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啦,格局小啦!
悟真禪師參悟了一輩子佛法。
說什麽也沒有想到,自己在五十二歲這年,竟然被一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毛頭小子給點化了。
感慨,感慨啊!
好一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罷了,罷了,施主既然這麽有慧根,那這蜘蛛精就算死在施主手裏,下輩子也定能托生個好人家!”
衙門後庭食堂,飯桌上,悟真禪師喝了一口素酒,搖頭讚歎。
時過正午,很多超度完亡靈的大道,高僧,全都在這裏食用典獄長給他們準備好的素齋素飯。
全場人頭濟濟,大概有三四十個老道,和二十多個高僧,基本全都是北麵神隱寺和南麵青羊觀的高人。
隻有寥寥幾個,是雲遊四方的道士,聽聞這裏做法場,過來無償幫忙的。
大興國國風,佛道不分家,並沒有那麽多心眼算計,圈地盤,奪信徒教眾之類的事情發生。
修道的是喜歡雲遊四方,念佛的則是安居一方,全憑個人喜好。
雖然人數眾多,但是並沒有誰大聲說話,相比起來,也隻有徐興祖這一桌說話較大聲,但是誰也沒有在意。
徐興祖和悟真禪師喝了幾杯素酒,幾次推脫有事要走,但是總是被前者攔下。
說實話,徐興祖很不自在。
放眼全場,很多劊子手,都是靜立兩邊,伺候做法事的大師們吃喝,可以說是畢恭畢敬。
哪有像自己這麽隨便的,坐下和大師喝的有來有回?
更何況,自己還想回去,趁著空隙去參悟一下那新得到的《太平清領》。
“哎,無妨無妨,不用學他們那麽拘謹。你我有緣,施主佛性深厚,剛才多謝你點撥,讓我剔除心魔,咱們可以算是交心了……嗯……”
悟真禪師思索了一下,接著道:“剛才問施主你,二十有一,年紀尚輕,不如咱們今日結拜,你做我師弟吧?咱們共處一室,秉燭夜談,共研佛法……”
說完這話,他目光懇切的看著徐興祖,等待對方回答。
話說回來,在大興境內,一些有道行的高僧大道,在一定歲數後,會尋找自己的傳人。
傳承自己的理念,修為等等。
這種機會,一般都是給王公大臣的子弟準備的。
所以很多有權勢的富貴人家,都在家附近供奉著一些有道行的高人。
一來為了讓高人,平時能夠護佑自己家族。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高人到了一定年紀後,可以把一身所學,傳授給自己後代。隻要自家後代學有所成,那一般的世俗邪祟,可都不敢隨便侵犯這個人家了。
所以,這種機會,很是難得。
悟真相信,麵前的小小劊子手麵對此等大好機緣,也不會拒絕。
“做……做你師弟,大師?”
徐興祖半張著嘴巴,看著一臉認真的悟真,腦海中浮現出自己被剃光頭,頭頂六個點,隻能吃齋念佛的模樣,頓時慌了。
做師弟倒沒什麽,要是剃光頭發,點六個點,那他寧願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當劊子手。
“多謝大師美意,我隻是無意中講了自己一點經曆,碰巧讓大師有所感悟,其實並不是對佛法……”徐興祖想婉轉拒絕。
悟真卻把臉一沉:“哎你別說了,就這麽定了。老衲一生斬妖除魔,理念必須傳下去,施主就很合適,一會兒老衲自當和典獄長說起此事……”
他態度很決絕,大袖一揮,把杯中的素酒一飲而盡,然後吃了幾口豆芽菜,露出焦黃牙齒,哈哈大笑起來。
徐興祖:“啊這……”老禿驢也太霸道了吧,出家人哪有這麽強橫收徒的?完全不顧及別人感受啊這是。
……
須臾過後,徐興祖又長出了一口氣。
原來,做悟真的師弟,並不是一定要剃光頭發,也可以當頭陀。
那還行,而且周邊一些道士僧人,向這邊投來關注的目光,紛紛點頭,似乎是在鼓勵徐興祖,同意悟真的提議。
“這位小施主,悟真長老,在咱們這一片也算是很有名氣的,你能得到他點撥,這場機緣不小了,勝過你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遭受那妖氣腐蝕之罪……”
“悟真長老,咱們有道之人,一般隻收有緣人,您不去富貴人家去收那油水豐厚的子弟做傳承,足見淡泊名利,至情至性啊……”
幾個老道和尚,也紛紛發表意見。
徐興祖這才放心。
看樣子,悟真這個提議,並不算壞。
話說回來,這老和尚見多識廣,如果自己在修煉一途上有不明之處向他請教,豈不是一樁美事?
想到這裏,他內心有點動搖。
……
庭院月亮門洞,進來兩個人。
典獄長姚大海帶著老孫頭,前來拜謝各位道長,高僧前來做法事。
姚大海在四方作了個四方揖,正要說話,一撇眼見到一個劊子手,正大大咧咧坐在席中,和本地名僧悟真禪師對飲說笑,頓時把臉一沉。
旁邊老孫頭嚇得一個哆嗦,順著目光看去,頓時點頭哈腰道:“是了,屬下這就去讓那個不開眼的東西滾開!”
他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悟真禪師那桌近前,對著徐興祖瞪圓眼珠子,喝道:“你是什麽東西,竟敢和悟真禪師對飲?趕緊起來!”
在這些獄卒小吏眼裏,劊子手來曆不明,出身低賤,是最下等的存在。
就拿悟真禪師來說,就連典獄長,甚至本地知府都要恭敬三分,怎麽能和劊子手這種低等人在一起對飲,簡直是有辱視聽。
尤其是悟真禪師,是餘杭鎮周邊的名人,就連知府大人,都經常邀請他去府上做客,請教佛法。
周邊一些離著近的道士,僧人,紛紛把目光轉過來,注意這裏。
徐興祖還沒說話,悟真禪師把酒杯重重一放,眼睛一瞪:“你又算什麽東西,怎敢和我師弟這麽說話?!”
這下尷尬了……
老孫頭臉一白,後退半步,張口結舌:“您……您師弟?多會兒的事兒?”
他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在小冊子上登記徐興祖的身份,是個三代貧農,出身則是煙花之地的青樓打手。
此人一向沉默不語,頗有膽識,殺妖倒是一把好手,但……
這怎麽成了悟真禪師的師弟了?
“從前不是,這頓飯後,就是了,不行嗎……”悟真禪師有一說一,他對老孫頭這種趨利避害的小吏,很不客氣。
“啊,行,行,悟真禪師說行,自有您的道理,我回去和典獄長解釋一下……”
老孫頭隻是賠笑,悟真揮揮手把他打發走了。
前者一溜煙回到了姚大海跟前,附在其耳邊訴說一番。
聽著下屬的匯報,典獄長姚大海一張臉,漸漸由陰轉晴,意味深長看著這邊。
鬧了半天,原來是自己小了。
格局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