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68章)
時為俊春風得意地繼續和渠玉晶胡吹海侃起來。
渠玉晶好不容易才抽空向他介紹了一下桂卿,他也好不容易才抽空似有似無地點了一下尊貴無比的頭,很是敷衍地看了一眼桂卿,就算是打過招呼了,如果他心裏還有打招呼的意思的話。等他和渠玉晶之間熱火朝天的再次相逢恨晚的聊天終於告一段落之後,他滿不在乎地轉過臉來冷不丁地問桂卿,什麽稱呼都沒有,就這麽漫不經心地一問:“你是同州大學水利專業畢業的?”
“哦,我聽蘇主任提到過時哥,他說你的文字材料水平很高,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啊。”桂卿有些巴結地點頭說是,並朝對方微笑道,他希望此舉能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因為他也明顯地看出來了,眼前站著的這個人可不是個好伺候的主。
“嗨,那都是些無聊至極的傳說,”時為俊先是冷笑著“哼”了一聲,然後很不以為然地說道,“傳說嘛,自然隻能是傳說了。”
桂卿聞出了一點意思,即對方好像不大喜歡蘇慶豐。
“兄弟,這些誇人的話其實都是操人的,”時為俊又把臉很不經意地轉向一邊,好像他剛才就不該把那張尊貴的臉轉過來,然後像個鴨子腚一樣繼續喋喋不休地說道,也不管別人願意不願意聽,“在單位裏,誰要是一張嘴就誇你,誰就是想哄著你多幹點活罷了,你可千萬不能當真啊。特別是那些有個一官半職的人或者自以為有個一官半職的人,這種人要是張嘴一誇你,一般來講那準沒什麽好事。誇人是那種有頭有臉的人或者是自以為有頭有臉的人的一種專利,一般人萬萬是享受不到這個待遇的,準確地說是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沒有這個權力。”
“說那話,我閑著沒事還想誇誇你能幹呢,是不是?”他半是諷刺半是調侃地說道,看起來幹癟無物的肚子裏還是有點水平的,“既然我都親自誇你了,那你就好好地去幹吧,你要是不好好地幹,那就是不識抬舉,那就是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番好意。”
“你說這年頭誰是憨子,誰是傻子呀?”他繼續用自己獨有的方式冷笑道,才不管別人怎麽看他呢,“所以說,恁沒事千萬別誇我,別給我那個虛頭巴腦的高帽子戴,我不喜歡這一套,這一套對我沒用,我身上的免疫力還是很強的,我早鍛煉出來了……”
桂卿不好再接對方的話了,那些話不冷不熱、不軟不硬的,讓他一時半刻既聽不明白又猜不透徹,他實在是拿不準自己究竟該怎麽說才能不引起對方的反感和猜忌。一想到要給對方留一個好印象似乎比登天還難,他索性就不再說什麽了,因為他覺得無論自己說什麽,都有可能被對方刻薄的話給難住,到時候可就要血命了。
“我說,人家蘇慶豐前腳剛走,你這家夥後腳就來了,你們倆人提前商量好的是吧?”劉寶庫都打完電話半天了,這回終於能逮著機會插上話了,然後他就插話了,“天下的事真有那麽湊巧嗎?”
“嗤,我和蘇慶豐壓根就是兩條道上跑的火車,商量個什麽勁呀,又有什麽可商量的呢?”時為俊非常不屑地說道,還是剛開始那種什麽都不鳥的老樣子,看來他對劉寶庫把他和蘇慶豐相提並論很是反感或者是氣憤,覺得這樣的話無形中拉低了自己的身價,“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隻不過是一來一回地正好趕到一起了,那純粹是個巧合罷了,不能進行太多的解讀,明白嗎?”
“為俊,聽說蘇慶豐這回借調到東院是因為他快要提拔了,你的消息一直都是最靈通的,你說說有那麽回事嗎?”渠玉晶快嘴撩舌地刺激他道,這是她早就想問的問題了,這回算是抓住機遇了,“我覺得應該是那麽回事,不然他能高興成那個樣?就像出籠的鳥——”
“誰不知道他一個奶奶的哥是蘇慶民啊,靠著他叔伯哥這棵大樹他還能不提嗎?”時為俊很大聲地“嗤”了一下後繼續很不屑地編排道,淋漓盡致地體現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微妙意境,盡管他究竟是不是虎一事目前還很難說,“我在很多場合早就說過多少回了,這年頭上邊有人才能動,要是上邊沒人就是累死你那也白搭。”
“我從參加工作起就開始不停地寫呀,寫呀,最後寫了這麽多年的狗屁材料,你說我究竟得到什麽呀?”他結合自身的實際經曆,有理有據地發起了牢騷,仔細聽聽也挺讓人同情的,“除了一身的慢性病和滿心的傷之外,我屁都沒得到!”
“經過這麽多年的折騰和磨練,我也算是看透了,”他帶著濃厚的不滿情緒繼續當眾抱怨道,“什麽這了那了的,聽著怪好聽,看著怪好看,其實全都是虛無縹緲的過眼煙雲,全都是臭烘烘的狗屎,就算你寫得再好,再多,最後又有個鳥用啊?結果還不如人家一句話管用。”
“那些成摞成摞的大大小小的材料,”他說到這裏情緒已經比較激動了,盡管這些話他可能以前也說過無數次,但是每次提起還是心緒難平,氣憤得要命,“那些點燈熬油、加班加點搞出來的東西,說難聽話拿來擦腚我都嫌硌腚眼子,拿來包吃頭我都嫌油墨有毒,對不對?”
“對了,渠玉晶,你沒聽說過這句話嗎?”還沒等渠玉晶搭話親自抗議他將腚眼子和吃頭緊密地聯係在一起的惡心說法呢,他接著又發牢騷道,好像他的肚子裏除了牢騷還是牢騷,“叫褲子一脫,提個副科,床上一躺,幹個鄉長。”
桂卿忍不住笑了,其他人都沒動靜。
“你看看你,這麽多年了老是原地踏步,也不挪挪窩進步進步,你怎麽就不知道發揮發揮你的特長呢?”時為俊又把尖利的矛頭指向渠玉晶,連日囊帶數落地說道,“我是想發揮特長但是沒那個條件發揮,你是捧著金飯碗卻隻知道要飯吃啊,哈哈。”
“行啊,好你個小‘鋼絲頭’,”渠玉晶迅速地回擊道,以警示對方她在這個屋裏也不是好惹的主,她的腦子也不笨,關鍵時刻她也能弄兩句難聽的話刺撓刺撓別人,“我看你今天是閑得嘴癢癢了,胳膊腿都欠修理了。你也不支著耳朵好好地打聽打聽,拎著四兩棉花認真地紡一紡(訪一訪),我是你說的那種人嗎?”
她是不是那種人,估計應該沒人知道。
“我要真是那種人的話,我還用得著在這裏跟人家打雜,看人家的臉色吃飯嗎?”她咋咋呼呼地表白著,卻不懂得越描越黑的淺顯道理,隻顧著讓自己的嘴快活了,“我也想了,我反正是個女的,就算是混得再沒本事,再不好,人家也不會笑話我的,反倒是你時為俊,作為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子漢,要是不混出點名堂出來,你怎麽對得起你自己,怎麽對得起恁爹娘,怎麽對得起恁老婆孩子呢?”
“你說是不是這樣啊,時為俊?”她又像抓鉤子一樣使勁撓道,“我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吧?”
這話算是點中了時為俊的死穴,他終於不再瞎咧咧了。
就像牛頭被硬按到水裏喝水一樣,時為俊在水下是憋不長的,他才愣了不到一分鍾就浮上水麵和大夥扯起了縣上的各種新聞。他說起了他的大學校友,一個名叫康麗萍的小師妹,去年的××生,分到河涯鎮幹了不到一年的鎮長助理,昨天剛提拔為縣婦聯一把手,一步到位的實職正科,引得多少人都眼紅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