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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置氣

  “更加……坦率一些?”白曲看向白遠濯。


  “坦率?”


  白曲馬上改口,“真誠,應該是真誠。”


  白遠濯“……”


  “行了,你下去吧。”白遠濯揮退明顯不靠譜的白曲,在白曲走到一半又補充了一句:“下次不要擅自行動。”


  白曲無聲的笑了笑。


  ……


  當滿院子的綠葉都隨著晨光招展的時候,出行的日子也到來了,臨行之前,沈聽瀾將秋月冬雪以及沈思思這三個丫鬟都叫到自己麵前來,確定她們這段時間內的分工。


  在沈聽瀾離府前往濠州的這段時間裏,秋月負責在白之洲身邊伺候,隨時提點白之洲。


  而沈思思則是負責和朗秋平交接,有什麽緊急的事情由她向沈聽瀾傳信。


  三人之中隻有冬雪,會被沈聽瀾一起帶去濠州。


  沈聽瀾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冬雪被秋月和沈思思羨慕的目光包圍住了,秋月也就罷了,心中再想她也會克製,可沈思思卻有些不甘:“小姐,之前你不是說要帶著奴婢一起去的嗎?”


  她說得不錯,起初沈聽瀾是想帶著沈思思和冬雪兩個丫鬟一同前去濠州的。但是目睹了芸娘在百寶齋的境遇後,沈聽瀾沒法放心,隻得將沈思思留下。


  “我留下你,是因為這兒離不開你。”都是自己有心培養的心腹丫鬟,沈聽瀾也沒有避開其他兩人,而是緩緩道來,“芸娘那兒,我需要你幫我照看著。”


  其他兩人不知芸娘是什麽身份,卻也能從沈聽瀾這話裏聽出她對沈聽瀾的重要性。不然,沈聽瀾也不至於留下她最為器重的沈思思。她們靜靜聽著,並不言語。


  沈思思知沈聽瀾對芸娘的重視,聞言也不再鬆懈說笑,而是一臉認真的應承下來,“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三人結伴從沈聽瀾的房間裏出來,沈思思還特意告誡了兩人一番:“小姐與你們說那些話,是信任你們,你們可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壞了主仆情分。”


  秋月隻是點頭,冬雪卻有番感慨不得不說:“我冬雪是上輩子上上輩子積了德,這輩子才能遇到夫人這麽好的主子,誰敢背叛主子,我第一個不同意!”


  無名小路遇刺沈聽瀾完全不怪罪她一事,完全籠絡了冬雪的心。為人仆從,縱使是當一輩子的奴婢,可奴婢與奴婢之間也是有不同的,沈聽瀾這樣的好主子,可不是隨隨便便能遇到的,冬雪想自己既然遇到了,沈聽瀾以真心對她,她也必當真心相報。


  “思思你就放心吧,往後遇到危險我絕不會再跑,我會護好夫人。”冬雪鄭重的向沈思思承諾。


  沈思思與冬雪相視一笑。


  秋月不知道她們兩個之間打的是什麽啞謎,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在乎糾結這兩人之間過多的交流與默契,她與兩人同行了一段,便去居蓮院找白之洲了。


  盡管她不是很重要,也不是很出色。可沈聽瀾交給她的任務,她也會竭盡全力完成的。


  到那時,等沈聽瀾出行回來以後,定會再摸著她的頭,溫柔的誇獎她吧。美好的想象,讓秋月的嘴邊掛上了笑容。


  她加快腳步,迎著那美好的未來前進。


  等一切都收拾妥當,白遠濯在前廊等著沈聽瀾一起出發之際,白府突然有一位重要的客人造訪,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楚國師邱念仁。


  臨行之際,邱念仁為何造訪?沈聽瀾聽到這個消息,快馬加鞭的趕到了前廊,正好聽見邱念仁勸說白遠濯。


  “春閨開展在即,陛下對春閨監考考官的人選還沒有定下來,你若是去爭取,監考考官的名額十有八九會落到你身上,你也可以借此機會重回朝堂。”


  這是內幕消息,邱念仁在給太後請脈的時候楚君和太後正好在聊這件事,他請脈結束後馬上就出宮來找自家侄子了。


  明明是一個很好的複出機會,可白遠濯卻有些興致缺缺,他關心路上的行禮是否完備,也關心離府期間府中運行,唯獨不關心那勞什子春閨監考考官的名額花落誰家。


  看得邱念仁錘手歎氣,“你這是怎麽了?被陛下晾了幾天,就要放棄了不成?你忘了你在你爹娘墳前發的誓,忘了你要光複白家?”


  若真是如此,邱念仁第一個看不起白遠濯。這麽多年來,白遠濯一步一步走得有多艱難他看得再清楚不過,如今萬裏長城隻差三瓦兩磚,白遠濯要是放棄了,那就是千古以來第一大廢物、爛泥!

  白遠濯氣定神閑的給邱念仁奉茶:“舅舅,請用茶。”


  “用個屁的茶,你就說你隨不隨我進宮請命?”邱念仁被白遠濯氣得腦仁疼,竟忘了保持這麽多年在宮裏修煉來的高雅修養,暴露了江湖俠士直接的本性。


  邱念仁不接茶,白遠濯也不浪費,自己端著喝了。


  他說話字正腔圓,語調平緩:“不去。”


  “什麽?你再說一遍?”邱念仁當即就站了起來,眼仁瞪得和銅鈴一般大,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滿是難以置信。


  白遠濯再道:“舅舅,我說我不去。”不止再說了一遍,還說得更加詳細了。


  可把邱念仁感動得不行,當下就叫人去叫邱尚音過來,“好啊,我管不了你,就讓你姨娘來管管你,將你這些日子閑的往腦子裏灌的水倒出來,再拉去祠堂同你爹娘好好說道!”


  臨危受命的丫鬟看看暴怒得將袍子舞出風的邱念仁,又看看一臉無所畏懼的白遠濯,義無反顧的邁出了腳步,然後被白曲攔了下來。


  “怎麽?你們一個個的都反了?”邱念仁更氣了。


  白遠濯讓人去泡杯涼茶來,對邱念仁說道:“舅舅莫氣,侄兒這般做,是有緣由的。”


  “什麽緣由?”


  “侄兒要陪夫人去濠州觀察百年酒窖開窖,此行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春閨監考考官一事,自然也就隻能作罷了。”


  邱念仁冷笑,“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要這個時候去?”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既然答應了夫人,便不會毀約。”白遠濯言行,頗有正人君子的風範。


  可這人真是正人君子嗎?

  邱念仁原地站了一會,吐出一口濁氣坐了下去,接過下人盛過來的涼茶一幹而淨,又裝模作樣的用帕子將濡濕的長袍胸襟擦拭幹淨,這才道:“真不進宮請命?”


  別看白遠濯現在身上還掛著左都禦史的職位,可楚君給他放假,讓他天天在家裏瞎溜達,就是停了白遠濯的職,而且還是無限期的停,白遠濯現在不爭取爭取,指不定突然有一天就被人頂替了自己的職位還不知道。


  畢竟他現在,已經遠離了朝堂。


  失去楚君這個倚仗,白遠濯的夢想如何能實現?更不要說,白遠濯放棄了丞相府那條通往成功的捷徑,讓自己站到了丞相府的對立麵。


  若是白遠濯完全失勢,恐怕楊寧珂那個老狐狸第一個不放過白家。


  這些事情,邱念仁和白遠濯都心知肚明。邱念仁覺得自己還是修行的不到位,還是心太軟了,這才大費周章的從宮裏跑出來給人報信。


  結果呢?人家不領情,自己也算是白跑一趟了。


  罷了!罷了!

  麵對邱念仁的再次發問,白遠濯的答案仍舊是拒絕,“我要與夫人去濠州,若是能碰上好酒,回來時也給舅舅帶上幾壇。”


  “不錯不錯,我那兒你前幾年送去的好酒已經快要喝完了,再送一些補充補充……別扯開話題。”邱念仁回過味來,瞪了白遠濯一眼,連句道別的話也不說,就往外走了。


  他可以走得瀟灑,白遠濯卻不能不送。將人送到門口,便與沈聽瀾碰麵了,邱念仁看著沈聽瀾衣裳上深深的褶子,問道:“來多久了?”


  “好一會了。”


  邱念仁又問:“全都聽見了?”


  “妾身全都聽見了。”這句話,雖然是在回答邱念仁,但是沈聽瀾卻是看著白遠濯說的。


  白遠濯不回避她的目光,也不回應她的目光。


  “侄媳,你好好勸勸遠濯,孰輕孰重,你該是分得清楚的吧?”看著沈聽瀾,邱念仁突然靈光一閃,他這位侄媳是個聰明人,白遠濯那兒說不通,曲線救國也無妨啊。


  “是,妾身明白的。”沈聽瀾用用力,扯出來一個妥帖的微笑。


  “那這事就交給你了。”將事情交給沈聽瀾,邱念仁心間的大石頭也放下了,拐去了竹亭那兒等邱尚音,打算兄妹之間敘敘話。


  夫妻倆目送長輩離開,又彼此對視。


  沈聽瀾剛剛開口,“爺……”就被白遠濯打斷,“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


  “恩。”沈聽瀾應了一句,打算繼續之前剛才沒說完的話,可那頭白遠濯已經大步邁開了,“那就走吧。”


  他走得飛快,沈聽瀾起初是小步小步跟著的,眼看著落下不好,提著裙擺快步追了上去。在白遠濯上車前,她將他攔了下來。


  “走這兩步就氣喘籲籲,你缺乏鍛煉。”白遠濯看著沈聽瀾,如是說道。


  沈聽瀾“……”真是謝謝您的關心,有被冒犯到。


  躲在暗處的白曲無奈的拍了拍頭,又搖了搖頭。


  “爺,要不我們不去了。”沈聽瀾深吸了一口氣,將情緒壓抑下去,盡量用最平和的語氣和白遠濯溝通。


  隻是她小瞧了白遠濯惹人生氣的本事。


  “說要去的人是你,準備好了你又說不去,你是在耍我嗎?”白遠濯簡簡單單一句話,讓沈聽瀾破了工。


  他以為自己是為了誰才說不去的啊?還不是為了白遠濯能夠借助春闈監考考官的工作重回朝堂?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來懟她?


  好心當做驢肝肺,那她還非做這個好人幹什麽?倒不如順心如意,做她想做的事情。左右她去濠州要辦的事情要是能成,她也不必靠著白府進行複仇計劃了……


  沈聽瀾嗬嗬的笑,臉上滿是笑容,語氣卻是冷冽的:“爺說得沒錯,我們說好了要去濠州的,剛剛是妾身不對,我們現在就出發,前往濠州吧。”


  跟在沈聽瀾身後的冬雪縮了縮脖子,夫人生氣了啊,她還是第一次見沈聽瀾生氣,有點可怕……


  偏生連冬雪都能看出沈聽瀾生氣了,白遠濯卻像是個瞎子一樣什麽也沒發現,還急不可耐的坐上了馬車,催促沈聽瀾動作快一點,不然他們天黑都出不了城門。


  等邱念仁與邱尚音小敘出來後,迎接他的隻有被留下的綠芽,綠芽醋溜溜的說:“爺是不想去的,可夫人非纏著爺要他帶著夫人出去玩樂,爺沒有辦法隻能去了。”


  邱念仁寒著臉離開了白府。


  綠芽將人送走後,躲回房間裏偷笑,還從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來一個小人,那小人身上纏著一縷青絲,綠芽怨毒的用小針紮小人:“賤人,賤人,叫你和我搶爺!”


  ……


  同行一個白天,沈聽瀾雖然與白遠濯同坐在一個車廂內,但是卻沒有和白遠濯發生任何交流,不官是眼神交流還是言語交流。


  她不主動和白遠濯進行交流,白遠濯也當沒有她這個人一樣,看書刻章玩得起勁,有什麽需要就找冬雪。


  自己不帶丫鬟,反而可著她的丫鬟用。沈聽瀾暗自瞥了白遠濯一眼,讓冬雪來給自己捶腿。


  彼時白遠濯剛叫了冬雪去找漢帛紙,冬雪看看白遠濯又看看沈聽瀾,說道:“夫人,奴婢給爺拿完紙就幫您捶腿。”


  “我要你現在就過來。”沈聽瀾歪了下頭,麵帶微笑挑眉道。


  冬雪隻好到沈聽瀾跟前,用小支給沈聽瀾架腿,她蹲坐在旁邊給沈聽瀾一下一下的錘著腿,平均錘兩下,就偷看白遠濯一眼。


  倒不是冬雪對白遠濯有意思,而是……她擔心白遠濯會跟沈聽瀾置氣。


  不過冬雪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白遠濯就像是得了暫時性失憶一樣,完全忘記了自己還找冬雪要過漢帛紙,自顧自看書看得起興。


  直到馬車入了山門關驛站,兩人才有了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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