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尾奏
去時，十六人歡聲笑語；歸時，六個人一言不發。
飛機的廣播裏傳來範博文的聲音：
“衛星導航顯示，我們即將到達希望之城，各位做好心裏準備，飛機下降時可能會有點顛簸。”
話音剛落，一股輕微的失重感來臨。
不一會兒，飛機下降到了一定高度，吳幽往窗外看去，想試試能不能看到希望之城。
然後，他愣住了。
吳幽身體僵直，嘴巴張了張，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他渾身冷汗直流，雞皮疙瘩一瞬間翻騰不知多少遍，瞳孔縮至針狀，心跳都像停止了一般。
心裏有一道聲音喃喃響起：
他找到的希望與光明，被黑暗包圍了……
南宮炙天率先發現了吳幽的異狀，也朝窗外看去，刹那間，眉頭緊皺。
真的如他預感的那般……
希望之城，出事了。
密密麻麻的惡魔包圍了希望之城，一眼竟望不到底。
兩萬希望軍站在圍牆上防守惡魔的進攻，數量差距是那麽明顯，讓人感到無力。
希望之城就像暗黑凶潮中的一葉扁舟，給人一種岌岌可危之感。
但事實上，希望之城還算比較輕鬆地抵禦住了惡魔，並沒有看起來那麽誇張。
其他人也發現了希望之城的危機，頓時叫出了聲。
“發生什麽事了？”
“希望之城怎麽被惡魔包圍了？”
飛機繼續下降，已經達到了吳幽視野探查的範圍，他開啟能力，仔細感知著。
吳幽看到了一片光點，準確來說是一片光亮，密集得幾乎已經不存在“點”了。
平時，他最遠可以看到方圓十六裏，隻不過會有灰霧遮擋，異常模糊罷了。
但這次，他連灰霧都看不見，因為他隻看到了一片黑暗。
那是屬於惡魔的顏色。
至於更遠處還有沒有更多的惡魔，吳幽不敢多想。
眾人順利在希望之城機場降落，心裏卻沒有一絲欣喜。
南宮炙天一下飛機就急急忙忙地走了，連南宮靈都沒有多管，直接就把自家女兒甩下了。
吳幽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焦急、恐懼、後怕，恢複了平靜，道：
“我們先去希望軍軍營了解一下情況。”
其他人也回過神來，道：“好。”
眾人腳步飛快，急急忙忙地朝軍營趕去。
一路上，他們發現居民們情緒低落，一股焦急和沉悶蔓延在內城之中。
眼中卻又沒有絕望，似乎隻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所以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極少數居民陷入了慌亂之中，在那大喊，末日來了，惡魔圍城了，希望之城遲早會被攻破，所有人都得死……
不過幸好有城內隊的人維持秩序，安撫居民，並把一些散播不良言論，打擊眾人信心的不安定分子抓走。
這是吳幽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希望之城，不再平靜溫和的希望之城。
見到這一幕，他內心更加雜亂，卻不顯在臉色之上。
該震驚的、該焦急的、該恐懼的，已經震驚、焦急、恐懼過了。
他明白，即使再讓這些負麵情緒支配自己，也不會取到任何作用的。
現在該做的，是守住希望之城，做自己該做的事。
軍營，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職，爭分奪秒，不少軍官忙得焦頭爛額。
吳幽在城牆上找到謝非凡，喊道：“隊長!”
謝非凡回頭，他正為惡魔攻城的事心煩著呢，但看到他們回來還是勉強笑了笑，張望了幾下，疑惑地問道：
“就你們過來嗎，其他人呢？”
吳幽幾人沉默。
謝非凡勉強擠出的笑容消失，問道：“出事了？”
吳幽點頭，把之前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謝非凡沉默了。
三十二城同仇敵愾，但凡有一城被圍攻，其他城池都會迅速來援，原本謝非凡還寄希望於此。
但現在，他終於知道為什麽三十一城沒有第一時間支援希望之城了。
希望之城，獨木難支啊，雖然目前還沒有什麽大問題，但之後呢？
謝非凡又問：“你提到的那個歐石楠魔會是什麽來頭？”
吳幽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然後問道：“現在情況如何了？”
謝非凡微微有些苦澀地道：
“隻要對方核心部隊不過來，我們還能支撐。”
吳幽看了看城下無數的惡魔，呆滯地道：“這，還隻是先頭部隊嗎？”
“惡魔哪裏有什麽先頭部隊，隻不過是有智慧的高能層惡魔驅使低能層的惡魔先來送死，消耗我們的力量罷了。”
“有智慧，指的是第六能層以上嗎？”
吳幽想起了他們之前在暗寂城遇到的藥魔。
謝非凡點頭，道：
“這城下聚集的都是七八九能層的惡魔，就是用來消耗我們彈藥的。”
“那，會有第三能層，甚至第二能層的惡魔出現嗎？”
“說不準，之後可能會出現。”
吳幽沉默。
連謝非凡這麽樂觀、激情、喜歡灌雞湯的人都這麽一本正經了，可想而知問題有多麽嚴重。
範博文張望四周，疑惑地問道：
“為什麽隻用槍擊，不用炮彈？”
吳幽環顧四周，發現還真是這樣，便也困惑地望向謝非凡，用炮彈不是更省事嗎？
見他們提到這一點，謝非凡略顯氣憤地道：
“要不是上次暗寂城的事，我們也不會這麽節約。”
吳幽恍然，是那次事件消耗了不少彈藥嗎。
接著他又靈光一閃，心想：
暗寂城那次其實有點奇怪，支援來得太快了，明明我們開車都開了好一會兒，為什麽大部隊能那麽迅速、及時地趕到呢。
他沉吟道：“隊長，當時是你發出的求援對嗎？”
“是啊。”
“你什麽時候求的援？”
“我們發現傀魔的時候。”
“這樣啊，隊長你覺不覺得希望軍的支援……有點太快了？”
謝非凡摸著下巴道：“是挺快的，怎麽了嗎？”
吳幽張了張嘴，卻轉念一想：還是先調查一下再說。
於是他道：“沒事，隊長你當時是向誰求的援啊？”
“餘秋辰團長。”
吳幽點點頭，有機會找老餘確定了求援時間再說，萬一是自己想多了呢。
他又問道：“現在有什麽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暫時沒你們的事，現在都是打一些低能層惡魔，子彈就能解決。
不需要變異者出場，你們等之後的大戰再上場吧。”
“如果實在想做點什麽的話，不如去內城倉庫取點糧食、裝備過來，這邊需求量太大了。”
“對了，你們順便再去秦書淮家看看吧，他朋友不多，就你們幾個了。”
吳幽等人沉默無言，似乎並不想麵對秦書淮的家人。
謝非凡勸道：“書淮已經走了，雖然大火燒盡了一切，你們沒能帶回他的屍體，去找他的家人也隻是徒增悲傷。”
“但至少，我們要把死因告訴他的親人吧，不能隻是一個‘犧牲’就可以了事了吧，至少要告訴他的親人，秦書淮去了哪裏，幹了什麽，死在了哪兒……”
“不能讓他在世的親人，今後都不知道去哪兒緬懷他吧……”
吳幽無人沉默片刻，相繼點頭。
謝非凡欣慰地笑了笑，不是他不悲傷，而是他習慣了。
學會麵對死亡，也是這些年輕人成長路上必經的一課啊。
眾人告別謝非凡，一言不發地朝內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