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二十年的河東與河西
眼前的這個人，一身精湛的藍色短衣，從內到外透露著尊榮華貴的氣息，漂白的膚色美化了普通的臉蛋，使人看著如此賞心悅目，隻是那雙眼睛卻破壞了這份美好。
那本不該出現在少年身上老成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人世的冷暖炎涼，所有的一切在他眼裏顯得又是那樣的冷淡無意。
古怪至極！
夜衛拱手彎腰畢恭畢敬地叫了一聲“世子大人！”
本尊沒有管眼前的夜衛，而是把精力放在了雨北浩身上。
古麥的膚色，臉頰上還留有之前忐忑的蒼白，微紅的眼角似乎哭過，一身的沐草味，應該前不久洗過澡。
本尊是怎麽看怎麽奇怪。
聽到“世子”兩字，雨北浩暗叫果然，他猜得一點都沒錯。連忙彎腰低首九十度大鞠躬，“雨家雨北浩見過世子。”
雨北浩？本尊不認識什麽雨北浩，但他知道雨家。
在他的記憶中，雨家是一個中型家族，規模不大不小，且曆代族人個個為醫，是個醫師世家。
據說，雨家行善行德，醫治了無數的病者，其經營的“雨濟堂”更是揚名在外，在當今的醫師界裏，雨家算是頂頂有名的。
知道雨北浩有可能是一個醫者的時候，本尊就對他失去了興趣，應了一聲，沒有任何眷戀的走開了。
為了治療血印，本尊在六年裏吃了一屋子又一屋子的藥，幾乎是能吃的不能吃的全都嚐了個遍。
這種遭遇讓他心裏產生了抵觸，隻要見到藥湯之類的東西，他就反胃。隻要見到醫師，本尊都會下意識地拉開距離。
也可以說，他厭煩所有關於藥的東西。
這種心理，也深深影響這“雷淩”和“暗”。在知道雨北浩是雨家人，更有可能是醫師的時候，本尊心中的層層好奇已經被這種厭惡心理打得體無完膚。
至於雨北浩來雷家幹什麽，本尊一點都不想知道，反正與他無關！
望著本尊遠去的背影，雨北浩眼角抽搐了幾下，難道說這就是貴族的傲嬌嗎？
當然雨北浩除了吐槽，更多的還是嫉妒。
他嫉妒雷淩一出生就有著無窮無盡的財富，揮霍不完的丹藥，受萬人敬仰的追捧。
而看自己呢，每日每夜、累死累活的努力修煉，到頭來變得是什麽，什麽都沒變！
人家的起點，便是自己永遠也到達不了的終點！
暗自歎息，雨北浩收回目光，這就是世界啊！
凶狠的光芒一閃即逝。
即便如此又如何，我有愛我的家人，更有養了我十幾年的家，哪怕我永遠如死鼠般的生活，這都沒事！
可不要傷害我的所愛，不要傷害我的家，如果你做了，我管你什麽世家，管你什麽地位，就是去死，我也要斷你一臂！
雨北浩回首，堅定地踏出了一步，這是他的選擇，這也是他活著的意義，守護！
……
若懷縈走出考核場，她算著雷淩也快來了，正準備去迎迎。
“娘——”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若懷縈嘴角上揚，轉身招手，示意雷淩快過來。
本尊閉眼，雷淩睜開眼，等也不等地跑到若懷縈麵前。“娘。”
若懷縈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雷淩衣服上有些褶皺的地方，幫他撫平了，“這幾天感覺怎麽樣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雷淩腦海裏馬上回憶起雷墨修對他說的話、雷子意的解釋，還有蟻皇的請求。樁樁件件都衝撞著他的心境。唉！這就是生活啊！
“沒啊，娘，我很好，好得不得了呐！”
若懷縈點頭應了一聲。其實她心裏明白她的孩子可能不會再和自己吐露心情，因為他開始顧忌自己的感受，他長大了。
可若懷縈懂啊！她是母親，是他的娘，怎會不懂自己孩子的心情！
但她將這種情緒深深地藏了起來，那些事是一個人成長中該經曆的，自己經曆了，同樣的自己的孩子也要經曆，沒有人能逃得開。
這便是成長的代價，用眼淚去交換堅強。
“好了，娘，我們去找小姨吧！”雷淩撒嬌的語氣轉移了話題。
“好好好，找你小姨。”若懷縈最受不了雷淩這種撒嬌。
龍鱗帝國習俗，“小”字用於輩分、稱呼前麵表示“二”的意思。
在雷墨修麵前，雷淩表現像個成人，他自強，有自己的見解，更不會受人擺布。
而在若懷縈麵前，雷淩完全像個孩子，他不用偽裝，不用堅強，甚至不用思考，他就走在若懷縈的旁邊，淡淡的藥香能撫平他的一切創傷，溫柔的聲音裏有著可以保護自己的堅實力量。
在母親麵前，雷淩無法強大，血印之前是，有了血印時是，沒了血印後更是！
“別飄了，還沒好全，多注意點。”看到雷淩走路輕浮的步伐，若懷縈知道他興奮，但還是要提醒一下。
“怎麽會！”雷淩從若懷縈的左側蹦到右側，“我對我自己可是很有信心。”
“那也要多注意！”若懷縈責怪道，“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奧。”雷淩聽了若懷縈的話後，就像一棵醃醃菜一樣，無精打采的應了聲。
本尊在心裏聽到若懷縈的話後，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他幾乎都快忘記了自己到底是怎麽度過這六年了，原先發生的種種已經模糊不清。是他真的忘了，還是不願記起。
時間可真是個無情的人，本尊第一次覺得時間的力量真的很大，可以使人忘記一切。
“等會見到你小姨，要好好道歉，在葉鋒的時候，你小姨可是幫你擦了不少屁股。”
雷淩點頭，“知道了。”
雖然葉鋒城最後還是亡了，但在他.……在蟻皇的幫助下，那一萬多的孩子還能多活些時日，對於雷淩來說，已經挺好的了，起碼他的目地曾經達到過，盡管那是假的。
隻是……小姨那時候肯定很生氣，雷淩能預測到當時若懷君的表情。
本尊心想還用你說。
雷淩現在有點頭大，感覺今天要有一頓逃不了的毒罵。
暗心想活該！
“這幾天我要出躺遠門，在家好好聽你爹的話，他說什麽時候可以接受種子，你才能什麽時候接受種子， 別自作主張去碰那些東西。”
“哦。”雷淩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內，隨口回答了一聲。
若懷縈對敷衍的話極其反感，見雷淩這樣，說話時也就帶著點怒氣，“聽到沒有！”
“啊！什麽.……要走？去哪啊？”若懷縈的聲音將雷淩從內心的情緒中喚醒。
他回憶了一下若懷縈的話，母親要走？
“對，去雨家幾日，你雨爺爺生病了，我要去看看。”若懷縈不耐其煩的又說了一遍。
“雨家，雨楠生嗎？”雷淩這時才明白，原來那個雨什麽浩來這是為了這個啊！
若懷縈彈了雷淩額頭一下，“沒大沒小的，你要叫雨爺爺！”
“是，是，是，雨爺爺！”雷淩撓了撓頭，突然他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個極其熟悉的身影，完蛋了！
雷淩下意識地往若懷縈身後躲了躲，以小姨的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這次恐怕是真的凶多吉少！
雷淩想到這，立馬閉上眼睛，想要切換人格尋找友軍護體，結果可想而知。
雷淩在心中大罵，你們這群有人性沒義性的家夥！
“姐，來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雷淩寒毛炸裂，心髒狂跳不止。
“淩兒，躲在後麵幹什麽，孵小雞啊！”若懷縈滿臉笑容，“快過來，讓小姨看看。”
雷淩聽出了若懷君話音後麵加重的聲調。不行，不能出去，會死的！
腳下黃光一閃，雷淩神奇般得出現在若懷君麵前。一直低著頭的雷淩隻覺得眼前一花，腳底的景色便換了個樣。
淡淡的藥香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硝煙的味道遍布雷淩全身。
還帶玩瞬移的嗎！雷淩欲哭無淚。
感受到耳朵翻轉了九十度，疼痛感襲來，雷淩隻想說還是原來的味道。
“疼啊！”雷淩叫了一聲，便被若懷君揪著耳朵地拉了起來。
雷淩看著幾乎和母親一模一樣的麵容，悲痛道：“我錯了，小姨！”
“知道錯了，你說你，讓我怎麽……”
天空的巨響打斷了若懷君的話，三人齊齊看向天空。
層層烈火焚燒天空，熾熱的氣浪呼嘯而至，天仿佛塌陷了一般，零星的黑色逐漸蔓延，條條紋路錯綜交錯，一個黑色的鳥形圖騰愕然印在了天空上。
突然間烈火熄滅，圖騰仿佛就像活了一般，遨遊天際，雄傲的世姿展盡世間，人們浮沉其內。
但轉眼間回神，一切都沒變，黑色的圖騰就呆呆地立在空中未曾一動！
赤紅的光芒從黑色的紋路上爆發，炫目耀眼，天地染成紅色。烈火重新燃起！
那是什麽？本尊睜開眼，眼前的景象震驚到他了。
此時遠處又傳來三聲巨響青色，綠色，白色的光芒從四麵的空中升騰聚集，與紅光交相輝映後擰在一起，頓時七彩的光芒照耀世間。
到時候了嗎？這麽快就二十年了！若懷縈、若懷君心中也是震驚不止，這種東西看幾次都不會厭煩。
不過，若懷縈、若懷君又仔細推算了下時間，察覺不對，時間提前了三個月，還沒有到二十年的期限.……
雷墨修、雷子意並排，天空上的圖騰，讓他們產生了同樣的疑問，為什麽會這個時候出現，明明還不到期限！
思索之後，一道指令傳出，“夜衛所以人停止當前任務，外出者迅速召回，原地……”
此刻龍鱗帝國的各大世族正在召開著各自的的會議，全族上下有威望的人悉數到場，更有數不盡的青年在旁聆聽會議的最終宗旨。
各個族長都明白不管開怎樣的會議，不管做怎樣的準備，他們的目地隻有一個——在這次勢力大清洗中，占據絕對地位！
此時平民家中的少年們揮淚告別家鄉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隻身遠走。
有的進入險惡的叢林、懸崖，大海鍛煉過硬的本事；有的加入實力高強的世族，學習更高的本領.……他們這樣做隻是為了一個目地——在這次勢力清洗中，改變自己的地位。
玉福樓前，被掃地出門的店小二望著天空的異變，嘴角大咧，完全沒有失去工作的煩惱，他吹著小曲，走向遠方.……
玉福樓內，亂作一團，各種指令滿天飛。
“樓主有令，縮小各部門開銷，一年之內不得接受大型宴客任務，中層以下限製客流！”
“樓主有令，提取資產！樓主有令，提取資產!”
“樓主有令.……”.……
一排排黑龍低首俯身恭迎著少年往外走。
“你要去哪？”
“我感受到它了！感受到了！”.……
田野中，奴女癡癡地望著天空的圖騰，總覺得在哪裏見過，總覺得它好像在呼喚著自己。
電光火石間，數幾名殺手來到奴女身邊，尖銳的冷刀離奴女的脖子不到半厘米！
一聲巨響，待奴女回過神來，她的四周又鋪滿了人肉碎渣，鮮血源源不斷地糊在身上，粘稠又腥臭.……
“娘，那是什麽？”本尊迫切需要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記得我跟你講的‘古風’嗎！”
本尊一征，往事回憶浮起，震驚！震驚！再震驚！本尊無法描述現在的心情，這就是二十年的輪回啊！
突然，一股壓強襲來，大風呼呼而過，一隻巨型的斑蝶殘影破土而出，立東方而不落。
烈火將大風吞進，鳥形圖騰顯得更是明亮，七彩的光芒渲染著斑蝶的光彩，仿佛如一幅畫卷，美得讓人心醉。
層層紫光衝天，圍繞在殘影之間。遠古的鳴啼似乎跨破時間限製，陣陣呼嗓過後，殘影越顯真實。
若懷縈很難相信“紫蝶幽穀”這麽快就被煉化了，可眼前的一切又讓她不得不信！
感受到目光的注視，若懷縈向若懷君點了頭。
光芒一閃，若懷君消失不見。
可惜了！若懷縈心中惋惜著，繁兒已經二十三了，要是二十該多好，這次輪回又該是我雷家揚名的時候了！
收回目光，若懷縈注意到身旁的本尊看得出神，心中不免哀歎一聲。走一步，是一步吧！
“走了，別看了。”
本尊被若懷縈換回了心智，發現已經被拉入平房內……
不久後，填滿整個東方的巨型斑蝶頃刻間化成一隻隻發出微弱光芒的紫蝶，紫蝶成群成群飛向遠方，畫麵一度精美。
然後又一群一群沒頭沒腦地撞在了籠罩的屏障上，分成點點星光消散不見。
唯有圖騰久久不能平息……
為了促進帝國幼子的成長以及帝國以後的繁榮，人族四大帝國帝王在各自的領地內建立了無數的學院，學院以年級製為基礎，教導學生五年。
隻要是帝國的幼子達到一定年齡，就必須進入學院學習，以增長見聞與人脈。
而在成型的學院體係內有四所學院完全獨立之外，世人稱它們為“天院”！
四大帝國各占一所：龍鱗·古風，聖靈·影空，禦風·劍心，暗帝·無凡。
沒有任何勢力能左右天院，哪怕是帝王也不行！
它們獨立在任何體係之外，不收約束，每二十年開山一次，收盡當時人族不世天才，盡心培養三年。
看其每屆出師者，無不被尊為英豪，受各大勢力追捧，所做之舉更是被萬世傳唱！
可以說，天院代表著至高的權力，代表著絕強的實力，更代表著人族的繁榮！
哪怕是平民之子，庸世之才，隻要進入天院，實力、權色、財富要多少有多少！
也因如此，世間便有了“二十年輪回”一說。
有子弟進入天院的世家在子弟出師後，勢力劇增，自然要去吞並那些弱小的世族，以求占據更多的席位！
沒有子弟進入天院的世族會想盡辦法籠絡那些進入天院卻又是平民之身的子弟，以求自保，否則隻有被任人宰割的地方！
這也就是所謂的勢力大清洗，強者強，弱者亡！
每當天院收徒時，總會提前一年的時間向世界宣告輪回即將開始。而方式就是天空上的圖騰！
為了人族的昌盛，帝王們強製規定每次天院收徒時，帝國十二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的青年必須參加天院選徒考核，不管什麽身份，不管是否已經在一所學院學習。違令者，死！
而其他年齡的人不給予強製規定。當然天院隻收二十歲以下的青年，二十歲以上的想都不要想進！
眼前的黑夜給予人無限遐想，恐懼與痛苦，折磨與忍受，每一份化成養料供人成長，長而為人！
層層地壓力壓在了雷淩身上，他今年十六，盡管擁有極高的地位，卻是一個連力量的沒有的廢物！
一年之後的考核，自己必須要去，夢兒也要去。在那個天才林立的群體裏，自己拿什麽保護夢兒，拿什麽！
生命？可笑！
時間！時間！時間！雷淩發狂似得吼了一聲，他第一次覺得時間不夠用，第一次覺得已經迫在眉頭，他現在就想獲得力量，現在就想！
白天的檢測結果是恢複的不錯，但與接受種子改造還差點距離！
雷淩還要等，可就是這個等！幾乎要了雷淩的命！
強大的吸力將雷淩人格吸進體內，暗睜開眼，他剛才發動了人格融合，現在這具身體隻有他了！
現在正是身體恢複的關鍵時期，不能出現任何差錯，而雷淩太容易情感化，保不齊會做出一些事，為了安全期間，暗和本尊不介意讓他沉睡！
雖然事情是刻不容緩，但越急的時候更要冷靜。
在沒有成為墮落者前，一切都急不得！
屋外的黑夜如此絢爛，暗繼續作起了恢複鍛煉。現在能做的隻有鍛煉、恢複.……
暗眷戀著力量，如果蟻化的力量能為他們所用！起碼現在肯定能放鬆一點！
可惜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