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小梅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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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武三思這麽，她還是想去慈恩寺。
上官婉兒默了默：“我要親自去。”
以為武三思要不許，誰知武三思卻是淡淡應了一聲。
武三思：“想去可以。等到明日再去，今日我命陸銘在慈恩寺將有可能傳染瘟疫的衣物用具都換新的。還有……”
武三思的話欲言又止。
上官婉兒：“還有什麽？”
武三思：“剛才聽了本將軍的琴聲，不打算禮尚往來？”
見上官婉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武三思又道：“我記得上次聽你彈琴還是在夏菊宴上。丫頭，你的琴聲和本將軍的很像，你你我可算是作之合？”
上官婉兒聞言抬頭，朝著武三思甩去一記白眼。
當初她並不知站在大明宮內彈琴的人乃是明空。
她模仿著明空的琴聲。
而武三思想必是明空教他彈琴的，以至於他的琴聲像極明空。
上官婉兒：“這並非作之合，而是巧合。”
武三思將雙手放在後腦勺後，痞笑道：“巧合？”
“沒錯。就如同我從街上走過，拿在手中的饅頭掉在乞丐身旁的巧合。”
這是什麽比喻……
武三思痞笑著抽了抽嘴角。
下一瞬，上官婉兒卻是聽武三思道：“丫頭，縱使我是撿你饅頭吃的乞丐，我也願意。”
上官婉兒：“……”
武三思：“反正今日你也去不了慈恩寺，不如彈上一曲給本將軍聽聽。”
上官婉兒卻是冷聲拒絕。
上官婉兒：“不彈。”
她罷隨即起身。
武三思看向上官婉兒身姿婀娜的後背。
武三思：“喂，丫頭，你要去哪裏？”
上官婉兒丟下話：“我去外麵走走。”
巴城內瘟疫蔓延，縱使大部分的病患已經控製在了慈恩寺內，這巴城內也可能還有潛藏的病患。
如今任意讓上官婉兒在街上走，他怎能放心。
武三思隨即起身跟在上官婉兒身後，離開了府衙。
在離開府衙後，大街上一片寂靜。
之前人來人往巴城如今家家關門閉戶，真的便像是一座鬼城。
聽到哭鬧聲，見上官婉兒腳步一停，武三思也跟著她停下腳步。
發出哭鬧聲的地方是在巷子裏麵。
上官婉兒：“去看看。”
“丫頭！”
她的手突然被武三思拽住。
上官婉兒詫然轉頭看向武三思，隻聽武三思道：“走我後麵。”
武三思罷，走到上官婉兒前麵，朝著巷子走去。
武三思身型修長，但肩卻寬闊。
望著武三思的後背，這一瞬間，上官婉兒不由一怔。
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武三思停下腳步，轉頭朝著上官婉兒看去。
上官婉兒望著自己的怔然，被武三思盡收眼底。
武三思墨黑的眼底隨即劃過一抹淺笑。
武三思朝著上官婉兒招了招手：“丫頭，你過來。”
上官婉兒這才回過神來。
她怎麽就……
上官婉兒下意識皺了皺眉，隨即避開武三思眼中的灼熱，朝著他走去。
武三思灼熱的目光依舊落在她的臉上，仿佛要將她的臉灼出洞來。
受不了武三思的注視，上官婉兒抬頭問道：“看不膩？”
武三思痞笑著回答道：“也許下輩子才會看膩。”
上官婉兒想武三思有病，此時從巷子裏傳來的哭鬧聲越來越大。
上官婉兒對武三思使了一個眼神，武三思立即心領神會，也不再與上官婉兒閑聊，朝著巷子深處走去。
“哥哥，你不要割掉我的肉。我求求你！”
深巷內，武三思與上官婉兒看到，一個大概十歲左右的男孩手中正拿著一把匕首，而一披頭散發的女孩哭喊著蜷縮在角落裏。
男孩看女孩的目光就像是野獸看到獵物一般。
“胡！”
男孩看向女孩吼道：“你根本不是我妹妹！你不過是我父親從外麵撿回來的野孩子。”
女孩一邊哭，一邊用力搖頭。
女孩：“我不是野孩子！我是你的妹妹！”
男孩不再與女孩廢話，直接抬手，將匕首朝著女孩刺去。
“不要！”
女孩害怕地閉上眼睛，然而預料中的痛苦卻沒有到來。
哐當。
男孩詫然看到自己拿在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他的匕首是被一枚石子給打掉的。
男孩驀地轉頭便看到站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男子身著一襲湖藍色長袍，劍目星眉，英氣威武，女子身著一襲鵝黃長裙，看上去猶如從而降的仙女，清麗動人，然而眼眉間卻有生出一股子邪氣。
望著武三思與上官婉兒，男孩不由看呆。
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好看的人……
就在這時，隻見蜷縮在角落裏哭鬧的女孩突然撿起被武三思打落在地上的匕首。
寒光一閃。
一聲慘叫聲在巷子內響起。
男孩低頭看向自己被女孩劃過一道口子的手臂。
手臂處的傷口深可見骨。
“你……”
男孩正想打罵女孩，便見女孩將那泛著銀光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完全沒料到女孩竟然會威脅自己，男孩眼中憤怒轉而變成震驚。
鋒利的刀刃劃破男孩脖頸的皮膚。
感覺到微疼，男孩眼中的震驚變成驚恐。
“你要做什麽！趕緊放下匕首！”
女孩聞言雖然還在流淚，但卻沒有因為男孩的話收回匕首。
“你發誓，今後不許再欺負我！甚至因為餓想要吃我的肉。”
聽到女孩的話，男孩覺得自己就像是聽到了笑話。
男孩：“現在把匕首放下。”
女孩卻是道：“你快發誓。”
男孩抬頭狠狠瞪了女孩一眼：“你覺得發誓有用嗎？你從住我家，吃我家的，爹爹原本等你長大之後便將你嫁給我。但是現在爹爹已經不在，我沒東西吃，隻好把你當食物。若不是當初我爹爹收留你，你早就不在這世上。你應該感恩，乖乖聽我的話。”
女孩蒼白的臉變得更加慘白：“哥哥，不要吃我好不好。我們一定能夠找到吃的！”
男孩：“我又不是要讓你死……”
男孩到這裏上官婉兒已經再也聽不下去。
縱使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縱使再餓，也不至於吃自己親人的肉。
就在上官婉兒想要上前組織，一聲慘叫聲又在這巷子中響起。
上官婉兒瞪大眼睛看到女孩滿臉是淚的用匕首將男孩的脖頸割斷。
鮮血如注從男孩脖頸噴出，噴在女孩蒼白的臉上。
男孩驚恐地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失去呼吸。
這時，上官婉兒看到滿臉血淚交織的女孩就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喪屍緩緩抬起頭朝他們的方向看來。
女孩聲音很輕，但上官婉兒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
女孩道：“他不是我的親人。”
沒錯。
男孩從未將女孩當做自己的親人，所以他才會將女孩當做食物。
如果不反擊的話，受到傷害的人便會是她，她甚至會因此喪命。
他人不仁，我又何仁？
所以女孩殺了這個從未把她當做妹妹看待的人。
昨日在慈恩寺看到火人，今日又在這深巷中看到女孩殺人。
這兩幕對上官婉兒衝擊極大。
耳旁隨即響起武三思平靜的聲音。
武三思：“我記得你還喜歡看兵書。”
上官婉兒聞言一怔，隨即又點頭。
沒錯。
她喜歡看兵書。
在她看來兵書中的知識皆能延用到現實生活之中。
與她想的一樣，武三思道：“若這是戰場，死的隻會是威脅自己生命的敵人。”
手裏還拿著匕首，無聲流淚的女孩聽到武三思的話，不由驀地抬頭看向武三思。
女孩發出稚嫩的聲音：“大哥哥，你不覺得我是怪物嗎？”
就在她將匕首陷入“哥哥”脖頸中時，女孩便覺得自己是怪物。
女孩再次支吾發出聲音：“難道殺人的不是怪物嗎……”
武三思走到女孩跟前，從衣袖中拿出一張趕緊的巾帕為女孩擦臉。
武三思不急不緩的聲音傳入女孩耳中：“你想成為他？靜靜躺在地上的屍體？”
他……
女孩瞪大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武三思：“我不想成為屍體。”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髒。
而是渾身是血。
任誰見了她都應該害怕。
然而眼前的男子卻沒有害怕，反而為她擦幹淨臉。
武三思繼續安慰女孩道：“既然不想成為屍體，你的做法是對的。”
這一瞬間，武三思的話對女孩而言是一種救贖。
女孩：“真的嗎？”
武三思點了點頭道：“我以前殺過很多人。若是我不殺他們的話，成為屍體的人就會是我。”
原本女孩已經收起哭聲，而這一瞬，聽到武三思的話，她突然開始嚎啕大哭。
在爹爹死後，她就沒有了家，再也無法從別人身上感受到屬於晨曦般的溫暖。
但是現在，女孩卻從武三思身上感受到了。
武三思給她的一縷溫暖讓女孩再次有勇氣活在這世上。
女孩這是喜極而泣。
武三思很明白女孩此刻的感受。
畢竟他也有第一次殺人的時候。
上官婉兒站在武三思身後，見他安慰女孩，她不由想到武三思第一次殺人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之下。
是在長安城？
還是在戰場之上？
他所殺的人又是誰？
一係列的問題從上官婉兒腦中蹦了出來。
“你叫什麽名字？”
武三思沒有讓女孩不要哭，而是用問題轉移女孩的注意力。
果然。
女孩聽到武三思問自己的名字，她的哭聲戛然而止。
女孩道：“我叫白梅。爹爹同我，當初他是在一株白梅樹下撿到我的。”
“白梅？”
女孩點了點頭， 她看到武三思唇角揚起一抹痞笑：“很好聽的名字，這臉也長得好看。長大之後，一定會是一大美人。”
聽到武三思誇自己，白梅眼中滿是欣喜。
白梅：“真的嗎？”
完全不在意地上還躺著一具男孩的屍體，武三思爽朗笑道：“梅兒，你覺得本將軍會騙你？”
“你……你是將軍？”
聽到武三思叫自己梅兒，白梅眼中的欣喜更甚。
白梅攥著她的手忍不住問：“那……等我長大之後，我能不能嫁給你？”
武三思聞言笑聲卻停了下來，白梅看到武三思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女子。
武三思抬手朝著上官婉兒指去。
武三思：“梅兒，這輩子恐怕是不行了。本將軍已經有愛的人。如果下輩子我看膩她的話，我可以考慮你。”
若是被旁人聽了武三思的話，定會以為武三思是在笑。
然而武三思的語氣卻不夾絲毫笑意，他得很認真。
白梅眨巴著眼看向站在武三思身後的上官婉兒，半晌後，她琢磨著：“若是我下輩子容顏與她互換的話，興許你會娶我。”
武三思聞言再次發出笑聲。
白梅臉上的鮮血已經被他擦幹淨，武三思捏著白梅光滑細嫩的臉頰道：“想得美。”
白梅聞言點了點頭：“論容貌，縱使我長大之後，成為大美人，也不會比她美。所以白梅隻能寄希望於來世。”
誰知她話音剛落，卻聽武三思道：“下輩子，縱使你與她容貌交換，亦是不可能。”
在場的人，除了白梅之外，上官婉兒亦是詫然。
上官婉兒隻聽武三思又道：“除了她的臉之外，本將軍更愛她的靈魂。縱使下輩子你與她互換容貌也沒用。”
白梅聞言皺了皺眉：“那她若是被大火燒傷臉，變成醜八怪呢？你還是會喜歡她嗎？”
誰知白梅卻看到武三思竟然連想都不想回答道：“自然。”
武三思頓了頓又道：“並且，本將軍會保護在她身邊，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雖然白梅還隻有八歲而已，卻在聽到武三思的話後，滿眼嫉妒。
沒錯。
她是在嫉妒。
而且白梅將她心中的嫉妒出口。
“我很嫉妒你。”
上官婉兒聞言露出哭笑不得表情。
因為武三思露骨的話，她竟然被一個八歲的女孩嫉妒了……
此時武三思灼灼的目光緊鎖在上官婉兒的臉上。
他在等上官婉兒的反應。
這一刻，他甚至有些緊張。
她會嘲諷的笑？
還是出殘忍無情的話來？
他已經做好被打擊的準備。
然而，下一瞬，武三思卻聽上官婉兒道：“你的甚至就連我也有點嫉妒我自己了。”
武三思墨黑的眼中流露出詫然。
她……她在什麽……
上官婉兒的目光從武三思臉上移開，落在白梅的臉上。
上官婉兒：“你叫白梅是嗎？我叫上官婉兒。”
白梅隨即將自己的目光放回到武三思的臉上。
白梅：“將軍哥哥，白梅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
武三思隨即笑著撫上她的發頂：“當然可以。武三思，今後你喚我武哥哥便可。”
這一瞬，白梅如同被人點穴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武三思：“梅兒？”
並非因為武三思親昵地用手摸她的發頂，而是因為武三思的話。
白梅回過神來支吾道：“今後……武哥哥，你是今後我還能夠見到你嗎？”
現在這女孩已經無家可歸， 放任她在這巴城內遊蕩，她很有可能會感染上瘟疫。
此時武三思再次看向上官婉兒道：“丫頭，本將軍想收這梅兒做義妹如何？”
武哥哥他什麽……
武三思的話讓白梅的心跳不由一停。
上官婉兒聞言皺了皺眉。
以為上官婉兒是不願意讓武三思收她做義妹，白梅眼中流露出一抹黯然。
她緊攥著手，告訴自己不要癡心妄想成為武哥哥的義妹。
她是什麽身份？
她不過是一野孩子。
誰知就在這時，她聽上官婉兒語氣怪怪地道：“你想收便收，問我作甚。”
武三思聞言痞笑道：“你可是本將軍未來的娘子。如今我要收義妹，自然要經過娘子同意。”
上官婉兒朝著武三思甩去一記白眼：“想得美！”
武三思則是笑道：“美夢終會成真。”
上官婉兒：“無賴。”
白梅瞬間聽出這兩個人是在打情罵俏。
攥緊手的她此時眼中已經沒有對上官婉兒的嫉妒。
畢竟……
能夠成為武哥哥的義妹已經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