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75章)
桂卿說這話的時候心想,要是所有的人都像蘇慶豐那樣坦誠、熱情和無私就好了,天下本來沒有事的,都是讓胡錚那樣貌似好人的爛人給攪和壞的,可惜很多人還認識不到這一點。
“那個胡錚還說了,單位的主要工作就是辦文和辦會這兩個事,”鳳賢接著頗為憤慨地議論道,若是機會合適的話,他真想和對方當麵辯論一番,好讓其長長良心,“其實要按照他講課的意思,我看他們單位的人整天幹的就是一個事,那就是怎麽變著法地玩人,也就是閑著沒事鬥心眼子玩,至於工作幹得怎麽樣反而不重要了。”
“你說說,像他這種狹隘、低級和自以為是的思想到底算什麽玩意啊?”他再次直接嘲諷道,心中的厭惡之情似乎已經翻湧到了頂峰,“批判它我都覺得掉價,沒意思,得不償失。”
“有些話他雖然沒明著說,”桂卿繼續一唱一和地發泄道,並不憚於把胡錚使勁往齷齪裏想象,因為他覺得對方就是那種人,“但是其潛台詞還是很明顯的,那就是一切為主要人物服務,一切讓主要人物滿意,這就是他所倡導的中心意思。”
“其實讓我說呀,”他口無遮攔地說道,當然現在的情況下也沒必要遮攔什麽,有什麽話直接說就是了,痛快得很,“他滿腦子裝的全是太監奴才式的思維和想法,他一門心思想的就是怎麽圍著主要人物轉,怎麽讓主要人物高興,他覺得他隻要把主要人物給伺候舒服了,那麽一切的一切就都OK了,就都萬事大吉了,因為畢竟是主要人物在左右著他的前途和命運。”
“在他的整個講話裏,”他又別出心裁地強調道,以示自己還是很有良心的,“從頭至尾壓根就沒有怎麽為老百姓服務,怎麽給大家夥辦事的內容。你說說,大家都在一個單位裏工作,都在一個鍋裏抹勺子吃飯,怎麽有些人就比親爹親娘都難伺候呢?”
這話就有點罵人的意思了。
“噢,稍微有一點不滿意或者不如適的地方,”他繼續張著大嘴白話道,也不想想這些話說出來除了能暫時地過過嘴癮之外,對改善社會現實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對自己的人格發育又能起到什麽正麵和積極的作用,“他就把人家毫不留情地打入冷宮或者掛起來,再不然就是偷偷挖個坑把人家給陷進去,然後他在一旁高高在上地冷眼相看。結果呢,把好好的一個單位硬是搞成了悟道猜謎、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地方。像這種居心叵測的鳥人,你能想象得到當他真正麵對老百姓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一副麵孔嗎?你能指望著他心裏永遠裝著老百姓嗎?”
“哎嗨,我給你說啊,”鳳賢聽後嘿嘿笑道,顯然是另有高論要表達,於是就和盤托出了,“像這種三孫子,你別看他在自己人麵前陰風陽氣、古裏古怪的特別難伺候,說不定在老百姓麵前他們比誰都會親民,比誰都會作秀呢。”
“這些家夥他們不光會設局和作戲,”他更進一步地揭示道,好像多了解內情一樣,“更會變臉和演戲。”
真理總是很簡短的,桂卿想。
“當然了,”鳳賢又道,一反常態地對自己剛才隨意透露的真知灼見並不怎麽在意,“胡錚他之所以這樣講,也不能說他完全沒有道理,他的人生哲學也不是憑空得來的。”
“你仔細想一想啊,他要是真想給老百姓辦點真事和實事,那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他得能在單位裏站住腳啊,對不對?”他頗為嚴肅地說道,搞得桂卿不得不隨之重視起來,“隻有為老百姓服務的位置站穩了,他才有為老百姓服務的機會和可能,是吧?”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又較為愜意地笑道,好像剛剛痛痛快快地出完恭一樣,“我們確實應該感謝他,感謝他弄拙成巧地透露出這些無處不在的暗規矩和硬道理,好讓我們這些二貨盡快地成熟起來,好適應現實並在單位裏站住腳,然後才能好好地幹一番那個什麽事業。”
“誠然如此,你說得也是!”桂卿較為熱切地附和道,“我記得我們畢業的時候,學院裏請了一個很知名的校友,也是水利工程領域的一個大教授來給我們搞那個畢業報告。”
“他當時就說了,”他侃侃而談道,以為鳳賢很願意聽,“同學們,你們馬上就要真正地走向社會了,在此我送給你們一句話,那就是,官要做得越大越好,錢要掙得越多越好。我今天為什麽要公開講這麽庸俗不堪的,直白得都不能再直白了的話呢?那是因為,我相信你們都是有理想、有素質、有追求的年輕人,你們一旦手裏掌了大權或者有了足夠的錢,一定會更好地回報社會、回報國家、回報人民的,而不會像某些無恥至極的××和×××一樣紙醉金迷、腐化墮落、道德敗壞的。”
“同學們,”他學著當年那位大教授的樣子講道,“我相信你們將來一定會正確無誤地非常忠實地行使好你們手中的權力,運用好你們掌握的財富的,你們不要讓我失望,不要讓母校失望!”
“當時,”他隨後發自內心地感慨道,“那位大教授的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都難以忘懷。我們隻有積極主動地去適應這個看起來很複雜的社會,並努力地去掌握這些或明或暗的單位生存法則,才有可能在保住飯碗的基礎上有所作為。”
“教授這話說得倒是挺實在的,高人啊。”鳳賢歎道。
“我記得我們當時還有一個老師,”桂卿乘興又道,一旦講起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也是滔滔不絕的,“他人雖然長得特醜,不過說話辦事很有特點,他在給我們上專業物理課的時候,有很多人不認真聽講,就在那裏糊弄著玩。針對這個不好的情況,那個老師開宗明義地就講了,我知道你們不喜歡學這玩意,這門課也確實很枯燥,很無聊,而且你們畢業之後很多同學根本就用不著這門學問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夠靜下心來認真地學好它。”
“我為什麽要這樣說呢?”他又學著那位老師的樣子講道,“因為如果將來有一天,你們在單位裏實在混不下去了,無論是你個人的原因還是單位的原因,你至少可以憑借你的真才實學去考研,從而光明正大地拍拍屁股離開你所在的單位。”
“對於那些一沒關係二沒背景的人來說,”他繼續認真地學道,看來對當年那位老師的話非常佩服,“憑自己的本事考出去幾乎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則的話,任何一個很不起眼的單位裏的負責人都有一萬種方法整得你生不如死或痛不欲生。”
“當然了,”他又轉折道,當然是替那位講話非常實在的老師轉折的,“官二代和富二代們請隨意,因為你們有為所欲為的資本,對於我的課你們愛聽不聽,我也懶得過問!”
“是啊,”鳳賢也發自肺腑地感喟道,顯然是受了桂卿的感染,“其實你仔細想想,雖然在以前的生活當中我們曾經看了那麽多的書,聽了那麽多人的話,喝了那麽多的所謂心靈雞湯,但是真正能入心入腦或者能融入我們血液裏的東西又有多少呢?”
“真正能夠在關鍵時刻指導我們進行正確選擇,鼓舞我們奮勇前進的真理諍言又有幾句呢?”他繼續自問道,仿佛腦袋裏的所思所想比他本人的身體要重許多倍,也高大許多倍,“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