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忘記了什麽?
沈聽瀾知道,白遠濯口中所說的生意,是指白家四大支柱型產業,衣食住行四柱。
除此之外,白家還有一項最核心的生意。
那就是鏢,這是白家發家之根本,也是白遠濯唯一親自在運營的產業。
而哪怕隻是衣食住行這四大支型產業所能帶來的利潤,也足以堆成一座金山。此等權利,交予沈聽瀾手中,她將獲得無上的底氣。
這是沈聽瀾上輩子夢寐以求,這輩子也隱隱心動的存在。可沈聽瀾猶疑再三,還是搖頭拒絕了,“妾身無能,怕是擔不得如此重擔。”
她早已決定,將今生年歲盡付血仇,白家,她呆不久。
既然呆不久,求那高權作甚?不若將心思全都放在經營自己的勢力上,為日後報仇雪恨做準備。
誠然,這會是一條更難的道路。但是要讓沈聽瀾拿著白家營生得來的錢給自己報仇,沈聽瀾做不到。說她清高也好,不知變通也罷,雄鷹栽倒於深潭之中,傲骨是折不去的。
沈聽瀾的拒絕,並沒有讓白遠濯有什麽感覺。
隻是在沈聽瀾看來是這樣的,她難以從白遠濯那張清冷出塵的俊臉上捕捉到任何的情緒。
“妾身倦了,就先退下了。”沈聽瀾行了禮,匆匆告退。
白遠濯平視前方,心中想的卻是溜走的沈聽瀾。
平時行禮敷衍,緊張的時候倒是禮數周全。
他帶著微風中的霧露,轉去了祠堂。堂中燭火永不停歇,照亮這一方世界。
奉香,磕頭,燒經。以往白遠濯隻給白尚武做這些,可今日他猶豫片刻,也給劉氏做全了禮數。
白遠濯一樁一樁事情做下來,天邊顯出魚肚白的光色來。
他盯著劉氏那墨紅底金描字的牌位,輕喃:“母親,今年京城的春天,似乎格外的暖和。”言罷,眼角繾綣而出的些許情緒隨轉身甩起的衣角,一並脫離。
因為夜裏歇得晚了,沈聽瀾睡到日中才起,直接錯過了早膳,洗漱完剛好能接上午膳。每逢此時她就會想起白遠濯的母親劉氏。
劉氏去得早,她沒見過。卻聽得多。
聽聞劉氏向來隨心隨性,她就是理她就是規矩,她高興了府裏都有得賞賜,她若是不高興了……定會去懲戒白遠濯。
“小姐,鄧掌書來了。”沈思思的話打斷沈聽瀾的思緒。
沈聽瀾問:“鄧掌書是誰?”
“是管理四柱產業的賬房先生,他還將賬冊全都送來了。”沈思思臉色古怪,“鄧掌書說,是爺叫他過來的。”
沈聽瀾愣了愣,失笑。
白遠濯果然還是那個白遠濯,他決定的事情她就是拒絕了也沒用。隻是啊,他卻不知,她是真不想要。
“請鄧掌書進來。”人都來了,就沒有再將人趕回去的道理。
鄧掌書年歲已大,滿頭花白的胡子,按理說他早該退任涵養,可四柱產業的賬一直是他在管,他不放心交給任何人,便和主家申請,這一生與賬冊同伴。
“見過夫人。”鄧掌書要給沈聽瀾行禮,沈聽瀾連坐都顧不上了,大步下去扶住,“鄧老爺子,這可使不得。”
鄧掌書也算是白家的半位長輩,沈聽瀾是萬萬受不得他的禮的。
再者說了,沈聽瀾一見年歲這麽大的老爺子,生怕他走著走著就傷著了,哪裏敢讓人行禮?
趕緊讓沈思思扶鄧掌書坐下,沈聽瀾先聲奪人:“鄧老爺子,我雖入白府多年,卻無管家隻之能,更無理財之基。四柱產業交到我手裏,隻怕……”
鄧掌書歎息,“少爺的決定,我等也隻能遵從。”
聽鄧掌書的意思,他也不看好沈聽瀾接手四柱產業。
沈聽瀾笑了笑,轉而說起別的事情:“我有一事,想請鄧老爺子您幫忙。”
“夫人請講。”
“今日城門口賑糧,我想讓鄧老爺子陪同。”沈聽瀾摸摸茶托,倒是比她的手要溫和些,“白家存糧盡出,總需要個明白人把關的。”
鄧掌書含笑頷首:“謹遵夫人命令。”
他本就是打算跟進的,現在沈聽瀾一說,鄧掌書就更是師出有名了。哪個想搞小動作的,誰也別想逃過去。
鄧掌書見沈聽瀾蹙著眉頭,還以為她是為白家存糧惋惜,開慰道:“幾許糧食,卻能救難民於危難之際,這是再劃算的買賣不過了。”
沈聽瀾聞言,笑著搖了搖頭。
她所惱之事並非如此,隻是卻也沒有必要與鄧掌書說。
準備周全,沈聽瀾帶著沈思思以及鄧掌書一齊前往白家名屬下各大大型糧鋪,中小型糧鋪的存糧會一並送來大糧鋪,靜候主家核實。
核實一事,有鄧掌書在,沈聽瀾是不必擔憂的。她隻需在現場坐鎮。
“一共三千七百擔米。”核實完,鄧掌書不由得歎出長長一口氣,這幾年天氣不景氣,產糧本來就少,就是敗家屬下糧鋪集糧,也不過三千七百擔,而難民以萬計數,這些米根本就撐不了多久。
沈聽瀾隻道:“清算完,就挪去城門口,準備開倉賑糧。”
下麵的人有條不紊的執行沈聽瀾的命令,三千七百擔米在護送下到了城門口臨時搭建出來的糧倉,專人專守,賑糧鑼一響,難民們蜂擁而至,排成的長隊一眼望不到頭。
明明一切都在有序進行,可沈思思卻覺得哪裏不對勁。
“小姐,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沈思思百思不得其解,隻好求助沈聽瀾。
沈聽瀾凝望著領了糧食後喜極而泣的難民們那枯澀幹裂的臉頰,“我們沒有忘,是別人忘了。”
在這京城裏享樂的人們忘記了,是這些難民辛苦種出了糧食作物,他們才有美食佳肴可以享用。是皇城裏坐著的上位者忘記了,這些難民和其他的百姓一樣,都是他的子民。
沈思思撓撓頭,“可奴婢覺得是奴婢忘記了什麽……”
當太子帶著守衛軍浩浩湯湯到來,站上高台演講時,沈思思聽著那人滿口仁愛之言,終於想起了她忘記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