有災，他隻是一個傳話的，不能妄下推斷。
“百盟那邊怎麽說。”見茲那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雷夢心又問道。
“這件事誰都不知道。達魯也不知道。”
雷夢心眉頭緊皺，想必是祟明占測星相而知。沒有告訴任何人的話，應該是想謀劃些什麽。
派茲那前來傳信，卻沒有告訴準確內容，崇明是不確定？還是不能多說！
雷夢心思奪了一番，“回去告訴大長老，他的態度便是我的態度，這件事讓他全全負責。”
一針飛葉，奪眶而出，接住巴掌大小的青葉，茲那回道：“遵命！”
清風徐來而急，茲那的身體虛幻空靈，如散沙聚體，隨風而散。
茲那走了，但他留下的消息可頭疼了雷夢心。
“赤三，你們說達魯是怎麽回事。”
“薩瑪，茲那是外族人，他的話不能信，等我們回族，一定會問老頭子此事。”雄鸞變得老實，連說的話都畢恭畢敬。
“你們還是不信他，別忘了我也是外族人！”雷夢心內心不愉快。
“您是薩瑪，是偉大的阿勒魯賜予指引我們前行的主，您是尊貴與光榮，是榮耀與希望。怎能與他人相比！”
雷夢心驚得下巴都快掉了，“赤三，你病了嗎？大長老他們說這些膩歪的糊弄我也就算了，你怎麽也說。”雷夢心是打死也不相信不可一世的雄鸞會說出這些惡心的話。
雄鸞老鳥臉一紅，噴了口鼻息，高傲地扭過頭去，這是恥辱，大大的恥辱！它不會再理薩瑪，再也不會！
雌鸞看出雄鸞的別扭，心裏偷笑著，難為你了，哈哈哈。
“當年的霍亂是茲那背著您蹚出了一條活路，他是您的恩人，更是我草原的恩人，您信他、敬他，我們自然會信他、敬他。薩瑪的思想便是我們的意誌,沒有人能挑戰您的威嚴，您是臨駕一切事物的主，我們的薩瑪！”
雌鸞信任茲那，隻因為雷夢心信任他而已。
“這些好話還是要你來說，赤三以後你就別說那些話了，要不然你偉大的薩瑪就被嚇死了！”
雄鸞又噴出一口鼻息，聽不到，聽不到，我睡了.……
“時間會證明人心的，看著吧，我們草原的兒郎沒一個孬種！”雷夢心仰望著天際，她仿佛看到了迷人的綠色上快樂玩耍的孩童，真好！
“薩瑪還是小心點為好，一直盯著太陽，會傷眼睛的。”
“好好好，跟我媽似的。”雷夢心聽了雌鸞的話，收回眼睛。
看出雷夢心還有點不樂意，雌鸞便岔開了話題，不去聊茲那和達魯。
“薩瑪的追求者可真多。”
雷夢心一聽，就知道是在說安與期他們，“哪有什麽追求者，都是些朋友。”
“哼！那些小子窩囊的樣，怎麽能配上我們薩瑪！”雄鸞記得安與期他們見它的樣，像老鼠見了貓，沒有一點男人的氣概，還不如那些女的呢！
雷夢心淺淺的笑容，沒去理會雄鸞。人都是那樣，像自己第一次見火鸞也是嚇得死去活來。
“白衣小子的目光可是赤裸裸的欲望啊，您信不信隻要對他笑一笑，保準把他的魂都鉤來。”
雷夢心對雌鸞說的話不以為然，“你不懂，安與期是安家的人，分得清主次，兒女情長牽掛不了他分毫。”
“可是我對薩瑪的姿色還是很有自信的。”
“哈哈哈哈——”雷夢心被逗笑了，“哪有什麽姿色，不過是一副空皮囊罷了。”
“他們都是人族未來的精英，我算個什麽，配不上人家的！”
雷夢心左臂一輪，束束綠色光波奔向天際，不遠處爆炸後，濃煙彌漫，條條粗壯藤蔓從濃霧裏衝出。
右臂一輪，景色如出一轍。
左右兩旁的藤蔓不斷攀爬天際，左右的藤蔓觸碰在一起時，緊緊纏繞，在幾千米的的高空上形成了一串長長的拱形遮擋物。
遮擋物遮擋了烈日並不斷延伸，一眼看不盡邊際。
“浪費了些時間，快走吧，赤三。”
雄鸞聽罷，左翅伸展，赤火勾離，與日爭輝而立於不敗之地。
雌鸞右翅伸展，嵐火不散，燒盡世間千姿百態而不悔。
赤火離，嵐火聚，紅藍相交的火焰將赤三火鸞的身軀襯托地更為高大。
左為太陽，右為太陰，展合間可謂之一道。
瞬息的一秒，赤三行出百裏，所過之處，高溫難耐，藤蔓受不了升騰的高溫，紛紛燒融落下高空。
神奇的是，燒融的灰燼在降落的過程中交融在一起，形成烏雲。越聚越大的烏雲隻待一個契機，頃刻大雨漂泊。
四大帝國帝都內都豎立著一塊參天的巨石，人們稱它為“朝道”。
龍鱗的“朝道”又稱“功勳榜”，上麵記載著從遠古至今以來，為人族做出巨大奉獻的傑出人才。
聖靈的“朝道”又稱“奇事榜”，記載著從遠古到今日人族發生的奇聞異事、怪妙之談。
禦風的“朝道”又稱“忠餘榜”，記錄著一個又一個令人可歌可泣、忠貞不渝的愛情往事。
暗帝的“朝道”又稱“基業榜”，每十年一更新，按綜合實力大小將人族現存所有宗族、勢力進行排名。
兩年前，二十年未更新的“功勳榜”、“奇事榜”共同刷新了一次記錄。
雖然隻是簡單的一行描述，卻讓整個人族震撼！
龍曆景和571年，豆蔻之歲雷家幼女——雷夢心以一己之力征服草原百族之一占巫，揚人族威名，故封“蠻姬”。
……
扣門聲打亂了本尊的思緒，“進。”
房門打開，紫色羅紋絲紗映入眼簾，淡淡的花香隨後鋪麵而來，這是葉竹花的味道，清淡沁人，又高傲不盡人情。
唐繁兒手中托著長盤，盤裏放著兩塊竹簡，走了進來。
悠長的發絲不知何時剪成短發，額頭上小小的蝴蝶刺青栩栩如生，清閑、休雅唐繁兒今天難得的好心情，仿佛什麽事都影響不到她。
“姐！”本尊不可思議的喊道。
唐繁兒笑著，“怎麽見到我很神奇嗎？”將托盤放在茶幾上，唐繁兒拉過來一張圓凳坐在床邊。
“啊！哈——哈——哈——”本尊幹笑著，他的確很長時間沒見唐繁兒了，因為他們對唐繁兒隱瞞了葉鋒城的事，所以本尊害怕唐繁兒生氣就一直不敢見。
等到了後來唐繁兒煉化“紫蝶幽穀”，他們想見都難了。
所以現在本尊對唐繁兒還是打怵。
“哼！怎麽非要讓我喊一聲主子，才肯理我！”
“姐！你就別拿我看玩笑了。”
從等級關係上講，本尊是武王的兒子，唐繁兒是大帥的女兒，唐繁兒比本尊地位低一級，按龍鱗的規矩應該叫本尊一聲“大人”。
可從親屬關係上講，唐繁兒是本尊唯一的姐姐，關係極為親密。
唐繁兒一直把等級關係作為她和本尊之間調侃的話題，“雷淩”願意和她鬧，本尊不願意，暗理都不理。
“好了現在血印沒了，罪也受了，成為墮落者的感覺怎麽樣！”
本尊耷拉下腦袋不敢看唐繁兒一眼，“姐我錯了，我不該瞞你。”
“哎呦。”本尊猛抬起頭，一臉震驚的看著收回手的唐繁兒，彈腦瓜崩？
“還知道不能瞞我，說吧，既然錯了就要拿出點誠意，你要給我點什麽。”唐繁兒的笑容打消了本尊的顧慮，他們姐弟倆可以正常交流了。
“額，我那不是不得以而為之嗎！那什麽，姐我請你吃飯，你看怎麽樣。”
“一頓飯？你是世子啊！這麽摳合適嗎！”
感受到鄙視的目光，本尊連忙解釋道：“沒扣啊，我全身的家當變賣了就值一頓飯錢！姐姐唉，你要信我！”
“拉倒吧，你這貔貅！”唐繁兒注意到床頭櫃上的藥汁，“藥沒喝是吧，呐！快喝！”
瞅著遞過來的藥碗，本尊的臉頓時苦了下來，“其實我喝了你信不信！”
“騙誰呢！快喝！”
接過藥碗，墨綠色的汁液上倒映著本尊痛苦的大臉，突然狠辣一閃而過，原本溫和的眼眸變得凶狠無比，後槽牙一咬，隻見本尊仰頭手一抖，大口一下將碗中藥汁一吞而盡。
漏出來的幾行藥汁順著本尊鼓脹的嘴巴留下，浸濕了四周的繃帶。但本尊現在無暇顧及其他，他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沒做！
運力而下，氣聚丹田，一股猛勁爆發，帶動全身的肌肉蠕動， 本尊看準時機，順勢一口而下，溫暖的汁液流入腹內，扭曲的表情終於迎來一絲釋放。
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此刻的本尊像幹了一件多偉大的事似的。
唐繁兒嘴角一抽。反差不用這麽大吧，不就喝個藥嗎！
將藥碗放下，“姐，你——呼呼，你這是要去做什麽？”本尊平複好了呼吸。
唐繁兒喜歡長頭發，可因為軍隊的關係，她不得意將長發剪短，平常的時候唐繁兒一直帶著假發，但現在卻沒有帶。
本尊看唐繁兒第一眼起就知道她有心事，而且很大。盡管看起來很開心，但本尊能感受到。
唐繁兒身影一頓，感受到本尊滿滿的不安，心裏美美的，說實在有一個人能關心你，這感覺真得很好。
“瞎猜什麽，我就是想出去看看、走走。”
唐繁兒伸手拿過托盤上的兩個竹簡，放在床上，“這是你要的資料，放這了。”
本尊點頭，心裏還是不放心，“姐，出去了……還回來嗎？”
唐繁兒伸出手，從掌心裏飛出一隻紫斑蝴蝶。蝴蝶撲閃著翅膀飛到藥汁浸濕的地方，吸吮著多餘的藥汁，很快白色的繃帶恢複如初。
“傻小子，出去了就是為了回來的！擔心個什麽勁。好好休息我走了，外麵還有好多事呢。”
紫羅蘭裙在空中畫了一個圈，眼看著就要走出去的唐繁兒，本尊內心咯噔一下，連忙喊道：“姐！”
唐繁兒止步卻沒回頭，“照顧好自己！”
房門禁閉，唐繁兒長呼一口氣，轉頭看著旁邊的芍悅，微微點頭，便走了。
芍悅看了房門一眼，像有什麽事似的緊緊跟在唐繁兒身後.……
倚在床上出身的本尊回過神來，瞅了一眼床邊上的竹簡，費力地勾過來，想了想還是打開了竹簡。
竹簡一展光芒大放，上麵的文字活了一般飛出竹簡，在本尊麵前排列井然有序。
這是蟻族的情報，本尊仔細閱覽。
世界分為地上世界與地下世界，人族與萬族分布其中。
地上世界，人族占據大多數土地實力最為強勁。
地下世界蟻族占據一半，可謂是地下族群裏的“人族”。
蟻族碩大的地盤劃分成四大區域，處中心位置，且是蟻族首都的大都區。以大都區為分割點，向西為西門，向東為東域，夾在在三個區之下的是蟻族的糧倉——南通區。
“西門區”，又稱西大門，蟻族最大的區地，是蟻族連接另一半地下世界的唯一通道。其內分布著十大蟻群之四，通合蟻、食軍蟻、切葉蟻、微斑蟻。蟻皇派二子師京、四子師津、五子師裕駐紮其內。
“東域區”，又稱東大門，蟻族第二大區地，是連接地上世界的唯一通道，其內分布的十大蟻群之三，舟丹蟻、甘貪蟻、極基蟻。蟻皇派三子師逸、六子師塵駐紮其內。
“南通區”蟻族第三大區地。占據最肥沃的土地，為蟻族提供糧食，食物，藥草等一係列生存用品。其內分布著十大蟻群之二景舍蟻、穹耀蟻。蟻皇派七子師孜駐紮其內。
“中都區”，蟻族最小也是最繁華的區地。它是蟻族軍事、經濟的中心。其內的蟻族首都，蟻皇、大子師艮、八子師合以及絕大多數萬鈞蟻生存其內。
隻有這些！本尊煩躁地合上竹簡，麵前的文字消失。
淨是些最基本，誰都知道的事，沒有任何價值。
權限不夠，看來還是要求助他！本尊腦海裏浮現出雷墨修那張大臉。
可不管怎樣一定要弄得蟻族的詳細情報。要不然真去了蟻族，跟個小白似的，什麽都不懂，那可真就死都不知道怎麽死得！
拿起另一個竹簡，本尊內心有著一絲期待，“天下第一毒”要是能弄點，就算到了蟻族，這也是一種很好的保命手段啊！
本尊癡心妄想地給自己設下無數保障的第一個保障，然而.……
“啪！”竹簡被扔在床上，本尊好不容易忍住了罵街的衝動，還以為“寄生”是啥，千年難遇的魂係靈，還弄點！弄個屁！
本尊懨懨地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可怎麽辦，蟻族啊！蟻族！愁啊愁！
呆呆地看著天花板，四周的冷氣下降了些，晴明的腦袋開始渾渾噩噩，藥的副作用上來了。
本尊合上眼睛，很快進入了睡眠。
突然，汗水肆虐，呼吸起伏過大，身子不停抽搐，暗猛然間睜開眼睛，麵前安逸的環境不給撫平他動蕩的內心，滿是血絲的眼神惶恐不安，他還沉浸在改造的痛苦裏無法自拔。
疲憊的內心牽動著沉重的身體，繃帶拉直，一道道痕跡喇滿全身，低吟聲不斷，痛苦不斷，誰來就他，誰來救他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