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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第6章)

  “至於這個問題嘛,”聞景刻意慢慢地說道,一看就是有點複雜,他確實需要說慢點才能讓桂卿充分地理解和接受,“可以說是魚有魚路蝦有蝦路,各人都有各人的辦法。有的人是自己沒事的時候搗鼓點專業性的文章往各種期刊雜誌上投稿,然後發表,或者自己巧立名目爭取個課題或者項目什麽的,拚湊出來一個所謂的科研成果來,反正隻要最後能通過某些同行業專家的評審就算數。”


  “不過呢,這種人畢竟是少數,”他像個老學究一樣接著解釋道,“更多的人呢,是和這種能人搞好關係,跟著他們先掛個名,慢慢地自己再學著搞。反正這個事吧,都是前有車後有轍的,前人怎麽玩,後人就跟著怎麽玩唄,多見幾回豬跑就差不多會吃豬肉了。”


  “噢,我知道了,”桂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那些老人一個一個的都那麽搖騷呢,原來他們都有這個神奇的本事啊。”


  “這個事吧,也不能完全怪人家搖騷,”聞景又道,看來他知道的東西確實不少,當桂卿的老師是綽綽有餘的, “這個話怎麽說呢?反正以前吧,職稱也好評,要求也不高,是人不是人的差不多都能弄個中級或高級,也不管什麽正路子野路子的。”


  “後來呢,”他越說越接近現在的情況了,“這玩意就慢慢地變得越來越難評了,所以各個單位裏的那些老人就成了搶手貨、香餑餑,因為大家都想跟著他們沾點光啊,是不是?”


  “你知道嗎,”他繼續透露道,“這些老家夥光每年的簽字費和評審費就是一筆很大的收入,而且還都拿得光明正大的。”


  “哦,是嗎?”桂卿又一次開了耳界。


  “那是當然的了,”聞景將頭一歪說道,“因為很多科研成果都需要具有高級職稱以上的專家來鑒定才行,不然的話就沒法通過。而搞鑒定這玩意那就得給人家專家錢啊,你總不能讓人家白跑一趟吧?所以啊,有的比較出名的專家光這一塊的收入就老厲害了。”


  “你們單位的那個陸登峰就是個典型的例子,”他越說越不像話了,知道的竟然比桂卿還多,這讓後者越來越掛不住麵子了,“你別看他整天不聲不響、不哼不哈的像個悶葫蘆,其實他絕對絕是個難得的人才,他的收入老高了,有時候連恁一把手都羨慕他。”


  “你說的這個人才應該不單純是指的業務吧?”桂卿道。


  “那又是當然的了,”聞景很高調地嘲弄道,好像在說馬戲團裏一頭非常聰明的狗熊一樣,“我是說他這個人很會玩,他整天別的正經事不幹,就是喜歡鑽窟打洞地去玩這個,因為這個實惠啊,來錢又特別快,簽個字人家就給錢,最多就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嘛。”


  “噢,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桂卿又一次恍然大悟道,這回比剛才好像悟得多了一些, “在我的印象中他確實在單位屁活都不幹,凡是公家的活一點都不幹,整天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很像一個世外閑人,也不知他哪來的本事和閑情雅致。”


  “這才是真正的高手,懂嗎?”聞景有些羨慕地說道,其實他又何嚐不眼紅這種在單位裏占盡各種便宜的人精呢,“在陸登峰這種所謂的單位高人眼裏,凡是那些隻知道一心一下地給公家出憨力的人都是缺心眼子的人。他就是那種非常典型的特別會利用公家的各種有利資源全心全意地為自己服務的人,他白白地占據著一個高級崗位就是不幹人事,別人不光不能怎麽著他,處處還得讓著他、敬著他、維好他。”


  “不信你去打聽打聽,這種人一年到頭到底能為單位做多少實質性的貢獻?”他揭示道,“又能實實在在地為老百姓做多少貢獻?”


  “哎,你怎麽那麽了解他的呢?”桂卿問,他有些奇怪。


  “你看你說得好吧,”聞景不屑地笑道,話到此處他也不打算再隱瞞什麽了,“他是俺一個遠房表姐的對象,論正理我還得喊他一句表姐夫呢。這兩口子啊,你別看他們都是高級職稱,收入比一般人高出一大截子來,其實就是一對標準的血孬種,標準的下三濫,平時一分錢的利都能看眼裏去,在做人方麵比我們差遠了。”


  “看來,你挺煩他們的。”桂卿揣測道。


  “就憑你和他的接觸,你喜歡這個人嗎?”聞景問。


  “說實話,我雖然不太了解他,”桂卿如實道來,也不怕得罪聞景了,“但憑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憑我的直覺,我確實不大喜歡他這個人,我覺得他有點精明過頭了,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你想想,連你這種不怎麽了解他的人都不喜歡他,”聞景醍醐灌頂地說道,“他這種人又能好到哪裏去啊?”


  接著,他又絮絮叨叨地講起了很多關於陸登峰和他老婆的令人惡心和不齒的孬種事,聽得桂卿都有點膩歪了。歸納起來他們這對奇葩做過的主要的齷齪事就是,隻要是他們兩口子家裏有一點屁大的事,他們就滿世界地通知別人,好讓別人給他們隨禮,而等到別人家有事了,他們兩口子不是在出差就是在旅遊,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培訓,不是在南京就是在北京,反正就是鐵了心地當個縮頭烏龜,非常的不講究,特別的不要臉。他們兩口子的這種做法在其親戚朋友圈裏那都是出了名的,絕不是聞景在夥計麵前有意抹黑他們。


  到下午接近三點的時候,桂卿和聞景兩人已經喝掉了一瓶半高度劣質白酒,喝得桂卿馬上就要現場表演濟南的趵突泉是如何噴湧的了。他強忍住難忍的惡心,硬把要從胃裏頂上來的酒菜壓下去,然後看看稍微放亮了一些的窗外,對鐵杆酒友說道:“你看啊,這雪都停了,咱也該撤了,剩下的酒就別喝了,我實在是不撐了。”


  此時,聞景也喝得差不多了,他見桂卿服輸不再喝了,也就順水推舟起身結賬,然後兩人各自回單位上班。


  桂卿是走著來的,他自然也要走著回去。


  他在不是太刺骨的寒風中努力地睜著一雙帶著七分酒意的眼睛,無聊而又無意識地望著杏仁巷兩旁雜亂無章而又異常熱鬧的各種特色小吃店和街邊小貨攤,忽然感覺到幸好今天午後有這條天肮髒油膩並且充滿著特殊市儈氣息的以青雲縣本地小吃為主的美食街陪伴,他才不至於堅持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卑賤、最墮落、最腐朽的年輕人,或者說是最不可救藥的年輕人。


  他先是否定了自己,然後又肯定了自己,後來又否定了自己,如此反反複複一直都沒有個定性。醉意朦朧中他覺得聞景的酒雖是好酒,就是自己不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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