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雲山
南西平郡座流雲山，冠絕南的流雲派正立山頂。
流雲，靈聚一山氣歸一派，先有怖古時期的開山師祖，萬法蓮雲真仙，以一己之力禦神通斬魔戎無數，為那個悲劇時代的卑微人族點亮一盞燃燒萬年的修靈燈。人不為己誅地滅，這是那個時代裏人類處境的最好詮釋，幸有蓮雲，人可為人。流雲派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誕生的諸派之一。作為萬年古派，今日的流雲，在下萬宗並起的大潮之下，雖不複往昔強盛，但仍是一流大門，獨秀南，當得起南三郡百派之首。
這幾日，山腳下的吉雲鎮行人熙攘往來，都為即將到來的入門選試興奮著。
不本郡之人，光是鄰近各郡便來人無數，隻為一句千山流雲，萬裏自逍遙。普通人來此求一場富貴，富貴人家來此求一線江湖緣。
鎮子一直受蔭於流雲派，可稱富庶，大大的客棧輕鬆容下這些遠道之人。
但這人一多，接踵摩肩易生怨。
這不是，站在吉祥客棧門內的一位公子柄著文人扇趾高氣昂，對著門外狼狽跌坐的兩個少年哼哼鼻子，好是春風得意。在其身後，方才出手的四個仆人壯漢都低頭不語，還有一個鷹目老人一直近身侍著。
“你們兩個子，敢跟我搶貴席，今日教你吃些苦頭，日後行走江湖才知人上有人。”
那笑嘻嘻的公子與地上二人年紀相仿卻如此大言不慚，旁人明眼便知定是遠來此地的豪門子弟。
再仔細看那兩人，原來是兄弟麵貌，皆生得眉目清秀，身著冠服雖不及前人，卻也是上好材料。
那一點的連忙站起身來拍拍衣服，左右檢查，顯是心疼得很。
大哥模樣的卻是賭了氣，索性就地坐著，伸手一指那貴公子：“你忒囂張，爺是瞧你生得富貴像娘們，怕用全力打壞你的臉，這才不慎讓你們偷襲得了手。”
言畢，竟雙手抱胸，眼望飛鴻。
這般顛倒是非，旁人早知是他一言不合出手，卻被那四個仆人反製住了。
可那公子聽了這番辱罵也不甚生氣，反而“嗤”的一聲，扇子指著這流氓，哭笑不得，一言也未發。
旁邊的老者麵色微怒，輕抬半步向前，卻見那公子哥收了扇子搖搖頭，轉身便往客棧樓上走：“今兒累了，不肖與你計較，黃老，咱們走吧。”
誰知待走到樓梯口時，又回過頭來麵著眾人，這下便顯得青澀了，隻見他左手抱右手悄悄斜眼瞧了那老仆人，瞥見其點頭之後，有腔有調地道：“後會有期。”
也不待回禮，掉頭又繼續走了，心下開心竟差點蹦跳起來。
不怕事大隻怕事少的圍觀群眾見到一方退場，也各相離去，嘈嘈雜雜。
弟弟檢查了周身衣衫，幸無損破，方訕訕叫了一聲哥。
那大哥也不回頭，氣：“都讓你好好練師父傳的刀法，剛才你要是有我劍術一半功力，那四個呆瓜怎麽能敵我們二人。”
那木納孩子想反駁什麽，逐漸散去的人群裏忽然擠出一個瘦老頭，抓住兩人的手就往外拖。“你兩個又惹了事，幸好那公子爺大人不記人過，快走快走！”
兩人被半拖半就地拉到一處屋前，那老頭氣喘籲籲地半不上話，弟弟進屋取了條板凳給老人休息。
“雲思凡你這混帳，又帶著你弟弟惹是生非，遲早要給人斃命拋屍。話剛才那管事瞪了我一眼，那對噬人鷹眼，看得我直心慌，半不敢出來。”老頭又接過雲若泓倒的涼茶，咕咕吞了大半碗，這才氣衝衝地罵道。
名為雲思凡的少年哼了一聲，也抽了條凳子坐下，搖頭晃腦道：“王老頭，你一個凡夫俗子，懂什麽叫江湖俠子嗎？方才我兄弟二人見到那夥人鬼鬼祟祟賊頭賊腦，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這才出手試探一番，免得有外來此地的賊子來我派流雲大會搗亂。”
王老頭不話，隻是斜眼看著雲思凡，後者被盯得有些坐不住，咳嗽了一聲想讓自己的辭顯得更有服力一些。王老頭沒有理會他，扭頭看向弟弟雲若泓。
雲若泓有點為哥哥赬顏。他撓撓頭，認真道了緣由。
原來這兄弟兩人都是流雲派弟子，現今三年一期的流雲大會將至，也就是鎮子最熱鬧的時候，兩人偷偷溜下山來，要借此機會快活玩鬧一番。
一到了鎮上，看到許許多多平日難以一見的外鄉人，有老有少，有人風塵仆仆而至，有人駕車馬遠來。大哥雲思凡看得意動，和弟弟今日遠客來此，我們流雲派可不能落了麵子，於是拉著弟弟直奔鎮上的一間服飾鋪子，先要了兩套上好的衣袍，把簡樸的流雲門衣換了。
“就記在門派賬上，來日遣人來還你。”雲思凡對著店內的大銅鏡左看右看，甚是滿意。
那店主人看起來已過半百，開了二十幾年的鋪子，明顯認得兩人，是從兩個孩子幼時就認識了。那時候一位山上的神仙牽著兩個孩子來這裏給兩個開始長個子的蒙童置換新衣裳，之後每年都有數次。這間鋪子的衣料算是鎮上數一數二的，價錢自然不會少，也可見那神仙對兩人的疼愛。
店主人微笑著應了好，又注意到兩人與平日不同，“兩位公子，今日可是佩戴了兵器啦。”
雲思凡一聽嘿嘿笑道：“刀劍隨身，今日起，我兄弟二人出門可就是代表著流雲山了，所以可不能因為衣著簡潔給別人瞧不起。”言畢重重敲打了幾下橫在腰背後的刀身。一旁的雲若泓也是心中有激動，撫摸著別在腰側的長劍劍柄。那店主人微笑祥和，給兩人豎起一個大拇指。
代表流雲山，店主人隻是一介凡人自然聽不懂其中真意。至於兄弟兩人，就不知道是否真的意識到這話裏的分量幾何。
兩人走出鋪子，雲若泓仍在為買了新衣裳而猶自欣喜，一邊的雲思凡又動起鬼腦筋。
“走，哥今日帶你好好享受一番，去那吉祥樓點一桌好酒好菜養養你的胃袋。”
“花的又不是你的錢。”雲若泓一語道破，“而且，若是師父知道了，我兩又少不了挨一頓教訓，還是快回山去吧。”少年已經心滿意足。
雲思凡雙手叉腰道：“笨，這錢當然是找師伯要了，你若是要回，那我隻好一個人獨自吃完那鹹水肥鴨了。”著就已經往前邁了一步，然後回頭看雲若泓。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一起跑往那桌佳肴而去。
至於為什麽點名去那吉祥客棧，因為這是兩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唄。。
這鎮子不是一郡最大的鎮子，但也沒有到人人都認識這兄弟倆，吉祥客棧是少有的數次接待過這對兄弟的酒家。
畢竟神仙在山中，山高雲霧深，凡人哪有常見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