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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第49章)

  到了星期天的晚上十一點多時候,桂卿終於拿出了他初步認可的可行性報告的初稿。望著自己經過煉獄般的艱辛過程才被逼出來的偉大成果,他不禁流下了混合著辛酸和欣慰雙重意味的淚水。父母親已經辛苦了一整天,此刻應該都睡下多時了,他在昏黃的燈光下慢慢地回想著自己這幾天來一字一句地“憑空編造”出來的厚厚一摞可行性報告,心裏有著說不出的委屈和壓抑。他第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什麽是生活的殘酷,以及什麽是殘酷的生活。他甚至想,被迫幹這玩意還不如去工地上搬磚或者去玉米地裏刨地好受點呢。那樣的體力活雖然也很累,但是至少不要太動腦子,而絞盡腦汁地編寫這個可行性報告簡直是明知別人在整他,他還不得不讓人家盡情地整,那種內心的愁苦和煩悶真是讓他痛不欲生且終生難忘,職場的第一課他學得很認真,很深刻。


  星期一上班之後,他就把令他感覺有些作嘔的厚厚一摞報告的初稿交給了紀梅。紀梅接過稿子後隻是略微地掃了一眼封麵就把它直接鎖進了自己的辦公桌裏,根本就沒作任何的評價,無論是肯定的還是否定的,就像是她平日裏從梳妝台上收起一把梳子或一把剪子那樣隨意和漠然,這是一種冷漠到骨髓裏的做法,她早已運用得極為嫻熟和坦蕩了。


  桂卿見狀心裏不免有些失落,他點燈熬油地辛苦一周,拚盡全力好不容易才搗鼓出來的勞動結晶,結果到交差的時候連半句辛苦和慰勞的話都沒能聽到,真讓他感覺很不是滋味。不過現在他也不好多說什麽,因為他寫得到底好與不好還需要人家看過之後才能正確評價,至於“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句話,眼下他隻能自己送給自己了。


  後來他也想了,不管怎麽說最難熬的第一周已經過去了,以後就算是再苦再難也不過如此罷了,先苦後甜總比先甜後苦要強多了。這正如上學的時候他參加學校組織的長跑一樣,熬過身體的極點以後再跑起來就感覺不到太大的痛苦了。他堅定地以為,人有時候適當地吃點苦頭對於自己的成長也是大有好處的。他這樣想著,心裏遂感覺平和安定了不少,辦公室上午例行舉辦的“討論會”在他聽來也不是那麽嘈雜和刺耳了,他偶爾也能跟著插上兩句以便過過嘴癮了。


  正當大家漫無目的地雞一句鴨一句地胡亂聊著天時,藍宗原悄然走了進來,直接把桂卿給叫了出去。他一般是不會到各個房間閑逛著玩的,他每次來都是有事情要做的,這次果然也不例外。


  “那個,桂卿,”在一樓的走道裏他很平靜地告訴桂卿,“你去南邊大院的四樓,就是咱局的辦公室,去找一下劉寶庫主任,他讓你到那邊去幫一下忙。”


  桂卿此時竟然傻乎乎地以為藍宗原就是讓他到那邊去幫著搬點東西什麽的,無非就是出個體力罷了,所以很愉快地就答應了,也並未多想什麽,他覺得出去幹點體力活比蹲在辦公室裏像狗一樣窩著強多了,他現在就想呼吸一下外邊新鮮的空氣。


  出了北大院的大門往南騎行不到十分鍾,他就趕到了被大家習慣上稱之為南院的縣政府的大門口。門衛照例又盡職盡責地盤問了一番,他老實地登記以後才得以順利進去,和他前來報到那天的待遇又不一樣了。他暗想,難道這些門衛竟能通神,已然知道他已經不是這裏的人了?

  待到了四樓劉寶庫所在的那間大辦公室,也就是他第一次報到來過的地方,他高興地發現蘇慶豐也在這裏麵辦公。他向站起來似迎非迎他的劉寶庫說明了來意,並問他有什麽活要安排,同時特別微笑著向蘇慶豐這個唯一的熟人點頭致意。


  劉寶庫一邊半笑著,亦即半不笑著,一邊把那他雙黃花魚眼睛向上冷冷地翻了幾下,然後用右手很隨意地指了指辦公室西邊的一張桌子開口道:“小張,你先坐那張桌子吧——”


  桂卿聽後先是一愣,或者說是一驚,心裏感覺很是納悶,難道不是叫他來幹什麽體力活的嗎?怎麽到地方了又突然叫他坐下呢?他一邊快速地琢磨著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一邊很聽話地就坐到劉寶庫指定的那把椅子上了。此時蘇慶豐什麽也沒說,他隻是充滿善意和溫情地衝桂卿笑了一笑。他這一笑讓桂卿頓時感覺輕鬆了不少,不再像剛開始那麽緊張和茫然了,好歹屋裏真有個熟人了,這真是一尊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桂卿的屁股還沒沾著那把椅子呢,這時就聽見辦公桌上的電話像打了雞血一樣異常興奮地叫了起來,那個聲音高亢有力,震得半層樓都能聽得見,幾乎都能和張飛的叫喊聲相匹敵了。


  就在這時,辦公桌旁一位年紀略大些的女人一邊幸災樂禍地看著他,一邊用手指了又指、指了又指桌上的那個電話,並且十分快速地說道:“讓小張接,讓小張接——”


  “小張,你接電話呀!”那個女人又催促道。


  桂卿正一頭霧水還沒搞清楚叫他來這裏幹什麽的呢,就猛然聽見有人叫他接電話,他不僅感覺非常的莫名其妙,甚至還有點生氣。按道理來講,他一個外人或者生人怎麽能隨隨便便地去接別人辦公室的電話呢?況且他自從上班以來還從沒怎麽接過單位的辦公電話呢。水利勘測設計室本身也沒有電話,陸登峰和紀梅他們有公事都是去一樓大辦公室打電話(當然了,若是有私事需要打電話,他們會跑得更歡,畢竟在他們眼裏公家的電話不用白不用)。但是,既然人家現在叫他接,他就不能不接,於是他隻好膽膽怯怯地去接了那個一直都在嗷嗷叫喚的電話。


  這是縣委大院,即大家口裏稱之為東院的辦公室那邊打來的一個電話,主要意思是要單位安排一名負責人參加第二天上午九點在東院召開的一個會議。他頭昏腦漲地努力記下電話的內容,然後小心翼翼地掛了電話,一臉茫然地看著屋裏的三個人,即劉寶庫,那個叫他接電話的女人,還有蘇慶豐。見大家都神秘兮兮地默不作聲,他就想了,既然劉寶庫是辦公室主任,那他就應該向他匯報這個事才對,於是他就簡明扼要地把電話通知的內容告訴了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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