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11章)
9月11日上午,兩架被××分子劫持的民航客機分別撞向美國紐約世界貿易中心一號樓和二號樓,兩座氣勢恢宏、傲然挺立的標誌性建築在遭到攻擊後相繼倒塌,世界貿易中心其餘5座建築物也受震而坍塌損毀。約9時許,另一架被劫持的民航客機撞向美國國防部五角大樓,五角大樓局部結構損壞並發生坍塌。
對於這種重大社會新聞,特別是發生在美國的此類新聞,在各個單位上班的人從來都是極度關心的,什麽其他重要的工作都不會耽誤大家來討論這件事的高昂興致和蓬勃激情。小魚小蝦們都知道盡管該事件毫無疑問是一場巨大的人間悲劇,但是因為此時非小魚小蝦們也非常熱衷於談論它,所以大家完全可以放心地公開談論此事,而不用擔心引起頭兒們的不滿。在帶著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不能明說的幸災樂禍的微妙情緒激烈地談論這件百年不遇的熱門事情上,人人表現出來的狀態基本上都差不多,尤其是當這件事確確實實地發生在美國的時候。
如同頂級大廚加工出來的美食必然存在一個最佳食用期一樣,這次事件發生的次日上午正是大家討論最熱烈的時候。不過叫人感覺有些意外的是,最關心此事且最急著向大家表達心中想法的人居然是腦子一貫渾渾噩噩的穀建軍,這大約是因為他曾經當過兵的原因吧。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裏嘰裏咕嚕地醞釀了一番情緒之後,便踱著急匆匆的腳步走進了桂卿所在的大房間,想要當眾發表一下重要意見。
“哎,恁都看新聞了吧?”他人還沒走進屋裏來呢,那個略帶結巴並顯得比較急躁的聲音就搶先一步傳了進來,“美國的世貿大樓和五角大樓被人用飛機給撞了,我的個乖乖唻,真厲害呀,那個場麵我反正是從來沒見過。我昨天晚上聽人告訴我情況之後,就光顧著看電視了,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覺。”
“哦,對了,今天的報紙應該還沒來吧?”他緊接著又問道,一雙眼睛就去辦公桌上抓撓,“上麵應該有這方麵的報道——”
“哎,小張,你直接去收發室拿今天的報紙去,”他用手又指了一下桂卿,同時結巴著安排道,好像一個正在壯年的已然餓極了的屎殼郎急等著吃最新鮮的糞便一樣,“別等著他們給送,等他們分完,然後再送到咱這裏,那都得到中午了,那就看不到最新的消息了,我想看看現在都是什麽情況,上邊都是怎麽說的——”
桂卿覺得穀建軍雖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按理說應該沒權力安排他幹活,而且直接跑收發室去要報紙也不像是那麽回事,但是人家好歹也是個科級,對方的話他還是要聽的,盡管他現在還完全不知道在美國發生的具體是什麽事情。他快速地去下邊的值班室給值班的小夥子說了一聲,就把單位的報紙提前分揀出並拿回辦公室了。穀建軍迫不及待地拿過報紙並開始翻看起來,此時的他激動得隻能粗略地看看圖片和大標題了,詳細的內容他已經沒心思去細細地瀏覽或者琢磨了。
很快,從大家後續的各種議論中桂卿才知道了昨天發生在美國的重大事情的大概。他用力回想了一下,感覺前一天和平常也沒什麽兩樣,不僅很普通,很平凡,甚至還有些淡淡的無聊,想不到第二天一早就滿世界都是有關的報道了。對於突然發生在地球另一半的這件大事,他說不上來有什麽特別的想法,他還沒來得及細細地感受與之有關的一切。
穀建軍這個人本來說話就不怎麽利索,再加上這次他又急於表達自己的意思,所以話還沒出口呢嘴就開始顫抖了,而為了掩飾這種揮之不去的顫抖,他又不得不提高了聲音來說話。
“美國人整天搞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他把大體翻騰過的報紙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接著就憤憤然地議論起來了,好像他胸中的高見已經多得放不開了,必須得找個地方宣泄一下才行,如果能正兒八經地出版印刷出來那才好呢,“天天起來的不是修理這個就是教訓那個,看誰都不順眼,看誰都不如意,好像滿世界就它自己是對的,不光能得不撐,還橫得要命。這回好了吧,不行了吧,徹底惹到別人的蛋根上了吧?我覺著這樣也不孬,也讓它知道知道厲害,看它還整天吃飽撐得去管別人的閑事吧,真是的!”
“呦,我說老穀,”渠玉晶聽後半是譏諷半是開玩笑地回應道,她也是瞅準了機會才下口的,畢竟穀建軍不是一般的人,“你這嗓門一大聲,說話竟然也順溜了,看來你也不是說不清楚話,就是平時沒遇到你想說的事罷了——”
“你居然還懂得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不簡單啊。”說完不鹹不淡的斜撇子事,她才開始進入正題。
穀建軍對渠玉晶的話非常不受用,因此顯得十分不耐煩,他連說了幾個“嗤”字後,很快就漲紅了原本白淨的小臉蛋,有一絲頭發還不安順地耷拉了下來,害得他不得不去用右手仔細地梳理回去。他最煩幹這種事情了,尤其是在外邊,因為不比家裏隨便,影響了他的風度。
後到自己辦公室的馬中俊發現穀建軍不在屋裏,遂感到有些莫名的無聊,便笑眯眯地從自己屋裏也逛到局辦公室這邊來湊熱鬧了。他當然也已經知道了昨天發生的重大新聞,所以內心裏也有來閑聊一番,好過過嘴癮的意思。他看到穀建軍已經先來了,並且還在那裏不知深淺地高談闊論著,先前還笑著的臉很快就沉了下來,顯然他有些不太喜歡自己的這位同屋,但是又不願意因為對方在這裏而轉身離去。
他雖然表麵上不怎麽喜歡穀建軍這個人,可是當早上在辦公室看不到對方的時候他竟然還有些不清不楚的失落感填塞在胸間,他有些難以接受自己心裏這種矛盾和複雜的微妙情感。他覺得穀建軍這家夥就像夏天的蒼蠅一樣,如果沒有這隻蒼蠅在眼前飛來飛去的,夏天就顯得很不真實,沒有足夠的力量,而如果這隻蒼蠅在自己跟前嗡嗡亂叫亂飛,又會讓他感到特別的厭煩,真是奇怪得很,他也理解不了這一點。
他和穀建軍長得比較接近,都是瘦高個,長方臉,平時穿衣戴帽都比較整潔,年齡也大致相仿,簡直應該如同親兄弟一般。他們兩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發型上麵,他的發型是完全往後倒的大奔頭,仿佛被西伯利亞的狂風持續不停地吹過三個月之久一樣,而穀建軍的發型則像是被斷續的西風吹過一般,後傾之餘還掀起了若幹層起伏不定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