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17章)
劉寶庫和渠玉晶正鬧得歡歡喜喜、不亦樂乎呢,桂卿回頭看到把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薑月照悄沒聲息地走了進來,像隻懷了孕的老貓要找個地方生孩子一樣,雖然它已經生過好多回孩子了。
“你又在這裏發布什麽新聞的?”薑月照笑嘻嘻地直接問渠玉晶,就知道她有事沒事都能胡說一陣子,所以閑著沒事才來湊這個熱鬧玩的, “別光你們幾個偷著樂嗬,也說給我聽聽啊。”
“薑局長你可真會說話,俺能有什麽新聞需要發布啊?”渠玉晶接著趁道,還是嘻嘻哈哈的老樣子,猶如山溝裏一隻沒尾巴的灰喜鵲在嘰嘰喳喳地叫著,“還不是在這裏閑著沒事瞎胡鬧嘛。”
“我覺得還是你見多識廣,要不你給俺發布個重要新聞?”她這句話簡直是神來之筆,把憑空產生的皮球一下子就踢給對方了。
“哼,在我眼裏什麽新聞都不是新聞,”薑月照意趣盎然地嘲弄道,一副老小孩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擺起了老資格,“你說說,咱什麽事沒經曆過,什麽樣的人沒見過?”
這倒是大實話,他走過的橋確實多,吃過的鹽也多。
“噢,你覺得我還是小青年啊,對什麽事都好奇?”他不鹹不淡地自嘲道,就喜歡用這種方式說話和調侃,“我都到了幹尾巴梢的年紀了,幹什麽什麽都不行,就等著退休回家自己玩去了,哪有那個閑工夫關心什麽這新聞那消息的,恁說是吧?”
“薑局長又謙虛了。”劉寶庫奉承道。
“人一旦老了,”薑月照眯著眼睛說道,“就得有點自知之明,別到處諞熊能惹人嫌,結果自己還不知道,那就沒什麽意思了。”
渠玉晶剛要張口回應薑月照的話呢,短短的幾秒鍾之內,她肚子裏已經懷上很多東西了,就見薑月照對桂卿安排道:“桂卿,你去一趟東院,找一下裴立賀××,他可能想要幾個數據,你看著給處理一下吧。”
桂卿趕緊答應了一聲,便麻利地出門去了。
他想,幸虧今天騎自行車來了,不然又得走著去東院了。平時凡是在縣城裏跑跑顛顛什麽的,他要麽是騎自行車去,要麽是撒開腳丫子步行去,從來就沒用過單位的公車。在他的腦子裏根本就沒有使用公車的概念,他天然地以為公車就是給單位領導個人配備的,實際上也是給這些領導個人準備的,他一個小兵蛋子根本就沒有使用這些公車的資格,這也應該算是一種難得的自知之明。好在這個縣城並不大,所以一般也累不著他,而且他認為自己反正年輕,多跑跑也是應該的。
他走後,薑月照又逗留了一會便回自己的辦公室了。
“你看人家小青年家是農村的,”等薑月照一走,劉寶庫便冷笑著對渠玉晶道,眼睛一翻一翻的,就像隻灰黃色的氣鼓鼓的大青蛙,“也沒見過什麽大世麵,所以就在這裏瞎指揮,是吧?”
“你說說你到底是什麽人呀!”隨後他又補了一槍,這句話的殺傷力似乎更強一些。
“你說誰的你?”渠玉晶伶牙俐齒地質問道。
“說別人能對得起你嗎?”他忽然牛皮哄哄地說道,大有此時不調戲她以後便沒有機會調戲了的意味,一如明智的人生就需要及時行樂一般,“說別人你心驚什麽的?”
“行,你等著!”她威脅道。
“你別用你的歪吧理去教育人家小張啊,那樣會誤人子弟的!”他誠心誠意地勸說道,也不全是調侃的意思。
“哎,真是奇了怪了,怎麽我的理就是歪吧理的呢?”她急眼了,張著大嘴反駁道,“難道說你的理就都是正理嗎?”
“你聽我說啊,渠玉晶,”他這回說得很是認真,完全不像平時吊兒郎當、霧霧症症的樣子,從他那張稍顯自信的老臉上就能輕易地看出這一點來,“剛才××部的那個電話,我也知道是他們不對,但是沒辦法啊,咱不能和人家當麵硬頂啊,是吧?”
“你平時光嘴嘴的,實際上和他們打交道少,”他又嘟嘍道,豈不知對方已經開始反感了,“不知道他們的厲害,我可是吃過虧的人,知道不能和他們來硬的,到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哼!”
“哎呦,他們那些人難道比狼還惡嗎?”她反問道,嘴上依然是不服氣的樣子,她這一輩子就沒怎麽服氣過旁人。
“哼哼,比狼惡不惡我不知道,”他可能真想要和她交交心,所以話也說得比較誠懇和直接,和平時真是判若兩人,“不過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就知道了。你比如整理個人檔案這個事,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們當中的一個小兵,人家就可以很輕鬆地在整理檔案的時候,把你檔案裏邊很重要的東西給你抽掉,然後等你哪天用著的時候,嘿嘿,你就撅著腚補去吧,到時候能把你玩死的。”
“而且,”他頗為神秘地說道,估計是真的吃過這種虧,“這還都是小手段,小意思,還沒真正放大招呢。”
“不會吧,他們有這麽瞎嗎?”她疑問道,真是不信。
“哼,你說呢?”他如此說道,是想讓她深思一下,希望能借此拯救一下她那已然幼稚多年的無知透頂的可憐靈魂。
“我上哪知道去?”她道,終於泄氣了。
想來她的心中也已經有所警覺了吧,不然說話也不會是這個稍顯柔軟的語氣。她現在能這樣說話,其實就意味著她已經認輸了,繳械投降了,承認自己的淺薄了。這個時候旁人千萬不能再刺激她了,否則的話很容易適得其反,惹得她狗急跳牆,然後又開始胡攪蠻纏起來,真到那個時候就什麽路子都不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