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利刃卻藏 (修)
和她預料中的一樣,後來劉玄德親自來臥龍崗請明月出山。
她躲在廚房中,一邊拿著菜刀在案板上切出大不一的土豆塊,一邊偷聽著明月與劉玄德之間的對話。
聽到明月傳言婉拒,她眉頭緊皺,險些被菜刀切到手指。
“明月,你為何放棄這般一展鴻鵠之誌的好機會!”待劉玄德離開之後,她拿著菜刀從廚房中衝了出來,就像是看見殺父仇人般怒瞪著明月。
明月望著她手中明晃晃的菜刀卻好無懼意,她勾起一抹清淺的笑,不答反問:“你的菜做好了?”
明月並未等她回答,便走出屋外。
她拿著菜刀追了出去。
“明月,諸葛明月!”望向山腳下喪氣離開的三個臭皮匠,“他們已經第二次親自前來臥龍崗請你。你為何不答應他們?”
明月躺在草地上長鬆一口氣,細碎的陽光透過紫薇樹葉間的縫隙灑落在她英氣的臉上。
“阿英,我乃女子。”
聽到明月的話,她氣不打一處來的。她一揚手,嘟著嘴氣呼呼地:“女子又如何?你可是盛名在外的孔明先生。有誌者,豈能以男女論英雄。百步穿楊鐵娘子,你看吳國的孫尚香還不是女子。虧你還被世人稱作智者。”
“阿英,激將法無用。”
她的心思被明月點破,清秀的鵝蛋臉驀地一紅,望向戰火四起的遠方,她皺了皺眉:“明月,你生得一顆七竅玲瓏心。一年前,你在棋山為從瘋牛蹄下救我而受傷。那時你僅是一眼便看出我其實是在扮醜。爹爹覺得我醜,我還不曾及笄,他便急著將我嫁出去。正好我扮醜,你扮男人。我不想嫁人,你沒法娶妻。所以我便央求你娶我,從此我們便隱於這山林間,你執書觀下,我拿刀造木人,過著自由安逸的生活。”
“恩。”聽到她的話,諸葛明月敷衍地應一聲,緩緩閉上雙眼,準備憩。
心知諸葛明月是故意想要避開話題,然而半晌後,明月卻突然道:“阿英。這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是你想要的嗎?”
原來明月是在為她著想啊。她笑著搖頭:“隻要心有清風,何處不是臥龍崗?你心有下,歸隱於此亦是徒勞。要不這樣,我們打個賭如何?”
她還未賭什麽。閉著眼睛的諸葛明月便點頭:“好。若是下次他們再來找我,我便隨他們回巴蜀,但你不許去。”
“為什麽!”她激動地跳著站起身。
諸葛明月卻道:“阿英,我去的地方隻有層出不窮的危險。清風隻屬於臥龍崗。”
“狗屁!”
她不過偏執的諸葛明月,拂袖去到廚房。
“啊啊啊啊,氣煞我也!”她舉著菜刀,氣得在廚房裏跺腳。聽到身後響起的腳步聲,她的眉頭不但沒有舒展,反而皺得更緊:“明月,我能夠保護好自己!”
明月卻依舊是笑:“菜刀舉得不累嗎?”
明月身形高挑,輕易地從她手中拿過她高舉的菜刀,然後垂眸看著刀刃默了默道:“刃雖利,卻用於屠之。竹箸用於食,而不沾血腥。”
“刃雖利,卻用於屠之。竹箸用於食,而不沾血腥?”所以明月去的地方要沾染人命,而她就該乖乖繼續呆在臥龍崗做一雙無憂無慮的竹箸?!
她聞言嘴角抖了抖,心知明月不過是在找借口,她道:“諸葛明月!”
她極少直呼她的全名。一般這樣喚她,多半是在生氣。
明月不願出山,她逼明月。不想明月竟用這樣的辭來氣她!
明月狹長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她垂著頭拿著手中的菜刀,弧度地揮了揮:“阿英。”
聽到明月低低的聲音,她以為明月終於肯正視自己的內心,誰知明月卻突然抬頭看向她問道:“阿英,中午你是想吃土豆燒牛肉,還是土豆燉排骨?”
土豆他大爺的!
她忍不住在心裏爆粗口,恨不得搶過明月手中的菜刀,拍開她的腦袋瓜看看她裏麵到底是裝的土豆燒牛肉還是土豆燉排骨……
見她氣呼呼地嘟著嘴,明月道:“這兩樣菜都是阿英喜歡吃的,就兩樣都做。”
於是乎明月難得一見地下廚做飯,麵對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她繃著臉卻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除了土豆燒牛肉,土豆燉排骨,嚴格來,這一桌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而明月的廚藝更不用。
看到她不見平日的歡快,明月夾了一塊排骨朝她碗裏放進去:“阿英,你嚐嚐看,今日我特地在裏麵放了酸梅。”
她神情一愣,記起上次她看食譜時,見書上土豆燉排骨若是加幾顆酸梅的話,口感會清新。
那時她依在紫薇花樹下,隨口道:“明月,下次我做土豆燉排骨時便在裏麵放幾顆酸梅。”
沒想到她隨口的話,明月都記得。
見她傻傻地盯著碗中的排骨發呆,還以為她怒氣未消。明月立即放下碗筷,從臥房中拿出古琴。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宛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悠揚琴音自明月指尖傾瀉而出,明月的歌聲空靈,若是換做其他的歌,她定會聽呆。
誰知明月唱的竟是寓意男女兩情相悅的詩歌。她沒忍住,噗呲一聲笑出聲來。
“終於博得美人傾城一笑。”
明月如釋重負地放下古琴,而她卻笑得越發厲害。她將臉塗得黑黑的模樣本就瘮人,一笑起來更是奇醜無比。明月竟能一臉淡然地誇她美人傾城!
她捧著碗一邊笑,一邊道:“明月,你是不是瞎!”
明月重新坐回到飯桌前又夾了塊牛肉到她碗中:“夫君雖又傻又瞎,但卻能夠討得夫人歡心,此生足矣。”
她盯著碗中的菜,眸中的神情變得複雜。明月不願出山,若是她執意相逼的話,隻會破壞她們兩人之間的感情。
收起內心的複雜,她夾了明月最愛的土豆至明月碗中:“吃完飯,再彈首曲與我聽。這回我要聽桃夭。”
知曉她不再生氣,明月嚼著土豆,口齒不清地笑道:“謹遵夫人聖諭!”
曉是明月的琴彈得太好聽,這日下午,她聽著明月所彈的桃夭,竟就將那與真狗並無差別的木狗給做了出來!
“汪!”
見木狗搖著尾巴,眨巴著烏溜溜地大眼睛衝著她叫,她開心地將木狗拎到明月麵前。
“明月!我終於成功了!”
木狗看了一眼她,又去看明月,然後討好地衝明月叫了兩聲。
眼前的木狗即便是轉動眼睛亦是看不出端倪。
明月打量著眼前的木狗,愣了一瞬:“阿英,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冰雪聰慧的女子。”
“哈?”如果剛才明月僅是愣了一瞬,那麽她聞言便是愣了兩瞬,她隨即抱著木狗在明月跟前笑得前俯後仰:“明月,這是我自打出生以來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你……你可需要我為你拿一麵銅鏡來。”
那日她並未去拿銅鏡,而是挖出她埋在紫薇花樹下的青梅釀。
“明月,今日不醉不睡!”
今日她甚是開心。她在木狗身上花費了一年的時間,卻不見成果。她以為也許這一輩子都無法做出她想要的木狗來。
不想因為明月的琴聲,她腦中竟靈感一閃,活生生的木狗便從她手中誕生。
“明月,不如你來替木狗取名?”
“降雪?甚好!今後它便叫降雪!”
“明月,你什麽?我周圍好多蚊子,嗡嗡嗡的,聽不……聽不清你話。”
“明……明月,隻要心有清風,何……處不是臥龍崗?你心有下,歸隱於此亦是徒勞。為何你……”
那日她喝了三壇子的青梅釀,到後來她是如何爬上床的,她皆不知。隻是迷蒙中,她仿佛聽到明月歎息著:“阿英,人生便是一盤棋,一旦落子,便再難回頭……”
自那不久以後,劉玄德又一次親自前來這臥龍崗請明月出山。
這次她躲在廚房中靜靜地聽著明月與劉玄德兩人之間的對話,強壓下心中想要替明月答應劉玄德的衝動。
她緊攥著手,對自己默念:“既然明月心有顧忌而不願隨劉玄德下山,她便埋頭安心做菜的好。但,如果還有下回的話,她還是提著手中的菜刀去到廳堂見劉玄德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