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4章)
“你看看,人人都隻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吧?”聞景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褒貶桂卿的好機會,似乎早就料到這一點了,“一聽說這個車經過恁家門口,就把你給喜壞了吧?”
“咱還是接著說說這個事吧,”他整理了一下麵容繼續說道,“這個事呢,我既不讓你出錢,也不讓你參謀什麽,就讓你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幫我看看這個事,掙錢的希望到底大不大就行,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眼光和看法,或者幹脆說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運氣,拿你當個好人看,因為這回我想賭一把,這個投資對我來說也不小。”
“要是讓我不負責任地胡亂講的話我感覺還行吧,”桂卿真的開始誤人子弟了,正如聞景所願,心裏有啥就說啥,反正掙不掙錢的都不是自己的事,“小公交的發展前景應該是比較廣闊的,雖然現在看起來可能無所謂,或者說前期可能掙不到多少錢。”
“另外,既然是服務大眾的新生事物嘛,”他又頗為中肯地說道,“公家肯定不會讓它那麽容易就垮台的,因為這裏麵既牽扯到公家的臉麵問題,更是較為迫切的民生問題,不可隨意糊弄。”
“嗯,我也是這麽分析的,”聞景充分地肯定道,心情頓時跟著好了不少,“我認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我應該先搞一輛跟著他們玩玩,喝個油,掙錢不掙錢的先放進去再說,以後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要是有那個閑錢,又不傷筋動骨的,你大膽地搞就是了,”桂卿頗具溫情地冷笑道,亮明了自己不是觀點的觀點,“反正你給我說這個事也不過是為了觀點找證據,讓我來幫助你下定投資的決心罷了,又不是真心實意來征求我的意見的。”
“事是那個事,這也不假,”聞景趁機諷刺道,“不過我既然請你喝酒,你至少得對得起我頓酒錢吧?”
“那行,作為你最好的夥計之一,我堅決支持你幹這個事,”桂卿在酒酣耳熱之際趁機亦諷刺道,“但是僅限於口頭上的支持和精神方麵的鼓勵,錢上我肯定是一毛不拔的,因為我沒什麽毛可拔。”
兩人把酒杯一碰,同時笑著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哎,現在都快過節了,恁單位有什麽動靜嗎?”聞景伸著個頭打聽道,他真是閑著個×嘴癢癢得慌,“都發什麽福利了?”
“據說科級100,一般人員50,別的就沒什麽了,”桂卿如實地答道,也沒多想什麽,這也沒什麽可多想的,“反正大家都是這樣說的,具體能發多少我真還弄不清楚呢。”
“而且我也不關心這些爛事,你是知道的。”他解釋道。
“我覺得不會吧?”聞景瞪著眼睛有些吃驚地說道,“恁單位每年的資金量那麽大,號稱縣裏的第二財政局,過節難道就發這點熊錢嗎?說難聽話這都不夠塞牙縫的,不夠別的單位的人笑話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桂卿問道,“我騙得了你嗎?”
“也是,像你這樣的好同誌現在應該還沒學會說瞎話呢。”聞景用手扶了扶鼻尖上的黑框眼鏡,用嘲弄的語氣對桂卿的話表示理解。
“怎麽樣,最近忙不忙?”他本來還準備著回答桂卿關於自己單位過節發什麽福利的詢問呢,可是又見對方根本就沒有這個意思,索性就不再想這事了,轉而在一陣沉默之後問道,“現在全市都在搞大提速,恁單位的速度提得怎麽樣了?是不是比以前快多了?”
“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說俺單位提得怎麽樣?”桂卿很有些不屑地反問道,而且這種不屑並不是針對聞景個人的,至於是針對誰的恐怕他們兩人心裏都很清楚,“那肯定是緊跟個別人的思路和步伐,不能有也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拖拉啊。”
“你看看你這個問題提的,真是太掉價,太沒有水平了。”他趁勢又褒貶道,當然也是奚落某些人的意思。
“什麽大提速不大提速的,我聽著就煩得慌,”聞景不知天高地厚地大大咧咧地抱怨道,要是真讓某些人聽見了又得說他的覺悟低、素質差、原則性不強,“不過就是把每月10號報的表提前到5號來報罷了,就好意思美其名曰大提速,其實這是典型的拔苗助長和掩耳盜鈴,一種純粹是自欺欺人的荒唐做法!”
“噓,你老人家小聲點!”桂卿很認真地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裝模作樣地試圖阻止聞景脫口而出的意見和牢騷,“關於這個事大家心裏都明白,都明白,這從上到下啊,都不過是陪著個別人玩玩而已。其實呢,人家可能也知道大家是在陪著他玩,隻是他很享受這種親眼看著別人非常違心地執行自己的號令,而又出於各種原因既不敢也不願意對抗和違背這種號令的場景而已。這純粹就是一種非常特別的心理需求,其實際意義並不是大太,人家且說,下邊且聽罷了。”
“反正都是演戲,又何必過於較真呢?”他又教育道,“古往今來一出一出的,不都是這樣嗎?”
“所以說,不是強人坐不了高位嘛。”聞景嘿嘿笑道。
“強人,即能強人所難的人是也!”他又諞能道。
“哎,咱能別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嗎?”桂卿柔聲細語地勸道,好似突然間換了個腦袋一樣,想的和說的與前邊的也不一樣了,“等你以後真的坐到高位了,也許你就不會這樣說了,人都是這個熊樣,都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再說了,”他又拐了個彎說道,“要論正理啊,咱這純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純粹就是不能正確地理解並執行人家的良好意圖,或者說是良苦用心,這是一種很嚴重的錯誤心態和思想,必須得狠狠地進行一番批評和自我批評才行。”
“哎呦嘿,你這是唱的什麽高調呀?”聞景飲了一口大酒之後對桂卿鄙視道,“裝得和個大尾巴狼似的,一本正經地假正經。”
“該唱的時候就得唱啊,這就是覺悟,懂嗎?”桂卿笑道。
“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啊!”聞景用上下兩排牙咬著鳥舌頭自言自語道,他不再計較桂卿的話了,而是開始說別的事了,“包括這次轟轟烈烈的大調整,你仔細看看都改掉什麽了?”
“動嘴的還是那些動嘴的,”他堅持不懈地發牢騷道,“跑腿的還是那些拍腿的,寫材料的還是那些寫材料的,什麽活都不幹光吃皇糧的還是那些什麽活都不幹光吃皇糧的,不光一個人沒減少,而且還打著這個幌子不明不白地進了很多人,多了很多吃公家飯的人。”
“你說說啊,這幫人怎麽就這麽會玩的呢?”他貨真價實地嘲諷道,“真是出了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