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73章)
桂卿這次喝得著實有點多,感覺頭暈暈乎乎的,舌頭也發麻了,因為他實在不會拒絕別人主動發起的酒。他老是感覺如果自己找這借口那理由不喝別人敬的酒或著喝得拖泥帶水不爽快,就是明擺著不給人家麵子,就是與人家有隔閡或者是對人家有意見有看法,就是他這個人比較難纏,不近人情,不好相處,所以每次別人硬勸他喝酒的時候他總是勉為其難地硬捏著鼻子喝下去,而不顧自己難受不難受。在那個時候他還做不到拉下臉來一口回絕別人,他還沒修煉到那個比較高的層次。酒場上已然形成的似乎是根深蒂固的習慣讓他深深地體會到,如果不喝下去別人敬的酒,那麽他在單位幾乎就寸步難行,因為如果他連別人的敬酒都不吃,和別人連一杯酒的來往都沒有,那麽別人誰還理他幹嘛?今後誰還會帶他玩啊?他覺得這都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因為醉酒的過程其實就是大腦逐漸麻木並且失去自我控製能力的一個過程,所以這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清醒的了。酒後,他咬牙硬撐著堅持回到單位,心中想的還是不能空崗,然後又到會議室裏把幾個椅子排在一起,就躺在上麵睡著了,他得好好地休息休息才行,盡管他很年輕,醒酒的過程應該很快。
現在他的腦子亂哄哄地轉著,就像勞苦功高的快要退役的波音飛機的發動機一樣,在入睡之前粗略地回憶了一下整個喝酒和吃飯的過程,就像人在大便之後通常都要回頭深情地看一眼自己的排泄物一樣。在他的印象中喝酒喝得最不爽快的人就屬穀建軍了,這家夥每次都是別人費了老鼻子勁,磨了半天的牙,打了很長時間的酒官司,他才極不情願地喝下那麽微不足道的一小口的酒,讓別人看著就生氣,瞧見就窩火。所幸他還清楚地記得因為這個事唐禮坤在酒桌上就直接說到穀建軍的臉上了,所以也不至於把這個回憶搞得太過無趣:“我說老穀,你每次都切牙扭嘴地硬是不喝,結果到最後你每次也都沒少喝,你為什麽就不能痛痛快快地喝上幾杯呢?噢,你非得等別人磨多少嘴皮子,浪費多少唾沫星子後才肯喝那麽一小點嗎?三番五次的,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桂卿當然沒有那個資格單等別人勸到位才肯喝下去,他隻能主動認真地喝才能僥幸躲過別人的奚落和挖苦。他暗地裏也認為唐禮坤說得對,一個男人在酒場上要麽咬住牙就是不喝,別管多大的官,多有錢的主,誰出麵勸也不喝,要麽就痛痛快快地喝,盡力而為、量力而行,非得等別人七請八勸才肯喝一點,那樣確實沒意思。
模模糊糊當中他又深深地感覺到,唐禮坤之所以敢於當麵指責穀建軍喝酒不爽快,其原因不僅在於穀建軍喝酒時所表現出來的那種扭扭捏捏、婆婆媽媽的討厭勁頭,似乎還有一種深層次的原因在裏麵,那就是大家普遍都看不慣穀建軍的作派,都有點拿他不怎麽當回事的意思。
穀建軍這個人長得高高瘦瘦的,模樣貌似也挺英俊瀟灑的,特別是他的頭發整天梳得油光水滑的,就像任勞任怨的老黃牛剛用舌頭細細地舔過一樣,而且還是打著卷兒舔的,連最靈活的蒼蠅在上麵恐怕都站不住腳。他永遠一副衣衫整潔、一塵不染的樣子,皮鞋從來都是烏黑烏黑錚明瓦亮的,那塊用來裝點門麵的金色手表一天都沒忘記帶,他偶爾還會穿著昂貴的西裝並打著精致的領帶在眾人麵前閃亮登場,盡管桂卿自打上班以來從未見他幹過哪怕是一星一點的工作。
但是,他這樣一個外表還算俊朗,衣著還算整潔的人卻同時又是一個極其乏味和特別無聊的人,讓人不禁感歎造化真會弄人。無所不能的上帝為他悄然打開了一扇美麗的窗戶,然後就去洗洗睡了,不再為這扇窗戶賦予任何的內涵和特色。他這個人平時說話總是急急躁躁、上句不接下句的樣子,而且就算是他嘟嘟囔囔了半天,別人往往也鬧不清他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當大家在談論一件事情的時候,從他的表情上來看他似乎也有自己的看法和觀點,但是等他話一出口,眾人才明白他不過又是在囉裏囉嗦地拾人牙慧而已。平時就是把他給累死,把他給難為死,他也說不出半句有創意有想法有深度的話來。
花瓶(男人中的花瓶),桂卿忽然想到了這個本該用在女人身上的詞匯,他覺得用在穀建軍身上非常的貼切。當然,他也想到了草包這個詞匯,但是又覺得這個詞匯太有鄉土氣息了,穀建設似乎不配享用。由著花瓶的思路向縱深捋下去之後他才恍然大悟,穀建軍大概是入戲太深了,以為單單憑借自己外貌就能在社會上無憂無慮地混下去,所以才不懂得去提高自己的修養和內涵的,以至於到最後硬生生地誤了自己的人生,成了眾人眼裏的另類和奇葩,並終究淪為大家所不屑的可笑亦可悲角色。他不知道這廝是否曾經認真地想過要去努力地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以配得上他那個還算出眾的外貌。他仔細地想了想,覺得大約是沒有這回事的,然後就不再繼續想什麽了,他覺得穀建軍這種人根本就不配浪費他的腦細胞。
他一邊漫無邊際地想著這種無聊透頂的事,一邊很快就睡著了,進入到一種酣然無夢的美好狀態中去了。至於那個呂翔宇,他已經沒工夫去考慮這個人了,因為這個人好像也沒什麽特別之處。一個穀建軍已經夠乏味的了,他已經懶得再去想太多了。況且以後的時間多了,他也不愁沒空琢磨這些各具特色的同事,盡管他上班的目的並不是為了這個。至於上班的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麽,他目前是考慮不清楚的,而且他的心思也不在這裏,一如很多人還沒想明白為什麽要結婚呢,就一步踏入婚姻的殿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