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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不枯梨花樹

  車輪咕咕。


  阿紅坐在裝飾奢侈的馬車裏,拿著刻刀刻著竹簡。


  如意則靜靜坐在阿紅身旁。


  若換做是其他女人的話,如意隻會覺得無聊。


  但阿紅卻不是別的女人,她有著傾城之貌,烏黑的發僅是用一支紫薇花枝束發,一襲似火紅衣襯得阿紅更加嫵媚。


  這樣的女子僅是這樣坐著便是一副美好的畫卷,如意同春聲一樣,折服於阿紅的容顏之下。


  從鎬京到驪山需要三日的路程。


  這三日來,阿紅除了必要時離開過馬車,她不是在馬車內休息,便是刻竹簡。


  有關阿紅的傳聞早已在大周傳開。


  平日侍衛哪裏有機會見到阿紅。


  現在阿紅隨著宮生去驪山祭祀,她僅是從馬車裏出來,就會惹來無視灼熱的目光。


  這樣的情況在阿紅預料之內。


  自從師父為她恢複容貌之後,無論她去到哪裏,皆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過去宮生不給她戴金麵具,她戴幕離是為遮醜。


  後來在褒國,她出門時戴上幕離則是避免別人灼熱的目光。


  阿紅沒有想到,抵達驪山後,宮生便將那曾經沒有資格戴的金麵具遞到她跟前,對她:“直到回到皇宮,這金麵具不能離開你的臉。”


  阿紅一怔。


  若是戴上金麵具的話,她和過去的阿姒便一模一樣,宮生立即便能認出她來。


  看向宮生遞到自己跟前的金麵具,阿紅淺琥珀色的眼中劃過一抹靈光。


  有了!


  阿紅看向宮生道:“王,阿紅對黃金過敏。隻要肌膚觸碰到黃金,幾個時辰之後,阿紅的肌膚便會起紅疹。”


  好在她進入皇宮以來,從未戴過金飾。


  宮生聞言微眯著眼打量阿紅。


  “對黃金過敏?”


  “恩。”


  阿紅點頭搗蒜。


  半晌後,隻見宮生將金麵具收了回去。


  “也罷。”宮生修長的手撫上她的臉龐,“紅妃亦非貌醜之怪,吾又何須將其貌藏之。”


  她終於逃過一劫。


  阿紅聞言懸在心中大石不由落地。


  宮生長有剝繭的手摩挲著她的臉龐。


  “紅妃,聽這三日來你皆在馬車內刻竹簡?”


  再一次默默在心裏強行壓下想要拍開宮生手的衝動。


  阿紅鮮紅的薄唇微勾,柔聲道:“阿紅刻下符文為王祈福,為大周祈福。”


  她自然不會告訴宮生,她是在為自己死去的爹娘,還有春聲超度。


  不論是她的爹娘,還是春聲皆是因為宮生而間接身亡。


  她希望已入九泉的他們能夠得到安息。


  阿紅罷,宮生一個清淺的吻隨即落在她的額頭上。


  “紅妃,你很是善解人意。”


  阿紅卻是道:“阿紅不過是在意王罷了。”


  在來驪山的一路上,宮生與她是分別坐在不同的馬車之上。


  她三日不曾見過宮生,宮生亦是三日不曾見過她。


  以為宮生會要她,但出乎阿紅意料的則是宮生在她額頭上一吻之後,竟對她道:“趕了三日的路,想來紅妃定是乏了。今日早些休息,明日吾帶你去這驪山山頂觀雲海日升。”


  什麽情況?!


  如今王後碧月臥病在床,宮生前來驪山紫雲宮隻帶了一人。


  但現在宮生卻讓她獨自一個人好好休息。


  “王。”


  就在宮生轉身準備離開房間時,阿紅拽住宮生的衣袖,故意露出嬌羞之色道:“王,難道不陪阿紅一起早些休息?”


  被阿紅拽住衣袖,宮生腳步一頓。


  宮生轉身就像是摸狗一樣, 摸著阿紅的腦袋,纖薄的唇微勾。


  “紅妃,如果吾留下來的話,便不是早些休息。”


  到“早”字的時候,宮生意味深長地加重聲音,然後動作輕柔地拍了拍阿紅的腦袋,又道:“後便是祭祀大典,吾還有事要處理。”


  宮生罷,深邃的目光不由落在阿紅拽住他衣袖的手上。


  連續三趕路,阿紅雖一直坐在馬車內,但不斷刻符文的阿紅亦是精疲力盡。


  既然宮生不打算留下來,她也不打算強留。


  畢竟現在宮生對她的寵愛不過是他一時興起。


  順著宮生深邃的目光,阿紅鬆開自己拽住宮生衣袖的手。


  “王若是處理完事宜,也早些休息的。”


  待宮生離開之後,阿紅正準備睡覺,便看到一抹黃影從窗外一閃而入。


  當然闖入她房間之人並非登徒子,而是重櫻。


  “阿紅,這三日簡直是要憋死我了!”


  阿紅看到翻入房間內的重櫻手裏拎著一壇上麵還沾染著泥土的酒壇。


  若是讓重櫻與阿紅坐在同一馬車內的話,想來前來驪山這一路上皆能聽到重櫻嘰嘰喳喳的聲音。


  宮生大周幽王的身份擺在那裏,喜靜的宮生不能與阿紅同坐一輛馬車之中,他也不會將這樣的機會讓給重櫻。


  重櫻被宮生安排到隊伍最後的馬車中,而阿紅則是在進行隊伍靠前的位置。


  趕路時,坐在隊伍最後,望著隊伍前麵阿紅所在的馬車,重櫻隻覺自己快望穿秋水。


  好在從鎬京來驪山的路程並不久。


  重櫻徑直將紫雲宮梨樹下挖出的酒壇放到桌上,她笑嘻嘻指了指酒壇。


  “這可是好東西。”


  阿紅聞言笑道:“公主好東西,自然是好。”


  重櫻揭開封泥,一股濃鬱的酒香在房間內彌散開來。


  重櫻倒了一杯遞到阿紅跟前,又道:“這梨花酒可是十年前我和九哥一起埋進這紫雲宮梨花樹下的。阿紅,你倒是猜猜看,我當時到底逼著九哥一共埋了多少壇梨花酒在這裏?”


  阿紅默了默道:“十壇?”


  隻見重櫻聞言就像是雷劈到神情驚詫地看著阿紅。


  “阿紅,你怎麽知道?”


  阿紅不過是隨便猜的。


  阿紅道:“十年的時間,每年一壇便剛好十壇。”


  是了。


  十年的時間,每年一壇便剛好十壇。


  十年前,紫雲宮雪白的梨樹下,年僅六歲的重櫻笨手笨腳地將自己與宮生釀的梨花酒埋在梨花樹。


  “九哥,我們每年來祭祀的時候,便挖一壇梨花酒來喝。等我將這十壇酒都喝完的時候,便是我嫁人的時候,到時候我要紅妝百裏,成為令這時間女子通通羨慕新娘。”


  那時硬逼著和她一起埋酒的宮生冷冷白了她一眼。


  “想得倒美。”


  那時的重櫻不過才六歲,但她已經有篤定要嫁的人。


  誰知那人……


  “阿櫻?”


  阿紅準備接過重櫻遞到她跟前的酒,卻驚訝地發現重櫻低著頭望著玉杯中的酒,不知在想什麽,緊攥著酒杯不放。


  “啊?”


  重櫻聞言回過神來,這才鬆開她攥著玉杯的手。


  阿紅好奇問道:“阿櫻,你剛才在想什麽?”


  阿櫻收起眼中的黯然道:“我隻是在想今年喝完之後,下一次來那梨花樹下便無梨花酒。”


  原來重櫻竟是在傷感這個。


  “這個好辦。”阿紅笑道,“明日再埋十壇梨花酒在裏麵便可。等到來年再來祭祀的時候,你依舊能從梨花樹下挖出酒。”


  十年又十年,就算每年前來祭祀時,能夠喝到梨花酒又怎樣?


  老爺從不曾聽到過她的祈禱。


  重櫻聞言雖是在笑,然而她的笑卻沒有溫度。


  “那好!明日我們叫上九哥一起再在梨花樹下埋下十壇梨花酒!”


  都酒不醉人人自醉。


  重櫻的酒量很好,至少眼前一壇梨花酒放不倒重櫻。


  然而重櫻隻喝了半壇便對阿紅道,她有些醉,要回屋休息。


  這根本不是重櫻的酒量。


  重櫻隨即歪著腦袋癡癡地盯著她口裏不斷念道:“梨花樹下,梨花白。梨花酒中,梨花香。”


  阿紅皺了皺眉,攙扶著走路有些發虛的重櫻回到重櫻的房間。


  等到她安頓好重櫻之後,想要回自己房間時,她眼中染上無奈的笑。


  這是她第一次來紫雲宮,方才是在重櫻的指引下來到重櫻住的房間。


  如今長廊四周空無一人,她想找人問路,都找不到。


  “哎。”


  阿紅一聲輕歎,便又邁開腳步。


  多走走,她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不想兜兜轉轉,阿紅竟在不遠處看到一顆梨樹。


  “這梨樹……”


  阿紅腳步一頓,淺琥珀色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詫。


  梨樹乃是三月陽春時開花。


  如今已是仲夏,阿紅卻驚詫地看到不遠處的梨樹開滿雪白的梨花,一陣夜風襲來,她甚至能夠聞到梨花淡淡的幽香。


  不僅如此。


  阿紅除了看到仲夏時節開滿枝頭的梨花之外,她還看到站在梨花樹下一頭銀發的白衣老人。


  在夜風的吹拂下,紛飛的梨花如雨而下,落在白衣老人的銀發上。


  這銀發老人到底是人是鬼?


  銀發老人的臉隱在陰影中,借著朦朧的月光阿紅並看不清銀發老人的臉。


  眼前的銀發老人若是鬼的話,她便能夠讓銀發老人幫她問問,她的父母在地下可還安好。


  發覺阿紅看到自己與這顆詭異綻放的梨花樹並沒有害怕,大祭司昶恩不由道:“紅妃,好膽識。”


  阿紅瞪大她淺琥珀色的眼:“你……認識我?”


  阿紅不僅在心中默默祈禱,眼前的銀發老人是鬼才好。


  誰知下一秒她瞪大的淺琥珀眼中劃過一抹黯然。


  隻聽銀發老人道:“紅妃不曾見過老夫,老夫卻早已聽過紅妃的名。在下大周國祭祀昶恩見過紅妃。”


  阿紅心中一怔。


  這是大周國的祭祀?


  似乎看穿她在想什麽。


  鶴發童顏的大祭司笑道:“紅妃,難道覺得我不像大祭司。”


  阿紅隨即搖了搖頭。


  “我並非不覺得你像大祭司。隻是剛才……”阿紅頓了頓,“我以為你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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