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10章)
“對,去買一套卡拉OK音響和碟片,沒事就在家練練歌,省得每次和別人喝完酒以後都隻能尷尬地看著別人瀟灑盡興。”桂卿猶豫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要通過這種極其罕見的方式盡快把手裏的錢花出去,而且下班後就抓緊行動,好像隻有這樣才能稍微減輕因為沒給趙維擔保或者借給他錢而產生的愧疚感和負罪感。
劉寶庫走後沒多久,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也就直接下班了,反正從來也沒人過問他的來去,他做事完全靠自覺、憑良心。下班之後他直奔金碧大廈西邊不遠處路南的五交化商場,花380元買了一套雜牌子的家庭影院。據老板說這是一套特價處理的設備,因為僅剩最後一套了,所以才以優惠價賣的。他心情複雜且百味雜陳地交了錢,然後就讓人家幫他把那些東西綁在自行車後座上,匆匆地結束了這次計劃之外的重大購物行動。非理性的大款項的購物行動不隻是女人才擁有的專利,男人有時候不免也要搞上一搞,路上他想。
而後,他又在商場旁邊一家名為“先鋒音響”的小店裏買了幾套歌碟,裏麵包括《潮濕的心》《心海》《月亮之歌》《血染的風采》等很多在街邊卡拉OK小攤上流行一時的通俗歌曲。買完這些他期待已久的歌碟之後,他無意中又看見了一盤《指環王·護戒使者》的影碟,心裏很是喜歡,於是就問老板:“這個影碟多少錢?”
“十塊錢。”老板幹脆利索地回答道。
“是正版的嗎?”他難為了自己好半天才懦懦地問道,就像是一個小偷向失主去打聽贓物的下落一樣。
他覺得這樣直白地去問人家老板這個問題,簡直就是涉嫌汙蔑人家的清白和榮譽,同時也充分暴露了自己的無知和粗鄙。他這種忐忑不安的問話使得他極其強烈地認為,他那沒怎麽見過什麽大世麵的真實窘況被一覽無餘地展示給了眼前這位陌生的店老板,包括大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陌生的行人似乎也看到了他深藏在內心的畏懼和羞赧。
“你說什麽?”老板大聲地問道,心眼子簡直壞到了頂點。
老板的話頓時嚇了桂卿一大跳,使得他那原本就萎縮和恐懼的內心立刻就變得更加渺小和脆弱了。他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脖子根。他根本就不敢回答人家老板的問話,卻又不敢不回答,於是就結結巴巴地重複道:“我說,這個,這個是正版的嗎?”
“真是天大的笑話!”老板理直氣壯地咋呼道,同時一臉鄙夷地看著眼前這位買碟片的年輕人,“要不是正版的我能賣給你嗎?”
“我給你說,不是我吹牛,”他又趾高氣昂地打包票道,氣焰頗為囂張,“你在我的店裏想買盜版的碟都買不到。”
桂卿嚇得半天沒敢吱聲,隻是裝模作樣地看看碟片。
“小兄弟,沒大看過碟吧?”等老板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完了眼前人之後又接著問道,眼神也變得比剛才更壞了。
“他好像就知道我從來沒買過影碟,沒用過影碟機一樣,不然他怎麽就敢這麽粗俗地和我說話呢?”桂卿覺得很奇怪,並暗暗地流著汗,同時想道,“生意人的眼光雖好,可就是喜歡狗眼看人低!”
與此同時他還想起來一個小故事,也就是一幅漫畫。畫上有一個人在湖邊挖了一條長長的淺淺的水溝,用誘餌引誘湖裏的魚順著水溝往外遊,同時這個人的手裏還拿著一個網在水溝這頭等著逮那些自投羅網的魚,嘴裏還對那些可憐的魚念叨著,如果努力的方向不對,那麽越努力離失敗和死亡就越近。每當回想起這幅漫畫的時候他最想說的話就是,魚兒努力的方向倒是對了,就是碰到無恥小人了。他覺得眼前這個老板就和那個一邊逮魚一邊諷刺魚的家夥沒什麽兩樣,都叫人感覺惡心。
“確實沒怎麽看過,”他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和鄙視,不無嘲諷地回道,“因為平時比較忙,沒時間看這些玩意。”
“這回看好了,以後想著再到我這裏來買啊,”老板看著眼前這種年輕的老實人實在是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再供其鄙視和侮辱的了,於是就換了個口氣說道,像是做了一番天大的慈善事業似的,“我這裏的東西很全,比他們所有的音像店都全,可以說什麽樣的片子都有。”
若是放在以前上大學的時候,老板如果這麽說的話,桂卿肯定會眼前一亮並對人家充滿感激和敬畏之意的,但是現在他隻是覺得眼前的這個家夥就像一坨狗屎一樣令他感覺惡心和討厭。
他一邊在心裏使勁地罵著“什麽玩意啊”,一邊在嘴上說著“好的好的”,然後趕緊付了錢,用自行車帶著那套劣質的家庭影院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家音響店,匆忙往家裏趕去。家裏再不好也比外麵強,外麵都是些不講究的壞人,他愉快地想著。
道武和春英看見大兒子也不和家裏商量一聲就帶回來這麽一套昂貴而不實用的爛東西,感到既好氣又好笑,還心疼得要命,但是天性善良的老兩口並沒有多說什麽就默默地接受了這種非常敗家的結果。老子總有無奈和憂傷的時候,不管多厲害的老子都是如此,更何況這種從來都沒厲害過的老子。
桂卿精心地調試好了設備之後選了幾首歌試唱了一下,很意外地發現效果還可以,反正他的要求也不高,就攛掇著父母也跟著唱了幾句,搞得老兩口半是開心半是憂慮,根本就唱不成樣子。他顯然也看出來父母的意思了,所以在忙活了一陣子之後就不再唱了,再唱也確實沒什麽意思。他又把後來買的那張影碟放進去,結果一放才發現這就是一張地地道道的徹頭徹尾的盜版碟,畫麵和聲音都粗劣到根本就無法觀看的地步了。他已經出離憤怒了,卻隻是在自己家裏敢這樣。
“真是地地道道的奸商,無恥之尤,寡廉鮮恥!”他惡狠狠地罵了一句,繼而又惱恨起自己的幼稚和無知,那麽明顯的當都能上,真是愚蠢得不可救藥了,“我當時怎麽就沒想著試一下的呢?”
“光聽那個王八蛋自己吹噓了,唉!”他歎道。
“明天再去找他去!”他又想。
“唉,即使我鼓起勇氣去找那個揍瞎的老板算賬,到最後我又能得到什麽好結果呢?”在保質保量地生了一會氣之後他就感覺特別的窩囊和無能,同時也無味得很,但是轉念又想道,“他要是不承認這是他賣的碟怎麽辦?看他當時的那個鳥樣子,估計也不是什麽好人,應該是不好對付。”
“再說了,他自己賣的東西他自己還不清楚嗎?”他又憤憤地想道,越想越覺得憋火,“他這就是明擺著欺負老實人的。”
“現在想想那孩子當時的語氣,”他接著想道,“他明明就是知道這個是盜版碟,不然的話他用得著口氣那麽強硬和惡劣嗎?”
“是盜版也不要緊,當時這孩子要是給我說明一下這是盜版碟,貴賤先不說,隻要我願意買,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最最可惡的就是,他居然這麽赤露露地不講信用,坑蒙拐騙欺詐顧客,真不是個熊東西!”他又如此這般地又想了一會,越發覺得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於是他就盼望著陰間真能有地獄,好懲罰懲罰這些害人精爛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