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算命的說我，一將功成萬骨枯！哇哈哈哈哈哈……”
一陣爽朗又得意的笑聲，從鎮魔司班房內傳出老遠。
絡腮胡典獄長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端著茶垢滿滿的茶杯，大口喝了一口，接著“嗬呸”了一口茶葉，粗俗至極。
剛才徐興祖為了生存，答應了他的要求，這讓典獄長很是滿意。
又有替死鬼加入鎮魔司當“劊子手”了。
多年以來，他姚大海就是靠到處搜羅這種便宜的勞動力，來加強本地方鎮魔司的生產力。
深得餘杭鎮知府大人的賞識。
其實。
大興鎮魔司劊子手不是個好差事。
因為鎮魔司所捕的妖族種類繁多，其中大多數妖氣衝天。
妖，鬼，邪祟，三種生存形態各異的異類，身上散發出的煞氣，都會對人的肉身起到非常強的傷害。
如果按照現代思維來看，相當於核輻射之類的損傷。
但是，鎮魔司抓了妖怪，總得有人來監管，斬殺，處理後續啊。
尤其是大部分妖族身上的皮毛麟角，都有非常值錢的用處。
甚至部分妖獸，內髒都可以入藥。
珍貴無比。
鎮魔司把這些東西上交給朝廷，又是一筆不菲的獎勵。
這些事情總要有人做，這個崗位就叫劊子手。
劊子手負責把受盡刑罰，剩下一口氣的妖魔斬殺。
但是往往有些妖魔，就算是被鎖鬼鏈，妖魂釘，打魂鞭鎮壓，有的強悍者也會用秘法，祭出最後一口氣，和劊子手同歸於盡。
可以說防不勝防，屢見不鮮。
就算劊子手有幸逃脫，有時候也不得不麵對一身的傷殘。
一般人都不敢和隻剩一口氣的妖魔接觸。
生怕對方來個魚死網破。
所以，權衡一下，最後都是一些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家，或者外麵流竄來本地的流民，走投無路，隻為能有一口飯吃的人，才做這個。
在鎮魔司裏的人，不是流民，就是十惡不赦的凶徒。
徐興祖顯然被歸納在後者。
而典獄長，就是靠這些最底層的人，一步步積攢自己的功績，爬上去的。
老地主了。
此時，徐興祖目光呆滯的看著髒兮兮的小窗外，透進來的幾絲明媚，回想著那為保清白自刎而死的小狐狸貞娘，漸漸出神。
他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受盡苦楚，一開始靠著討飯，最後勤勤懇懇種地，才苟活下來的。
後來進入了春花樓當打手，遇見了貞娘。
在徐興祖百無聊賴的人生裏，貞娘算得上是一道光了。
照亮了，溫暖了他那顆冰封已久的內心。
讓他在這個鬼魅魍魎出沒，生死由天的世道中，有了一些安慰。
如今看來，貞娘早已投胎轉世去了。
世界上再也沒有能和他說說話，知長知短，知深知淺，管鮑相交的人了。
也不知道，貞娘作為一個妖族，留沒留下一絲神魂印記，能讓他有一點線索，找到輪回後的她。
貞娘眉心處有一道紅色豎紋，現在想想，那是狐妖才有的特殊胎記。
每個狐狸的記號不同，這個標記隻屬於貞娘。
徐興祖後來想著，既然是妖鬼仙神橫行的世界，是不是能找到輪回轉世後的貞娘？
這個念頭，幾年來一直在他心裏回蕩。
但是，總是沒有頭緒，不能付諸行動。
山河社稷圖的出現，又讓他燃起一絲希望，是不是可以留意一下狐媚一族？
也許，從那能找到貞娘轉世的一絲線索。
下午，乙字獄最裏麵的刑場。
典獄長把徐興祖領進去，一股惡臭撲麵而來。
“老孫頭，你一會兒和這個新來的交接一下，給他把刀子，然後明天讓他試試那些甲字獄的妖魔……”
“好嘞，頭兒……”
一個枯瘦的老頭上來，把徐興祖領了進去，後麵的典獄長趕緊轉身走了。
顯然，不想來這裏多待。
老孫頭沒什麽多餘的話，直接遞給徐興祖一把半新的牛耳尖刀，告訴他不用多問，看別人怎麽做就行。
挨著牆角，姿勢隨意的坐著幾個赤裸著上身的劊子手，朝著徐興祖方向看了幾眼，就興趣全無的扭過頭去。
這些人手裏拿著還在滴血的牛耳尖刀，手臂上的青筋凸顯，蒼白的手臂微微發顫，似乎都沒力氣抬起頭來。
徐興祖望氣術看過去，從左到右，五個人身上都是一片濃鬱的黑色煞氣。
顯然和傳說的一樣，這些劊子手在這裏解剖斬殺過很多妖邪，自身也受到汙染。
中午飯時候，幾人被老孫頭領到了一處寬大的後廚，同樣是幽暗無比。
但是熙熙攘攘，總共幾十個樣貌各異的劊子手，麵色晦氣。
這些人幾乎不怎麽交流，去大師傅那裏領一些饅頭，包子，炒菜，就蹲在角落裏大快朵頤起來。
一副“活了今天沒明天”的模樣。
徐興祖也打了一份西紅柿炒雞蛋，那個幾個糙麵饅頭，找了個角落，靜靜地吃著。
目前看來，這地方飯菜管夠，隻要你賣命就行。
而且，一頓飯兩菜兩湯，葷素搭配，在這亂世裏，算得上是好的了。
徐興祖有種上輩子當礦工的感覺。
放眼望去，身邊這些同僚，全身都冒著黑氣，或濃或淡。
他暗中施展望氣術看過去，大部分人活不出四十歲。
“李長樂，印堂黑氣彌漫，一年後暴死……”
“劉大強，黑氣入腦，半年後肺癆而死……”
“吳倩達，妖毒深入骨髓，三個月後咳血而死……”
“周六福，雙眼呆滯，死於重金屬中毒……”
他給每個人都相了個麵，這些人來自天南海北，經曆各有不同。
總的來說，都是受苦人出身。
為了一口飯吃，來到這裏當劊子手。
已然命不久矣。
徐興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不會變成這樣，隻想有機會逃離這個暗無天日的鎮魔司，去尋那狐之一族。
但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不可能。
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自己隻是個空有望氣術的大肌霸，和路邊看命的瞎子差不多少。
稍有妄動，恐怕就會招來大能們的怨念，舉手之間就會被殲滅。
看起來，目前唯一能做的，隻能是潛伏默不作聲，等待自己變強的機會。
希望，那個“山河社稷圖”說的不是假話。
讓他能夠在斬殺妖物後，獲取一定的力量。
哪怕一點點就夠了。
這是被逼無奈的辦法，都是為了活下去，為了能再見貞娘。
算是曲線救國吧。
徐興祖心裏時不時泛起對貞娘小狐狸的回憶，那一點點曾經的溫馨，是他心底唯一的光，讓他能夠咬牙在這堅持下去，不會發瘋。
下午看了幾個同僚，殺了些精怪，徐興祖心裏稍微有了些底。
明天時候，就該他主刀上陣了，聽說他要斬殺的，是一隻道行十年的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