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蜀之卿相之三
夜幕降臨，客棧內。
她玩著降雪擺動的尾巴，眉頭緊皺。
“明月，外麵不是傳言劉主公擅察言觀色，而他三弟卻是力大無腦？依我看，這黑臉子眼尖得很。不過是……生性單純過於直爽。”
諸葛明月常年女扮男裝從未被識破過，不想今日險些在陰溝裏翻船。諸葛明月從包袱裏拿出菱花銅鏡，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擔憂地問：“阿英，今日可是我露出破綻？”
她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明月，在我看來你時時刻刻都有破綻。不過無妨，今日吃晚飯的時候，我便已想出破解之法，保證能夠擋住你所有的破綻。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丟下話，匆匆離開客棧。
月朗星稀，她和降雪的影子在青石路麵上被拉長。她記得在來的時候看到這附近有一條河。
按照記憶，她來到河邊，四處尋望。
“你在找什麽？”
她聞聲驀地轉頭，不由被一張黑漆漆的臉嚇得驚叫：“鬼啊。”
她驚惶無措地緊閉上眼睛，耳邊卻響起一陣爽朗的笑聲：“原來你膽子這麽啊。”
這聲音……是黑臉子！
她睜開眼睛，皺眉望向月光下那張劍眉星目的大黑臉：“喂，你長這麽黑，大半夜出來嚇人作甚！”
黑臉子收起笑，嘴角微張，表情震驚地指了指她：“喂，你難道就不黑。”
“……”
這一刻能言善辯的她竟無力反駁。
“！你三更半夜跑這裏來做什麽？難不成是給奸細報信？”
望向將丈八蛇矛架在她脖頸上的黑臉子，她忍不住甩去一記白眼：“若我是奸細，亮便不可能活著離開臥龍崗。既然你大半夜閑著沒事可做，不如替我捉鵝。”
“你什麽？！”
一炷香之後。
“往左啊！趕緊撲上去。喂，你晚上到底有沒有吃飯。它快跑了！下河攔住它！”
“你到底要這隻破鵝來作甚？”黑臉子狼狽地拎著拚命撲扇翅膀的大灰鵝走到她跟前。
她接過大灰鵝想也不想地：“為求我蜀漢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真的？！”
黑臉子眼眸一亮，竟還真相信她的話。後來她問他，當時為何信她。他的臉色霎時變得黑裏透紅，撓著頭發笑著，她上知文，下知地理，能夠做出以假亂真的木狗來。所以他以為她能夠做出人器來庇佑蜀漢。
“恩。真的。”她信誓旦旦地，在拔下二十四根鵝毛後，她將受驚的大灰鵝放回河中。
“你……你隻是要這幾根鵝毛？！”
“恩。”
看到渾身濕透的黑臉子險些被她氣得吐血。她用鵝毛擋在臉上，歡快地笑起來。
回到客棧，她連夜用二十四根鵝毛為明月做了一把孔明扇，為其遮掩一顰一笑間的破綻。
後來，在去往蜀漢的路上，她發現明月用扇遮臉後，黑臉子糾結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臉色。
黑臉子乃是生臉色，她卻是人為。該不是黑臉子也發現她的破綻？
為防被黑臉子看出端倪，來到蜀漢後，她刻意回避黑臉子。但那家夥卻總會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麵前。
這日她坐在庭院內，正在謄抄明月所寫的東西，筆下的宣紙突然被黑臉子搶去。
“夫知人之性，莫難察焉。”
聽到黑臉子抑揚頓挫的聲音，她滿目詫然：“你竟……也識字？”
黑臉子不屑地一聲冷哼，奪過她手上的筆，便幫她繼續謄抄。不同於她娟秀的字跡，宣紙上轉瞬出現一行猶似鐵畫銀鉤的狂草。
黑臉子的狂草遒勁剛毅，她忍不住在心中稱讚，卻故作嫌棄地笑道：“這是什麽鬼畫符！用作辟邪的？”
“快把筆還我。”她坐在石桌前，拿了新的宣紙重新謄寫，他被她氣得拂袖而走。望向他挺拔的身影，那寫有他們兩人字跡的宣紙本該被她扔掉，可最後她卻神使鬼差地折好，收進袖中。
“喂。這是我親自做的牛肉，要嚐嚐嗎？”
她不屑地白了一眼：“我還想活得更長。這牛肉降雪倒是可以嚐嚐。”
“……”
等到黑臉子吃癟暴走後，她拿起石桌上那碟擺盤精致的牛肉送進嘴裏，俏皮地笑道：“味道還不錯。”
陽光下，她眯著眼睛就像是一隻偷腥的貓。
“阿英，你喜歡那黑臉子？”
她沒料到，明月在西城唱完空城計回來，第一句話竟是問她這個。
“我喜歡他？”她動作誇張地指了指自己，臉色卻變得如同黑臉子吃癟那般黑裏透紅。
見她支支吾吾，諸葛明月放下孔明扇，笑得就像是一隻狡猾的狐狸，她肯定地：“阿英，你喜歡那黑臉子。”
能言善辯的她此時卻不知如何回答諸葛明月，她慌慌張張地放下一碟黑臉子親自做的牛肉，轉身回到房中。
殊不知翌日諸葛明月竟換回女裝將寫好紙條送去給黑臉子府上。
紙條上寫著：“心悅君兮，城東石橋相見。”
“明月，你這是胡鬧！”從諸葛明月口中得知其擅作主張辦的“好事”，她氣呼呼地。
害怕被人發現，極少穿女裝的諸葛明月卻身著一襲鵝黃紗裙半臥在美人榻上，輕搖孔明扇，神情不出的嫵媚。
諸葛明月望向她悠悠道：“這黑臉子雖在我眼中膚色不過關，但貴在他性情直爽，心思單純，一把丈八蛇矛更是使得出神入化。若是你不願意去，我這就代替你去，到時候你……”
她不得不承認諸葛明月的激將法用得極好。“我去便是！”她紅著臉，打斷諸葛明月的話，轉而換上一襲勝雪白衣。
城東石橋邊，黑臉子瞅著站在他跟前以白紗覆麵的她皺眉問道：“喂，你是何人？”
她早就猜到他會這般。正值仲夏，她笑道：“女子姓夏，久仰公子大名。”
“哦。既然已經見到，你便回去罷。”
沒料到黑臉子竟會讓她走。她瞪大眼睛，突然拽住黑臉子變得僵硬的手。
“喂，你要做什麽？”
“跟我來。”
害怕黑臉子會掙脫，她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扼住他的手。
到了一處賣文房四寶的鋪子，她氣喘籲籲地看向臉色黑裏透紅的黑臉子：“若是你的草書能夠勝過我，我便不再纏著你。相反，若是我贏，今後你便必須應約前來見我。”
沒想到她會提這樣的要求，黑臉子好笑地應下。結果半柱香之後，看向桌上她所寫的草書，他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這日回到府上，諸葛明月聽她講述所發生的事情，不由搖著孔明扇開心地笑：“阿英，智也。”
後來，她便時常穿著白衣，麵覆白紗約黑臉子一起去大街上尋美食，去酒肆聽人書。聽到有關明月的部分，她總忍不住拍手稱讚，黑臉子便會不屑一聲冷哼。惹得她拿起桌上的竹箸便朝他腦袋敲去。而他總是任她敲，從不還手。
聽到書，她和黑臉子走在路上，突然一個醉漢徑直朝她身上撞來。還好她反應夠快，側身躲開醉漢。見她神情緊張的護著麵紗，黑臉子笑道：“夏姑娘不必緊張。我這人重義，不看臉。就算你長得不盡如人意，我對你的態度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長得……不盡如人意。她聞言抽了抽嘴角，水盈的杏眸中閃過一抹
她以為自己可以這般長長久久的欺騙黑臉子下去，卻不想出征在外的黑臉子竟被敵軍所擒。
“阿英，莫急。我定會想辦法救他回來。”
“如今黑臉子遠在千裏之外，你要如何用計救他！”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諸葛明月長眉緊蹙，攥著孔明扇：“阿英，以如今的局勢我必須留在主公身邊，護主公周全。黑臉子被擒我自會想辦法，我不允你擅自去救他。”
諸葛明月罷便將她反鎖在屋中，甚至連窗戶都命人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