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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第11章)

  盼望著,盼望著,蒲大小姐終於從不斷顛簸的不規律起伏的公共汽車上“哢嚓”一聲落地了,像是極為尊貴的外賓剛下豪華的波音787專機一樣。她從混亂而嘈雜的人流中翩翩而至,身罩一襲充滿神秘色彩的主要功能意在表現出某種優雅氣質的黑裙,頭頂一輪寬邊花布白色大帽子。她行步款款的樣子就像一隻大型貓科動物,又一扭三搖的,頗想有幾分趙四小姐的民國範兒,可惜模仿得還不夠到位,隻有一點點模糊的影子可以讓人聊以遐想一番,遐想過後也就沒甚趣味了。


  桂卿長這麽大從來都沒見過如蒲豔萍一樣在容貌上具有如此強烈的兩麵性的女生,從來沒有。她有幾天打扮得像一個天真嫵媚而又時尚洋氣的城市女孩,充滿了溫情脈脈的玫瑰色的陽光,令人不禁心生蕩漾和向往不已。又有幾天,她忽然打扮得土裏土氣、不倫不類的,臉上也仿佛蒙上了一層重重的灰塵,洗也洗不淨,擦也擦不掉,再加上一臉似笑非笑的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幾分的古怪樣子,真是讓人感覺唯恐避之不及。天使和魔鬼輪流在她身上值班,大約一人一周的樣子,這一點頗讓人費解,一般人根本就搞不懂她到底屬於哪種級別的女人。


  大名鼎鼎的友誼之神實際照顧和供養起來其實也很簡單,尤其是有女朋友在場的時候,一番必要的寒暄之後無非就是找地方吃飯的問題了。上大學的時候盡可以隨著性子使勁地空談,沒有誰會覺得尷尬,畢業了就不能再那樣了,凡事若不和金錢掛邊便是主動表明自己混得不行。這個淺顯的道理誰都懂,隻要一畢業就會懂,壓根就不要人教。


  桂卿隱約地明白先下手為強和後下手遭殃的道理,況且他也是真的想盡盡東道主的情誼,好給高程一個麵子,以便使其在女友麵前能增色幾分,光榮一回,於是便熱情地邀請他們二位去本地最地道的“炮樓菜館”去品一品北溝燙驢肉。他真誠地希望他們這回隻是象征性地“品一品”燙驢肉,淺嚐輒止即可,而不是敞開肚皮大快朵頤,後者是他絕對負擔不起的。高程和他的外賓女友豔萍聽後欣然就同意了,並齊聲誇讚這個主意想得真好,好像就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兩口子的感情特別好一樣,同時還說北溝燙驢肉聞名遐邇,今日正好去見識一回。百聞不如一吃,這對年輕男女遇事倒是不客氣。大約人一旦找對了配偶,便在氣勢上立馬強了幾分,任誰都要讓著點了,尤其是在單身狗麵前。


  好在這個讓桂卿愛恨交織的炮樓菜館並不遠,就在火車站北麵的老街裏,走過去十來分鍾就到了。雖然現在天氣賊熱,坐著不動都會弄一身汗,但是打的去未免太浪費了,所以他建議還是走過去比較好,說是如果餓透了,吃起驢肉來會更香。老街又叫炮樓街,皆因當年日寇在此街中間路西位置修建了一個十分堅固的青磚大炮樓而得名,桂卿前一陣子去天主教堂看病時就是經過此處的。路上,他自然要講解一番道聽途說得來的所謂北溝燙驢肉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又到底好吃在哪裏。


  他的講解以“天上龍肉,地下驢肉”開始,以“驢肉香,馬肉臭,寧死不吃騾子肉”為結束,其中又重點演繹了一下北溝燙驢肉獨有的製作過程,尤其是突出了一個“燙”字,惹得蒲豔萍著實驚歎了幾番,以顯示自己確實是個地道的女生。他說這個燙分內燙和外燙兩種。內燙就是把健壯的老驢牽到一麵挖好洞的土牆邊,把驢頭伸過洞去,固定好,然後拿滾沸的開水從驢嘴裏灌進去,把驢活活給燙死。外燙就是把驢趕到一個狹長的土坑裏麵,用開水往驢身上澆,硬生生地把驢燙死。據說,內外燙的手段同時用,這種驢肉才最好吃。


  他的這番鬼話說得一直都飄飄搖搖地走路的蒲豔萍嬌嬌弱弱地猶豫了一番,好像是少女心突然間就不可遏製地爆發了。她原本打算用自己的動搖來體現她那顆善良博愛的少女心的,可惜高程嘴裏一通咽著口水說出來的話很快就打消了她那原本就不怎麽硬朗的退縮和疑慮,讓她很快就變得勇敢和堅定起來了,從而體現了一種夫唱婦隨的味道。


  “你看,這來都來了,哪有還沒吃到美味就先嚇跑的道理?”高程異常高調地笑道,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內斂和含蓄。


  “豔萍,我看你也忒柔弱了吧?”他又頗為自豪地說道,意在結合實際迅速提高女友的品味和認知能力,“豬肉、牛肉、雞肉你平時不也吃得挺歡的嗎?怎麽輪到最最好吃的驢肉了,你倒打了退堂鼓?”


  “誰吃得歡了?”蒲豔萍不滿道。


  “再說了,”高程又大大咧咧地諞嘴道,“誰又不天天吃這玩意,今天就是略微地嚐一下嘛,看看味道究竟怎麽樣,要是實在不好吃的話,大不了你以後不吃就是了,難道誰還會拿槍逼著你吃啊。”


  他的小豔萍立刻就亭亭不語了,很是知趣和識時務。


  “這玩意肯定不便宜,對吧,桂卿?”高程又道,一副替桂卿打算的樣子,真是可笑到他姥娘家了。


  不過,他這話倒是說到桂卿的心窩裏去了。


  桂卿又思念了一下他口袋中為數不多的錢,提前給它們做了一番情真意切的祭奠,感謝它們大無畏的犧牲精神,它們這一去,其結果似乎並不比那些可憐的老驢被開水燙死好多少。


  但願能夠吃一頓的。


  “現在肯定不會真去拿開水燙活驢了,”他隨後接話道,這個說法當然也是非常想當然的,因為現在真實的殺驢情況他並不了解,他不過是順便表達了一種極其渺茫的希望罷了,“那個辦法也忒殘忍了,聽說現在都和普通的宰法一樣了,你們就當是吃牛肉或羊肉了。”


  “對了,過一陣子就該喝伏羊了,等回頭有空咱再一塊喝伏羊吧。”提到羊肉,他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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