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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百年酒窖

  有關楊寸心謠言一事,解決的速度超乎沈聽瀾的意料。


  她本以為這事還能在餐桌旁被議論幾天,可前腳白遠濯剛與她說自己要收手了,後腳沈聽瀾就聽說黃家出來澄清,黃林恒與楊寸心並無私情,並且黃家和名不見經傳的七品小吏家女兒定下了婚約,婚約的男方正是黃林恒。


  白遠濯聞言,倒是並未驚訝。


  “的確是老師的風格。”


  楊寧珂極其愛好自己的名聲,而且不僅僅是他自己的名聲,楊寧珂也偏執的維護著丞相府的名聲。


  白遠濯笑嘲:“我們有機會要謝謝楊夫人,要不是她從中作梗,老師也不會到現在才出手。”


  以楊寧珂的個性,哪怕楊寸心做出了什麽錯事他也會遮掩。可謠言一事楊寧珂卻拖了一日才處理,可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阻攔了楊寧珂知道這件事。


  這個阻攔的人,除了一直與楊寸心不對頭的繼母楊夫人不做他想。


  沈聽瀾似笑非笑的瞥白遠濯一眼,“妾身倒是不認為要謝的人是楊夫人。”


  “丞相府裏楊大爺的續弦,妾身也了解過一些,那可不是一個聰明人,這次楊夫人能把握好機會,妾身想這背後一定有人指點吧。”


  白遠濯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爺是那個指點了楊夫人的高人,所以妾身要謝的人是爺才對。”沈聽瀾歡快的說出結論。


  “那……”如林遇水般清瀝的聲音,聽著著實動人心弦,尤其這聲音的主人還擁有一副好皮囊,沈聽瀾一時間陷在聲音中,不得自拔,“你要如何謝我?”


  如何謝白遠濯?


  錢財?奇珍異寶?美人?


  這些,白遠濯統統不缺。他所擁有的,比沈聽瀾擁有的要多得多。


  對白遠濯聲音中那一抹揶揄選擇性的排除,沈聽瀾掀了掀眼皮,那兩顆黑溜溜的眼珠子冒著光,“濠州的百年酒窖就要開了,不如妾身請爺喝窖藏了百年的好酒?”


  白遠濯無奈,“你是自己想喝酒了吧?”


  沈聽瀾一本正經的搖頭,直勾勾的盯著白遠濯的眼睛說道:“妾身短時間內都不會喝酒了,妾身這一次,是真心想請爺喝好酒。”


  她望著白遠濯眉宇間抹不去的壑峰,嘴角向下抿了抿。


  都說一酒解千愁……


  白遠濯不知沈聽瀾在想什麽,隻是心間的無奈越發濃重,從前式微,他討好過別人,如今高位,他被人討好。可不管是從前的自己,還是現在討好他的那些人,都是按照被討好者的喜好而行動,不似沈聽瀾。


  竟用自己喜好之物去討好別人。


  果真是……真是……


  白遠濯想了又想,還是沒想起有什麽詞能形容他此時心中的感覺。


  沈聽瀾抿抿嘴,反問白遠濯:“爺,你不喜歡喝酒嗎?”


  喜不喜歡喝酒?


  白遠濯被沈聽瀾問住了。在他僅有的人生之中,少有別人問他喜歡或不喜歡什麽的時候,那些人大多是覺得什麽好,要他去學什麽,去做什麽。從不會問他,喜歡,還是不喜歡。


  仔細想想,白遠濯竟想不出自己到底有什麽喜歡與否的東西。


  好似沒什麽喜歡的,也沒什麽討厭的。


  “妾身覺得,爺應當是喜歡喝酒的。”沈聽瀾頭一點一點的,好似將她自己都說服了,“爺每次喝酒,都能喝很多。”


  酒量這種東西,少有人天生就大的。可白遠濯每次喝酒都能喝很多,而且都不會醉。所以他應當是以前就喝過不少酒。


  每逢閑暇,白遠濯也愛月下獨酌。


  這在白府之內,並非秘密。沈聽瀾也是知道的。


  如此看來,白遠濯是好酒之人的證據還真不少。


  白遠濯揚了下眉,一把將說得眉飛色舞的沈聽瀾頭往下按了按,“別瞎猜了。”


  “爺,你打妾身做什麽!”沈聽瀾捂住頭,拔高了聲音抱怨。


  “正好這幾日有空,去濠州也不無不可。”白遠濯說道,“不過小妹這次不能跟著我們出行,姨娘給她請了教書先生,她要留在家中讀書。”


  昨天邱尚音叫白之洲過去也是為了這個事兒。哪怕白之洲誓死不從,可邱尚音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直接將人拘在了居蓮院。


  據丫鬟們說,居蓮院不時就能傳出小姐的慘叫聲。


  沈聽瀾想起這件事,眼皮忍不住一抽。上輩子在白府得知白之洲與林建鴻的事情時也有這麽一遭,隻是白府拘了白之洲一個月,最終白之洲能念出的不過是桃之夭夭,灼灼無華罷了。


  那小姑娘,於讀書一道上真的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而且,白之洲酒量不佳,是一杯倒的類型,沈聽瀾根本就沒打算叫上她。


  約好了去濠州參加百年酒窖開窖,沈聽瀾愉快的和白遠濯道別,從房間裏出去,推開門時,聽到一聲尖銳的慘叫聲。


  慘叫的不是別人,正是沈聽瀾麵前那個跌下台階的丫鬟。


  “你,有點眼熟。”沈聽瀾看著揉著自己的膝蓋不看她,更加不行禮的丫鬟說道。


  “奴婢是綠芽。”綠芽站了起來,隻是向沈聽瀾點了點頭致意,就跑進房間裏去了。


  這時候沈思思從外頭進來,“小姐,這前院的丫鬟們也太沒有禮數了,明明同我說茶間裏有你最喜歡的醉毛尖,我將茶間翻遍了都沒找到。”


  沈思思本是守在外麵的,剛剛卻離開了……


  那個綠芽……


  沈聽瀾一臉若有所思,“走吧,先回去。”回去的路上,沈聽瀾並未同沈思思說起那個綠芽的古怪,反倒是問起了朗音,“人是什麽時候走的?”


  “昨兒個夜裏,跟著百寶齋回大秦的隊伍一齊上路了。”沈思思很快會意,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麽算算,足足要有一個月才能見到朗音了。”沈聽瀾歎息一聲,“你去幫我備兩份禮物吧,按照最高的規格來。”


  沈思思應下,“不知是要送給何人?奴婢也好根據情況來添撿。”


  沈聽瀾邁開步子,她今日穿的長裙曳地,菱紗懶懶搭在手肘處,“都是你不認識的人。一份,是有求於人要送。”


  “而另一份……”


  “另一份是要送給我們的長輩。”沈聽瀾挽住沈思思的手,拉著她在魚塘邊上停下,望著魚塘中吐著泡泡曬太陽的魚兒們,沈聽瀾笑了笑,“思思,我與爺決定動身去濠州,那兒有我們一位長輩,到時候我再同你介紹他。”


  “至於禮物,你看著備就好了。那位長輩,不是重視虛禮的人。”


  “是,妹妹記下了。”


  兩人的眸光在陽光下交匯,都映著魚塘上的粼粼波光,璀璨明亮。


  她們相視一笑。


  這一刻,兩人不是主仆,而是姐妹。


  “夫人,總算找到您了!”冬雪氣喘籲籲的跑過來,她猛的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這才緩了過來,一點停頓都沒有的說道:“邱姨娘請您去居蓮院用晚膳呢,說是小姐想您了,讓您過去陪陪。”


  冬雪停頓了一下,又小聲補充了一句,“聽說小姐要被教書先生逼瘋了。”


  她話剛說完,秋月也過來了,比起冬雪的大大咧咧,她總是過分小心謹慎,就像現在,誰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到的,直到她開口說話,才發現她的存在:“夫人,您別聽冬雪的。”


  “秋月,剛剛你就不讓我告訴夫人,現在我都說了,你居然還拋過來阻攔!”冬雪不屑的哼了一聲,她覺得秋月太過看重自己的身份了,她與自己不過都是丫鬟,怎麽能幹擾沈聽瀾的決定?


  “去與不去,那要看夫人怎麽想。”


  秋月縮了縮脖子,“可,可是……”她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說不清話。


  “回去說。”沈聽瀾與沈思思對視一眼,見沈思思有要開口的勢態,開口說道。


  領著自己的三個貼身丫鬟回到湫水院裏,沈聽瀾問秋月:“你為什麽不想我去?”


  秋月看看冬雪,又收回視線,盯著自己繡花鞋,雙手手指用力的相互捏著,“奴婢隻是覺得,夫人去了會被小姐纏上……”


  誰都知道,白之洲不愛讀書,如今她被邱尚音逼著讀書,讓沈聽瀾過去能是為了什麽?肯定是和上次一樣,要沈聽瀾幫忙,要是沈聽瀾不幫,又會發脾氣。


  秋月是不想沈聽瀾過去受辱。


  “秋月,白小姐的人其實也沒有那麽壞。”沈思思解釋道,三個丫鬟之中,她與白之洲接觸得更多,對白之洲的個性也更加了解一些,“之前白小姐的作為是有人……讓人無法苟同,但是現在她對夫人很好。”


  至少,沈思思認為白之洲不會再遷怒於沈聽瀾,叫沈聽瀾難為。


  秋月不信,她搖頭道:“思思,你別騙我了,我又不是傻子。”白之洲是個什麽樣的人,難道她自己不會看,不會分辨嗎?比起沈思思所言,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覺。


  “你隨我一起去居蓮院吧。”沈聽瀾含笑摸了摸秋月的頭,“我們去看看,小妹這次會怎麽做。”秋月是在關心她,哪怕關心的方法不對。


  曾體會過不被關懷的孤寂和悲愴,所以,沈聽瀾不會去怪秋月。


  她會用她的方法,讓秋月去明白。


  秋月低下頭,“奴婢聽夫人的。”看似乖巧聽話,其實秋月已經在內心裏開始排練要如何懟白之洲。上次讓白之洲得逞是因為她沒有準備,這一次她準備周全,就算白之洲對沈聽瀾不敬,也還好有她在。


  年輕的丫鬟,尚且還不知道人是有多麵性的,也很難理解人是會變的。


  冬雪有點激動:“夫人,冬雪也想去。”


  “那奴婢也要去。”沈思思聞聲,也跟著起哄。


  被沈聽瀾一人賞了一個爆炒栗子,“不用,隻要秋月跟著我一起去就好了,你們兩個去準備一下,過幾天我要與爺出趟遠門。”


  “夫人偏心。”冬雪不服的撅起了小嘴。她們年紀都要小沈聽瀾一些,這段時間與沈聽瀾的相處中,也發現沈聽瀾性子很好,很少會生氣計較,也因此,冬雪才敢說出心聲。


  “就是,偏心。”沈思思再一次湊熱鬧。


  不得不說,她心中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吃味的。一直都是她跟在沈聽瀾身邊多,她可是沈聽瀾的妹妹,可是這一次沈聽瀾卻讓秋月跟著,她這個妹妹都不能跟去。


  秋月推推她們兩個,溫聲細語的說道:“我那兒有家裏人送來的蓮心糕,你們上次吃了不是都說喜歡嗎?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吃好不好?”


  冬雪和沈思思齊齊哼了一聲,好似並不願意。


  秋月麵上失落與尷尬一閃而過。


  “好啦,我們倆是逗你玩的,都是自家姐妹。”沈思思與冬雪又齊齊笑了起來,一人挽住秋月一隻胳膊,“說好了回來了一起吃連蓮心糕的,可不許耍賴。”


  “不會耍賴。”秋月笑了,笑得很用力,“我說話算話。”每個字,都用了重音。


  沈聽瀾看著她們三人笑鬧,眼底閃過一抹羨慕。若是她是個尋常姑娘,也會像思思秋月她們這樣,有幾個玩得好的夥伴說笑打鬧吧?


  隻是人自生來,各有各的命。


  各有各的……運道。


  將沈思思和冬雪打發去準備後,沈聽瀾帶著秋月去了居蓮院。


  白之洲早就吩咐自己的丫鬟去院門口等沈聽瀾了,一見沈聽瀾,那丫鬟險些落下淚來,“夫人,您可算是來了。”


  發生了什麽,能叫白之洲的丫鬟落淚?秋月暗自觀察著,柳葉小眉蹙著。


  “您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實在是……”丫鬟激動的開口。


  “鶯歌,我叫你多嘴了嗎!”白之洲突然出現在鶯歌身後,她豎著眉瞪著眼罵鶯歌,“叫你鶯歌,沒叫你學鳥雀多嘴多舌!”


  麵向沈聽瀾時,白之洲又掛上了笑臉。


  “嫂子,去我那兒坐坐吧。”她去挽沈聽瀾,兩人把丫鬟丟在後麵,一齊走,“昨兒個楊寸心的事情是怎麽解決的?我聽說外麵的謠言都澄清了?”


  “外麵的人不是說黃林恒都去丞相府提親了嗎?怎麽現在又說黃家要和一個無名之家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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