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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有客

  是夜,月明星稀,烏鵲在亂枝上鳴啼逗趣。


  德喜身披黑色立領鬥篷,遮著大半張臉穿過宮門。


  守門的不知道他是誰,卻認得他手中“一路暢行”的令牌,自是不敢阻攔。


  今夜德喜出宮,是為了一樁大事。


  這樁大事他還沒有稟報皇帝秦裴,不過德喜有八成的把握能成功。


  他不喜將未成定論的事兒說出口,所以不如等事成之後再告訴秦裴,討個喜頭。


  尤其是……


  德喜腳下一頓,來接他的馬車停在麵前,他卻麵色肅然的靜立,並不上車。


  “爺?”馬夫拿著馬鞭,久久沒有抽下去,他噤聲許久,還是忍不住疑惑又茫然的呼喚一聲。


  德喜回過神,一隻手壓了壓另一隻手的小指,抓著車梁上車。


  他鑽入車廂內,唯餘一聲幹練又沙啞的:“走!”


  車夫如獲大赦,馬鞭才抽到畜牲身上,馬車動起來。


  向著皇城的方向。


  車廂裏,德喜的思緒再接前路。


  任憑誰人去猜去想,也想不到皇城裏最大的地下賭場,那銷金窟居然會是天子所設。


  這個地下賭場,為秦裴攬了不少財,也解決了不少麻煩。


  幾個被領進地下賭場的能全身而退?


  不是留下全副身家,就是留下一條腿、一隻手,或是兩者都有。


  德喜算一算,自己為秦裴管理這個地下賭場也已經有十二年了。


  今日,他要逮一條大魚。


  沈魄。


  這人可不一般,出身巨富沈家,且還是太子的人。


  而他們的陛下如今正對太子懷疑得緊,覺得太子的心野了,想取而代之。


  拿下沈魄,不僅代表著沈家的萬貫家財能被攬入他們之手,還意味著太子的得力臂膀將失去一條。


  拿下沈魄,陛下會高興不少。


  德喜再三思量,還是決定要對沈魄動手。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年後再動手。


  可德喜覺得不能再等了,這些個成年的皇子,不僅僅是給秦裴帶來了威脅懷疑,也給德喜帶來危機感。


  他是保皇黨,他為秦裴鞍前馬後。


  若是皇位易主,難道他會有好下場?

  德喜在高位待著的時間太長了,長到他都對這樣的日子習以為常,他舍不得。


  隻有水願往下流,人怎能走下坡路?


  隻要將沈魄拉下馬,太子失去了來自沈家的財源支持,就算有異心也得掂量掂量。


  他在秦裴麵前能構成威脅嗎?


  馬車停在一條荒廢雜亂的巷口。


  德喜整理了鬥篷,下車走入巷中,他麵不改色的踩著破磚亂瓦,“這個月的收成如何?”


  “天底下哪有那麽多富貴家?多是些小錢,不過有沈家二爺落落手,比起上個月都也沒差。”車夫也不知另外有什麽身份,說起地下賭場的情況倒是門清。


  德喜悶聲道:“往後沒了沈家,這樣的收成可不行。”


  “實在是沒那麽多大魚了……”


  “那就去騙去拐,皇城裏缺富貴人家?誰家沒個年輕後生,他們懂什麽?講義氣好交友,叫人帶著來賭場走幾圈,攬點小錢,還不心動?”


  車夫心想哪有那麽簡單。


  麵上卻是受教:“爺說的是。”


  兩人都繞得沒了蹤影,也不知道去了哪。


  從巷子外看,什麽也沒看到。


  與此同時,另一邊。


  沈聽瀾與沈悅一同走在無人的街道上。


  身後幾個丫鬟跟隨。


  “阿姐,在園子裏也能賞月,為什麽要出來?”


  沈悅莫名。


  他知沈聽瀾的本意絕非出來賞月,隻是沈聽瀾是為了什麽,他也無從揣摩。


  與其猜,沈悅更傾向於問。


  “就算是夜晚,仍有燈火煌煌,阿悅覺得是為何?”沈聽瀾沒有理會沈悅的疑惑。


  沈悅凝眉想了一會兒道:“有富貴宴人者,也有勉強生活者。”


  有的人家財萬貫,夜晚的燈油揮霍似乎都不值一提。


  而有的人艱難度日,便是黑燈瞎火也要做活計。有月光湊在月光下,沒有月光用嗆人的蘆花點了做火,也能做些活計。


  “嗯,我們來拜訪一些朋友。”沈聽瀾駐足在一間平屋前。


  主人家的身體不太好,間歇能聽到咳嗽聲傳來。


  ……


  外邊的靜謐百態對喧鬧的地下賭場沒有任何影響。


  仿佛是兩個世界,平行存在,互不幹擾。


  方老三,這位沈魄最看重的兄弟。


  他許久沒見到沈魄,沒想到兩人一見麵,沈魄就要拉著方老三去賭場。


  如方老三這樣迂腐老實的讀書人,是不願意去的,可沈魄要去,他就不能不去。


  賭場裏那些都不是好人啊,方老三得跟著隨時提點沈魄。


  所以哪怕老婆孩子都用不讚同的眼神看方老三,他還是跟著沈魄去了地下賭場。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會陪著兄弟,今天晚上我出錢,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可勁兒玩。”


  沈魄對方老三的仗義也是很高興,拍著胸脯子許諾。


  方老三“……”唉,就是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勸。


  兩人正往地下賭場裏尋摸好玩的賭盤,被一個熟人攔住了。


  “沈二爺,好久沒見你了。”來人穿開衫,額頭上一個豁口,倒是不羈。


  若是德喜在,便會知曉此人的身份,正是給他領車的車夫。


  不過他在沈魄麵前的身份,更加有分量。


  沈魄叫這人:“蒜爺,今兒個怎麽有空來巡邏賭場?”


  這個叫蒜爺的人,正是地下賭場明麵上的一把手。


  有空倒是會和沈魄玩幾把。


  不過這人在地下賭場露麵的次數並不多。


  蒜爺用隱晦的憐憫的目光注視沈魄。


  沈魄出手大方,是賭場裏最受歡迎的大主顧。


  而且這人也有意思,總讓人叫自己沈二爺,明明沈家出來的三個主子裏,並沒有一個沈大爺。


  為人也爽利,蒜爺並不討厭對方。


  可富有對有些人來就是錯誤。


  “沈二爺,我還有事就不作陪了,你們好好玩。”


  蒜爺與沈魄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沈魄看著這人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不由得感慨:“我與他也算不打不相識,聽說這人以前就是個倒子,一步步才發了家。”


  多少年努力,才做到這賭場一把手的位置。


  可惜,毅力沒用到正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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