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爭吵

  治療不會開始得太快,至少不會是在宴會上。


  沈聽瀾衝孟希月眨了眨眼睛,額角翹起的卷發襯得她有些俏皮:“美好的事物值得去等待,不是嗎?”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孟希月嘻嘻笑了起來。


  新生的友情煥發了她的少年意氣,孟希月眼睛亮亮的,拉著沈聽瀾聊天。


  直到宴會結束。


  她戀戀不舍的同沈聽瀾告別:“我要與六姐姐進宮去見聖上,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沈聽瀾笑道:“等我這邊準備好了,我會遞帖子到長公主府上。”


  孟希月知道沈聽瀾是在說給她治病的事情,她嬌嫩似掐尖新芽的臉蛋上是不加掩飾的快樂,“我等你。”


  就此別過。


  沈聽瀾回過頭,招呼聽夏離開的話卡在嗓子眼裏。


  她看見木棉樹光禿發白滲灰的枝幹下,聽夏垂首站在白遠濯跟前,嘴巴一張一合,恭敬而輕曼的說著什麽。


  她看見白遠濯睨過來,眸中幾許寒意如風雨跌宕,看得人心慌。


  聽夏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瞥見她時瞳仁狠狠震蕩,而後猛的低下頭,驚慌的跑來:“主子…”


  閉了閉眼睛,沈聽瀾按下心中湧出的苦澀,道:“回去了。”


  聽夏要去扶她,被沈聽瀾躲開。她無助的瞅著自己抓空的手,將唇瓣咬得發白。


  沈聽瀾不覺得她可憐,相反,她覺得自己可笑。無論前世今生,她總是識人不清。


  上一世偏疼狼子野心的春柳,這一世竟挑中了白遠濯安放在她這兒的眼線。


  繡著白字的笙旗飄飄,白家馬車緩緩駛出太傅府。馬車內的空間很大,沈聽瀾與白遠濯各坐一角,中間的空蕩再容下三人也綽綽有餘。


  事實上,沈聽瀾現在連與白遠濯共處一室都覺得煎熬。


  如果說聽夏是白遠濯的人,那上一世有關她與楊寸心之間的爭端,她受的那些委屈白遠濯都是知道的!

  可他是怎麽做的?他隻是冷眼看著,任由楊寸心汙蔑她踐踏她。


  沈聽瀾碰碰自己的手,涼得刺人。不止是手,她渾身發冷。


  “為什麽不戴玉佩?”飲下一碗醒酒湯,白遠濯揉著眉心問。


  沈聽瀾冷笑道:“我的聲名換來的玉佩,我怕帶著惡心。”


  毫不掩飾的銳刺與不屑,讓白遠濯停下了動作,他道:“那個玉佩可比你的聲名值錢。”


  “那隻是你覺得。”


  “事實如此,你一個後宅婦人,不懂這些。”


  沈聽瀾直覺心肝肺都要氣炸了,她沉下臉:“是是,我不懂,不像你這般有本事,被老丞相壓著冒不了頭,就用妻子的名聲去換機會。”


  “你怎麽知道這些?!”白遠濯兀然睜了睜眼睛,釘子一般牢牢錐著沈聽瀾,他下頜線緊繃,輪廓冷冽。


  “我看不起你。”沈聽瀾抓緊了大腿上的紗裙,“我看不起你,你明明有真才實幹,偏偏要不擇手段上位。你將夫妻關係肢解成純粹的利益關係,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被愛!”


  說到最後,沈聽瀾的聲音漸漸枯竭。


  她用力的閉上眼睛,不讓淚水垂落。她的驕傲,不容許自己在白遠濯麵前落淚。


  白遠濯像是被她震撼到了,良久不曾開口。他瞪著虛空,眼中似有迷茫。


  街上鬧聲漸近,鑽進鏤空車窗裏,割裂滿車的寂落。


  “白大人,求白大人給草民做主!”


  “臭婆娘,你給我站好了不準跑,你有本事給我戴綠帽,讓我給別的男人養兒子,有本事不要跑啊!”


  沈聽瀾打開車窗,罵街的男人看見了,激動的湊過來:“白夫人,草民要多謝您,要不是您勇於揭發葉蓉的陋事,草民也不會發現原來草民娶了個和葉蓉一般的賤人!”


  原來,這個男人聽說了葉蓉未婚先孕,還打算瞞天過海嫁人的事情後,就想起自己的婆娘也是早產,而且孩子這幾年越長越像妻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表哥。


  他一番調查,發現妻子其實一直與那表哥有染!

  這怎麽能忍?!

  於是男人就拉著妻子,來找白遠濯給他做主了。


  至於為什麽是來找白遠濯,而不是直接去報官?自然是因為白遠濯現在聲名鵲起,有妥善處理的前例。


  男人覺得他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結果。


  弄清這些,沈聽瀾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她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對男人道:“我夫君就在車上,這件事情,我家夫君一定會為你做主。”


  大嗓門的男人馬上吆喝:“白大人要為我做主了!”一股子驕傲自豪勁兒。


  惹得行人笑話:“戴了那麽多年綠帽子,你也笑得出來?”


  “你們懂什麽!白大人是我輩楷模!”男人咧咧嘴。


  馬車裏,白遠濯一把關上了車窗,欺身上前,將沈聽瀾壓在馬車一角裏,他已是怒氣勃然:“誰叫你自作主張!”


  沈聽瀾不驚不懼,“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這都是你自找的!”


  要是白遠濯不將那些破事大肆宣傳,又怎麽會給自己惹來這等麻煩事?

  “好!你很好!”白遠濯捏著沈聽瀾手腕的手越發用力,將沈聽瀾捏得皺眉。


  外頭已在催促白遠濯出去,他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的整理好衣襟冠帶,這才下了馬車。


  不一會外頭就傳來他溫雅又清冷的聲音,端的是君子端方,清貴如玉。


  沈聽瀾掀開薄紗,隻見她白皙的手腕上五道猙獰紅印。暗罵一句混蛋,她撒開手,從馬車的後門下去。


  世人隻看得到白遠濯的偽裝,卻看不清他的實質,像極了年少傾心的她,傻得冒泡。


  因為眾人都圍在馬車前頭,後頭無甚人,沈聽瀾沒驚動任何人,鑽進街道裏,很快就沒了身影。


  此處離白府不遠,沈聽瀾雇了坐小轎先行回了白府,讓車夫找白遠濯要錢後,她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直奔居蓮院而去。


  居蓮院是邱姨娘邱尚音的居所。


  沈聽瀾此去,是要拉攏邱尚音為她與白遠濯和離之事幫忙。


  想到今日種種,她一時一刻也等不了了,她要與白遠濯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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