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故意為之
殷紅的鮮血順著鋒利的匕首不斷滴落在地上。
“武大郎!”
金蓮緊皺著眉,在武大郎扔掉匕首的那一瞬間,她慌忙扶著武大郎坐到桌前。
“你痛不痛?”
武植原本沉著臉,聽到金蓮慌慌忙忙問出蠢問題,他墨黑的眼中劃過一抹哭笑不得的情緒。
他的計劃是讓金蓮在過得不舒心的同時愛上自己。
現在情況卻反過來,為了讓金蓮注意到自己,他竟然需要用苦肉計。
“這麽深的傷口,怕是會留疤!”
“金瘡藥在哪裏?我記得杏兒之前將我花重金從江湖醫仙那裏買來的金瘡藥放在了最頂上的櫃子裏。”
金蓮心翼翼鬆開武植的手,去找金瘡藥。
而就在她找金瘡藥的這段時間,她沒有看到此時她身後二人對視的目光。
雪族美男就像是沒看到武植所受的傷。
更確切來,眼前這男人其實是故意。
沒錯。
他之前不過是在試探武植。
武植會武,而且武功並不在他之下。
剛才就在武大郎握住他手的那一瞬間,武大郎便是在試探他的內力。
潘府內竟會有這等高手。
而且還隻是個家丁。
雪族美男用金蓮無法聽到的千裏傳音術問道:“為什麽來這裏?”
武植低著頭,看著自己手上的傷。
雪族美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然而他就像是沒聽到,沒有任何反應,甚至不曾抬起頭來看雪族美男一眼。
雪族美男神情微微一怔。
很明顯。
這叫武大郎的家丁是不打算理會他。
“找到了!”
金蓮踮起腳在最高一層櫃子上翻來翻去,在看到一金色瓷瓶時長鬆一口氣。
就是它!
“枯木逢春牌金瘡藥,隻要用了它新傷不留疤!”
金蓮一邊念著當時江湖醫仙買藥喊的口號,一邊急匆匆到武植跟前。
看到武植的傷口還在繼續流血,金蓮道:“美男,你去我裏屋將早上那盆洗臉水端來。”
此時若是江知道竟有人用洗臉水為自己的主人處理傷口,他定會覺得那人是不想活了急著想往棺材裏躺。
但在金蓮用她的洗臉水為武植清理傷口的時候,武植根本沒有拒絕,任由金蓮白皙的手握著自己的手,用沾水的巾帕心翼翼處理著自己的傷口。
金蓮不由再次問道:“疼嗎?”
就在那匕首快要落到她腳上時,金蓮完全沒有料到武大郎竟然會為了保護她而受傷。
武大郎沒有回答她,金蓮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
他還在生她的氣?
但下一瞬,她眼中則劃過一抹了然。
武大郎是男人,就算疼,他也不會告訴的她。
金蓮:“為什麽?”
金蓮問罷,指尖沾了金瘡藥動作輕柔地抹在武植受傷的掌心上。
柔軟的觸感輕柔地劃過她的掌心,就像是羽毛。
微微疼。
微微癢。
微微麻。
發現武大郎目光深邃地看著她,依舊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金蓮替他上藥的動作不由一頓。
與武植對視,金蓮不由再次道:“剛才為什麽替我受傷?”
武植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然而心中卻是一怔。
剛才為什麽替金蓮受傷?
遇到任何事,利弊得失,他皆考慮得極是清楚。
然而就在剛才那一刻。
看到那匕首快要掉落在金蓮腳下,他第一反應是不讓金蓮受傷,第二反應才是算計金蓮,讓這丫頭對自己的情緒在頃刻之間改變。
武植道:“你不能受傷。”
她不能受傷?
因為她是潘府的姐,他是潘府的家丁。
家丁保護主子,經地義?
所以就在剛才那一刻,就算武大郎在生自己的氣,就算武大郎根本就討厭她,他也會那樣做?
金蓮隻覺自己心裏悶悶地有些難受。
當她再次下手給武大郎上膏藥時,她的動作不由變重了幾分。
看來這丫頭很是不滿意他的答案,不過這一點痛對他來並算不了什麽。
相反,武植忽略掉痛意,將金蓮指尖的柔軟放大。
“不高興?”
武植看向金蓮不由問道。
兩人雖然半晌才與對方上一句話,但站在一旁的雪族美男覺得自己多餘。
“沒。你為了救我,弄傷手。我隻是在內疚。不過呢,還好……”
不過還好?
武植一怔,沒有聽明白金蓮不過還好的意思。
武植詫然道:“還好?”
金蓮點了點頭:“恩。還好隻是皮外傷。”
這次金蓮的答案讓他很滿意。
武植墨黑的眼底劃過一抹淺笑,然而下一瞬聽到金蓮的話,他整張臉卻又陰沉了下去。
金蓮長鬆一口氣道:“否則我如何向杏兒交代。”
金瘡藥已上好。
金蓮正在為武植包紮,看到武植臉色一沉,以為是自己弄疼武植,金蓮不由放緩動作。
她在心裏暗道。
還好!
還好!
傷到的是武植的手,如果剛才那匕首真的落在她腳上將她腳底戳穿的話,她就算不落下殘疾,也隻會像杏兒一樣在床上挺屍上一兩個月。
在為武植包紮好傷口之後,金蓮這才想起站在她身旁的雪族美男。
雪族美男一副要賴在她身邊不肯走的架勢,但現在她沒時間服他。
武植麵色陰沉在金蓮看來是因為手掌痛。
金蓮扶著武植的手臂,卻是對雪族美男話:“我先送他回房。早飯你自己先吃。”
以為金蓮已經徹底無視自己,不想金蓮在準備送武大郎回房之前,還特地與自己交代一聲。
雪族美男眼底劃過一抹嫵媚溫柔的笑,他點頭道:“好。”
這感覺……
在扶著武植離開之前,看到雪族美男臉上的笑,金蓮微微一愣。
眼前雪族美男給的她感覺就像是……
就像是一個溫柔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
她怎麽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發覺金蓮的目光緊鎖在雪族美男那一張陰柔貌美的臉上,武植眼底的神情變得更加陰沉,他不由故意在金蓮耳邊發出吃痛的低吟聲。
雪族美男:“……”
聽到武植的低吟聲,金蓮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扶著武植回房。
暖春時節。
陣陣怡人的暖風襲來,在金蓮扶武植回房的一路上, 桃花如雨般飄落而下。
武植突然停下腳步。
此刻金蓮所有注意力都在武植身上,見武植停下腳步,她也跟著停下腳步。
“還是很痛嗎?”
武植並沒有回答她。
難道是已經痛得不出話來?
“武大郎?”
就在金蓮仰頭輕喚他的時候,武大郎微微轉頭與她對視。
武大郎:“很美。”
他不是因為手痛?
很美?
他是在眼前的桃花嗎?
院中的桃花年年豔麗灼灼。
雖美,但她卻因為年年看。這院中一草一木並未變過,這樣的美景在她眼中早就已經沒了驚豔之感。
想到武大郎是因為自己才受傷,心存感激的金蓮道:“你若是喜歡這景色的話,我讓管家給你換一間能夠看到滿院桃花的房間……”
她話音未落,武大郎便抬起他另一隻不曾受傷的手,朝著她臉上而來。
不知道武大郎想要做什麽?
金蓮下意識想要往後退,但武大郎的動作卻快過她的動作。
此時武大郎用他的手撩起她垂在臉頰旁的黑發,動作輕柔的挽在她的耳後。
因為距離太近,武大郎吐納出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臉上酥酥麻麻。
武大郎生有薄繭的指腹劃過她的耳垂,一陣異樣的觸感從她耳垂傳至她的心上。
她的心尖微微一顫,甚至忘了後退。
“是桃花。”
武大郎沉聲道。
是桃花?
金蓮一怔。
武大郎生有薄繭的手從她耳垂邊輕輕劃過,她心尖又是一顫。
轉瞬間,她看到一隻修長的手拿著一朵桃花出現在她麵前。
原來是剛才起風時,風將桃花吹進了她的發間。
大概是桃花看膩。
她的注意力並不是在灼灼豔麗的桃花上,而是在武大郎長有薄繭的指腹上。
望著武大郎的手,剛才那奇怪的情緒又再度湧上她的心頭。
莫不是她在心中對武大郎生出好感?
金蓮下意識皺了皺眉,想要打消掉心中這樣的情緒。
武大郎卻是道:“陪我在這裏坐會。”
金蓮:“哈?”
武大郎的語氣並沒有問她的意思,完全是在命令她。
看在他因為她而受傷的份上,金蓮抽了抽嘴角,決定勉強陪他在這裏坐一會。
武大郎罷,隨即坐在長廊邊上。
見金蓮傻站在他旁邊,看著他。
武植沒有再話。
隻覺這丫頭傻傻看著他的感覺也很好。
“喂。”
半晌後。
金蓮琢磨著:“武大郎,我跟你商量個事兒。”
今日武大郎因她而受傷的事,若是讓杏兒知道,定會在她耳邊念叨許久,怨她這個做姐的不對。
曾經一心待她的杏兒,如今心卻已經飛到眼前男人身上。
金蓮在肚子裏琢磨了一大堆欲服武大郎別把今發生的事情告訴杏兒的話。
誰知,她準備的話還未出口,便聽武大郎道:“杏兒她不會知道。”
金蓮:“……”
金蓮詫然:“你怎麽知道我想這個?”
此時武大郎是坐著,而她則是站著。
但金蓮發現自己在氣勢上仍被武大郎給壓倒。
想到別處去的金蓮不等武大郎回答,又是問:“武大郎,你有……打過老虎嗎?”
大概是她的問題跳躍太大,武大郎一怔,深邃的目光緊鎖在她的臉上。
那目光仿佛要在她臉上灼出一個洞來。
雖然不可能真的在她臉上灼洞,但金蓮卻發現自己被武大郎的目光看得臉皮發熱。
“咳咳。”
金蓮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轉瞬間便聽武大郎道:“杏兒就像是一隻麻雀。”
武大郎是在回答她第一個問題。
武大郎的形容很貼切。
自由便伺候在她身邊的杏兒的確像是一隻麻雀,歡快多言。
若非如此,靜下來的時候,杏兒也不會一直背《三字經》。
金蓮默了默道:“杏兒幼時進府的時候,她跟你一樣,不愛話。更確切來,那時的杏兒就像個啞巴。埋頭做事,對她什麽,她都隻會嗯嗯嗯。後來我從爹爹那裏知曉,原來杏兒在被賣進潘府之前,也是一大家閨秀。杏兒原名崔萌。她爹爹是有名氣的才子。娘親擅長刺繡。但她娘妻善妒,在杏兒五歲那年,她爹爹納了妾,漸漸冷落了杏兒的娘親。某日,杏兒娘親便在飯菜中下了蒙汗藥,將杏兒的爹爹,妾,以及杏兒迷暈。等杏兒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院中,曾經她的家隻剩一片火海。”
“所以呢?”
武大郎問道。
武大郎低著頭,她看不見武大郎眼中的神情。
他是在為杏兒難過嗎?
金蓮:“所以你今後要對杏兒……”很好。
但她的話尚未完便被武大郎打斷。
坐在長廊邊賞落花的武大郎突然站起身問道:“杏兒身世如何與我有和關係?”
若是喜歡一個人的話,定會對她的身世感興趣。
武大郎這話的意思是他對杏兒不感興趣?
還是他為了守孝,不願對杏兒感興趣?
三年之後,杏兒恰到嫁人的時候。
金蓮道:“三年時間,杏兒等得起。就算你守孝,也不耽誤。”
這丫頭硬生生將他往一個丫鬟身上推。
見他不話,金蓮歪著腦袋問道:“武大郎,你覺得我得可在理?”
在理?
武植一聲冷笑:“不耽誤?”
金蓮點了點頭:“當然。”
誰知她話音一落,便聽武植道:“沒心思。”
沒心思?
這是落花有意東風無情的節奏?
金蓮不由看向被風吹拂到地上的落花,她又道:“杏兒是個好姑娘。你和她相處的時間還不長,今後你會漸漸發現她的好。”
然而武大郎卻是道:“不巧。我喜歡壞姑娘。”
哈?!
喜歡壞姑娘?
這儼然是他想要拒絕杏兒的辭。
金蓮再次緊皺了皺眉頭,沉聲道:“杏兒哪裏不好?”
不想武大郎沒有絲毫猶豫:“不夠壞。”
金蓮:“……”
金蓮頓了頓不死心地問道:“武大郎,那你覺得怎樣的姑娘才是壞姑娘?”
武大郎回答:“像你這樣的。”
這一瞬間,武大郎低沉的聲音伴著清風拂過她的耳畔。
金蓮愣愣望著武植。
就算是與她朝夕相處的杏兒也不曾過她壞。
但骨子裏,她卻覺得自己並非一個好姑娘。
良久。
除了風聲,還有武植剛才那句話在她耳邊回響。
金蓮這般呆傻望著他的目光,讓武植很是受用。
但轉瞬間,他不由想到初見時的一幕。
從那一刻起,他便見識到了她的壞。
想到初見那一幕,武植下意識緊握住他受傷的手。
不待金蓮出拒絕他的話,武大郎便道:“不過是與姐開玩笑而已。姐,莫要當真。”
金蓮:“……”
與她玩笑?
金蓮抽了抽嘴角,發現武大郎臉色瞬間變得很冷。
看她的神情仿佛是在看殺父仇人,而不是心上人。
金陵愣了愣地看著武大郎,不知怎的,她又覺得心悶。
過去,她走在路上不乏有男子向她傾訴愛意。
但在潘府,卻從未有下人如同武大郎方才那樣,出那番話。
心中五味陳雜。
她的第一反應是想拒絕武大郎。
但在聽到武大郎他不過是在與她笑而已,她不但沒有長鬆一口氣的安心,反而……
心裏莫名的有些空。
思及至此。
她的眉頭不由皺得更加厲害。
好想狠狠扇這武大郎一巴掌。
金蓮緊攥著手,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衝動。
“武大郎。”金蓮沉聲道,“你若是下回再敢與我出如此輕薄的話,我便將你的舌頭割下來。”
武大郎再次用他深邃的目光審視著金蓮。
這丫頭到底有什麽好?
當初她對他做出那樣的事情,他時候竟然沒有殺了她,而是偽裝成家丁的模樣陪在她身邊。
武大郎沉聲:“好。”
下次他不會再,而是要她主動。
知道就好!
這武大郎的言行舉止總是出乎她的預料之外。
曉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會麵對武大郎時,不知是所從。
“既然……”
金蓮想要與武大郎繼續談談有關杏兒的事,卻被武大郎打斷:“既然沒有別的事,我這便為那雪族男安排住處。”
金蓮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服武大郎喜歡杏兒這件事上,聽到武大郎此時所言,金蓮一怔。
武大郎是她府上的家丁,又不會跑。
來日方長。
安置那雪族美男才是她的當務之急!
若不是武大郎提醒,她差點本末倒置。
金蓮的注意力從如何服武大郎接受杏兒瞬間轉移到她要如何安置突然冒出來的雪族美男身上,而忽略掉為何武大郎會知道那男子身份這一點上。
金蓮忙道:“武大郎,你趕緊服他,給他安排住處!等等……你的手因為我而受了傷。要不你先回房休息,這件事……”她自己會處理。
武大郎卻是道:“無礙。我隻是傷了手。並非傷了腦子。”
金蓮:“……”
她隻覺武大郎這腦子也有問題。
金蓮嘀咕道:“若非你腦子有問題,你又怎會看不到杏兒的好?”
金蓮的話被武大郎盡數聽到耳朵裏。
武大郎長眉微挑:“你什麽?”
以為武大郎根本沒有聽清楚她的話,金蓮謊不帶眨眼。
“沒什麽。我是,如果你覺得能夠服他的話,你就去試試。”
武大郎眼底劃過一抹淺笑。
金蓮愣了愣隻覺這樣的笑,好像她有時逗杏兒時的表情。
武大郎道:“姐在此稍等。”
望著武大郎離開的背影,金蓮坐在長廊上,卻根本沒有欣賞灼灼落花的心情。
金蓮趴在欄杆上自言自語道:“這武大郎真的能夠服那雪族美男嗎?”
“那雪族美男他姓西門。”
“沒有名的話,幹脆我給他取個名字?”
“呃……還是算了吧。萬一他不喜歡呢?”
“不對!這不該是我現在應該思考的問題。”
現在她應該思考的是如果武大郎不能服雪族美男的話,她又該如何去服雪族美男。
金蓮望著隨風飄落的桃花,沉吟思索。
與此同時。
她的閨房內。
“姐呢?”
看到去而複返的人是武大郎,西門並不覺得意外。
金蓮的腳步聲與武大郎的大不相同。
此時站在他麵前的武大郎卸去偽裝,渾身散發出堪比野獸的震懾力。
不待武大郎話,西門道:“黑市當家為何會在這裏?”
武植眼中的神情微微一怔。
他的聲音變得更冷。
“既然知道,還不離開?”
相比武植的冷,雪族美男則是陰柔妖冶。
仿佛不曾看到武大郎眼底的陰沉,西門道:“現在我已經是金蓮姐的人。而且……”
西門頓了頓,眼底劃過一抹嫵媚的笑意:“而且也算是你將我送到金蓮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