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清展一片空白的腦海終於有了反應。
他死死地盯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人,這三年來的種種浮現在眼前。
初見她時,她明明站在宴會不起眼的角落,明明穿著再普通不過的禮服,可偏偏攫取了他的視線。那是第一次,或許也會是唯一一次,有女孩子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印記。
再見她時是在校園,她明明正在被所有人議論攻擊,明明處於四面楚歌的劣勢,卻是不慌不忙,那雙眼睛更是明亮如同夜幕星辰,彷彿無論發生什麼,也不會熄滅裡面的光。
殺青宴上,她喝醉了酒。邁巴赫里昏暗的燈光下,她睜大了那雙漂亮的眼睛,表情無辜地看著他。還天真地問他,他的嘴唇看起來很好吃,能不能讓她嘗一嘗。
諾獎領獎台上的她,抬首挺胸,堂堂正正地告訴全世界,她來自中國,贏得了不同膚色、來自不同國家的人的承認和掌聲。自信的模樣,彷彿世界上所有的光,都在這刻披在了她的肩膀。
暖黃的路燈下,她為那對農民夫婦感到難過,嘆息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不公,描述著想象中溫暖、美好的理想世界。好看的側臉逆著光,美得是那樣不真實。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變成了追隨陽光的葵花,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只想永永遠遠地陪在這個女孩子身邊,成為她最堅實的依靠,在她需要的時候,為她遮風擋雨。 ……
那些記憶中的畫面,走馬燈式在眼前不斷閃過。最後,凝聚成了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明麗的臉。
那個他想要守護一輩子的女孩子,微笑著看他,輕聲道。
「清展哥哥。」
季清展抑制不住地渾身發起了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邁起僵硬的步子,向前一步步走去。
距離還有最後三米的時候,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跪倒在了泥地里,雨中濺起了一片髒兮兮的水花。
他沒有停下。
用手扒著面前的泥土,手腳並用地向前挪去。
手臂上的傷因為用力而撕裂得更大,往外汩汩地流著鮮血,連心十指也被石頭和泥沙摩擦得傷痕纍纍。
但他不管不顧,眼裡只有不遠處的那個人。
三米……
兩米……
一米.……
終於到了。
季清展整個人被雨水澆得冰涼,卻抵不上心裡冷的萬分之一。
剛才小兮衝出去的時候,他為什麼沒有及時攔著她?明明他就在她的身邊,為什麼還會讓她陷入危險的境地?他來到這裡明明是為了她,可為什麼會讓事情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小兮……
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季清展顫抖著伸出了手。
卻是停在半空里,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
想到即將見到的畫面,他的五臟六腑就像被無數把鋒利的刀子狠命刮著,痛到不能呼吸。
小兮……小兮……
他終於再次動作。
滴血的手指顫抖著撥開了凌亂的髮絲,露出了後面的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