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毒聖
當霧刹門掌門丹乾子，帶領三個弟子前往毒聖住所時，他也派人把存放在霧刹門的關於記載雲國曆史的《蠻荒遺書》帶給了雲王李子胥。
李子胥收到了《蠻荒遺書》，滿懷好奇地打開，卻是失落至極——書上的文字根本不是他所能認識的。他立刻召集雲國國內的學士，讓他們來翻譯書上的文字，然而那些學富五車的人，沒有一個能夠看懂書上的內容，隻有一個滿頭白發的人，記得這文字應該是上古時期的文字，也就是說，這會是人類最早的文字。而人類誕生以來已經經過了三千年，在三千年裏，文字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換句話說，能夠知道書中內容的人，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
在城裏還有唯一一個霧刹門的人，便是賽廚神。他知道雲王正在為翻譯《蠻荒遺書》犯難，忽然想到了有一位從雲國走出的大書法家，被世人稱之為“書聖”。那位書聖博覽群書，知曉各種稀少文字，或許他能夠翻譯書裏的內容。正好，雲王廣下招賢令，尋找驅魔人，書聖正是他們需要的人才。賽廚神便把尋找書聖的信息帶給了在邊疆外的同門弟子，讓他們趕緊去尋找書聖。
書聖距離九峰山爭奪淬火珠失敗之後，就又在人間遊曆了，要想找到他，一時半會還找不到。而丹乾子那邊，他是知道毒聖所在的位置的，因為毒聖也一直在霧刹門的監視之下。很快，他們便來到雲國西南部一個偏僻的山村裏，那裏便是毒聖庫爾克黑蠍生活隱居的地方。
在這片此起彼伏的大山裏，其實隱藏著一條通往雍國的密道。毒聖黑蠍是蠱毒教的教主，而他們門派的位置，就在山的另一邊。這條密道也是曆代蠱毒教教主才知曉的，使用它的時候，也是意味著自己的生存出現了情況。當時，毒劍穆如先是黑蠍重點培養對象，也是他的殺手鐧，讓他在雍國大殺四方，所向披靡。穆如先身體裏一直飼養著蠱蟲，那些蠱蟲都受他的控製，所以穆如先對他不會有反抗之心。然而，在穆如先遇見劍聖，然後在遇到醫聖之後，情況就發生改變了。
醫聖華回春通過自己的醫術，削弱了穆如先體內的蠱蟲，減弱了蠱蟲對他的控製。蠱蟲已經和穆如先的五髒六腑共生了，所以醫聖沒有根治的辦法，除非把穆如先整個身體都換了。如果真這麽做，穆如先也再也無法使用毒劍的能力了。
穆如先被醫聖醫治之後，重返蠱毒教，為的就是複仇。他在蠱毒教無人能擋，把蠱毒教的教眾殺得精光，隻剩下庫爾克黑蠍一個人。當黑蠍吹響控製蠱蟲的笛子，而穆如先沒有出現反應時，黑蠍就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毒聖為了培養穆如先，從小就用各種毒藥毒蟲喂養他，還讓年幼的他整天泡在毒水裏。毒聖使用的任何招式，對穆如先而言都是先天免疫的，不會有任何作用。黔驢技窮之下，黑蠍便隻能逃跑，利用密道逃到雲國來。逃走之前還被穆如先重傷，從密道逃到雲國之後暈倒在了山林裏，所幸被山裏的村民救活。那時，山寨裏的人還不知道他們救起了一個大毒物，這個大毒物過去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比毒蠍還要毒。
仇孤影便是生活在這個山寨裏的人，寨子名叫塔塔寨。當他在山寨裏看見村民把一個外地人抬進了村子裏，同時還發現這個人身體幾乎是病毒纏身的狀態，隻是那些毒對他好像沒有副作用。仇孤影出了寨子去呼叫霧刹門的掌門丹乾子前來查看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人。就在仇孤影剛離開村寨，毒聖黑蠍就醒了。
黑蠍醒後，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猜測自己應該在雲國的深山裏，穆如先是不可能追來了。村子裏的人很熱情，見他受傷，先是給他上藥，然後操著一個別扭的話音跟他說他體內含有太多的慢性毒和蠱蟲了，他們可以幫忙祛毒。
那時候黑蠍笑了，笑這群人的無知。他內體的毒和蠱蟲，都是他千辛萬苦栽培，特意放進自己的身體裏的，沒有辦法可以從他體內驅除。而且，黑蠍和穆如先也是很相似，他的血液裏也有毒。當村民為他療傷，接觸了毒血之後，大概很快就會一命嗚呼了。雖然是村民救了他，但是蠍子是不會有感恩的心的。在蠱毒教那麽多年，無情和冷血是他唯一學會的事情。
事實卻讓他很意外，那就救助他的村民，和他密切接觸過後，居然沒有一個中毒的。黑蠍好奇地問村民，為什麽他們都沒有中毒？村民告訴他，這個山裏毒蟲毒蛇遍地都是，還有很多植物和蘑菇都是有毒的。生活在這種環境裏數百年，他們已經養成了能夠辨別各類毒物，同時還懂得了以毒攻毒的方法。利用一種毒來牽製另一種毒，從而達到了醫治的目的。久而久之，他們的免疫力驚人，即使中毒了，他們也能迅速找到醫治的草藥。這群山裏的人，在庫爾克黑蠍的眼裏，仿佛各個都是醫生似的。
毒聖自己也是有遺憾，因為他聽聞醫聖的名號很久了，一直想和對方分出勝負，決出到底是醫術高超，還是毒藥更勝一籌。現在置身於深山老林裏，才發覺自己和世界的距離還很遠。
毒聖不會傷害到村民，也算是被村民的單純感染，決定留在這裏生活，同時潛心修學毒術。過了幾天，丹乾子便來到了塔塔寨，見到了已經和村民生活在一起的毒聖黑蠍。
黑蠍當時的年紀將近五十歲，臉上因為皮膚底下飼養著蠱蟲，所以有很多凹凸不平的皺紋。頭發發灰，看起來是年老滄桑。他已經扔了蠱毒教的衣服，換上了和當地村民一樣的服飾，剛剛和村民一同上山采摘食用菌，回到寨子裏便遇到了丹乾子。
毒聖聽說過霧刹門，但是也是第一次見到霧刹門的掌門。兩個掌門也是第一次相遇，一時間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是毒聖已經沒有了野心，至少他還認為自己學得不夠，沒有到東山再起的時候，便也是主動開口，向丹乾子訴說自己的過去。
一番訴說，丹乾子聽懂了來龍去脈，知道毒聖黑蠍是被門派裏的弟子滅了教派，逃到了這裏。如果黑蠍是個危險的人物，將來會對雲國產生威脅，丹乾子現在就可以下手，先除掉黑蠍。但是，黑蠍已經跟村子裏的人融入了，當丹乾子和黑蠍談話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側耳貼在木頭房子外麵偷聽。丹乾子要是在那個時候說除掉黑蠍，肯定會有很多人反對的。
黑蠍也是很識大體，他知道自己目前是無法東山再起的，這裏每一個村民都是他的老師，他不會傷害自己的老師。他也答應了丹乾子，自己既然生活在了雲國，受到雲國的恩澤，將來可以答應丹乾子一件事，為他赴湯蹈火，也算是還了雲國的一個恩情。不過他報答了恩情之後，就會離開這裏。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
丹乾子在仇孤影的帶領下走到了塔塔寨。這一路都不好走，到處是劇毒的毒蟲和不能用手觸摸的毒花，沒有仇孤影帶路，他們很難安全地走到村寨。一進村寨，一如既往的和平。道路不好，每個村子與國家的聯係也不是很緊湊，即使現在國家正處於一級戒備，但是這裏還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村子裏的人，還不知道幾天之後，就會有一隻魔族大軍要侵略這裏了。
仇孤影剛到村門口，見到了過去幾位熟悉的村民，立刻受到了熱烈的歡迎。村裏本來就人少，見到一個年輕人回來，哪怕跟自己沒有什麽親戚關係，都會感到很高興。寒暄之餘，仇孤影便問村民們黑蠍的位置，村民們告訴他，黑蠍在原來那個住所後的山裏種菜呢。
一代毒聖居然在種菜，也是讓霧刹門的人感歎時光真是可以磨平很多東西。毒聖要是已經像一個山野村夫一樣過上了安逸的生活，還會不會選擇和他們一起出山，去幫助國家對抗魔人呢？
他們來到了黑蠍居住的房子前，正準備往房子後麵的山裏走去，卻剛好碰見收菜回來的黑蠍。他的手裏還拿著一個高大的青菜，見到丹乾子，仿佛一瞬間明白了很多事情，招呼他們往屋子裏走。
黑蠍走進屋後，把手裏的青菜放在了灶台上，丹乾子等人緊隨其後走進了屋子。他們進屋之後，黑蠍便說道：“你們還沒吃飯吧？我先做飯，吃完再說。”
不識趣的犬夜說道：“我不吃素的，有肉嗎？”
一旁的九連環推了一下犬夜的腦袋，示意他多嘴。黑蠍卻笑道：“肉也是有的，是蝙蝠和蟾蜍，你們吃嗎？”
一聽到要吃蝙蝠和蟾蜍，犬夜自然沒有了胃口。他和掌門說自己上山找吃的，仇孤影勸他不要獨自上山，否則沒有命活著回來。他帶領犬夜和九連環去自己的老家吃飯，留下丹乾子和黑蠍獨自留在那裏。
黑蠍燒好飯菜之後，和丹乾子一起坐在桌子上，沒有說話，各自吃了起來。吃好飯菜之後，黑蠍收拾好盤子，端來一壺茶，給丹乾子倒上了一杯，像一個天倫之樂的老人，怡然自得。丹乾子在喝之前，毒聖還對他說道：“那茶是用毒沾葉泡的，和一口身體會奇癢難耐，多喝幾口會身體各處長出膿瘡，你還敢喝嗎？”
丹乾子看了一眼輩子裏的茶，沒有過多思索，品嚐了一口，然後張開了嘴，長歎一聲：“好茶！”
黑蠍大笑，隨後自己也喝了一口。丹乾子便說：“你敢給人喝的茶，自然不會是有毒的茶。”
黑蠍放下手裏的茶杯，說道：“本來是有毒的，但是在水裏加入一點玲瓏草的花瓣，就可以把毒沾葉的毒給中和了。玲瓏草也是一種毒藥，卻偏偏和毒沾葉屬性中和，真是奇妙。”二人相視一笑，黑蠍也明白接下來要跟丹乾子談正題了，也就先入為主，直接問道：“說吧，要我幫什麽忙？”
丹乾子放下手中的茶杯，心中有一絲不忍。現在的黑蠍，再也沒有當時他們相見那麽有煞氣了，已經煥然一新，脫胎換骨，成了一個地道的山野村夫。現在要黑蠍重操舊業，幫助雲王擊退魔族，還是有點於心不忍。但是國家的安危為重，他還是張開了嘴。
“八天之後，魔人要進攻這裏了。”
一聽見魔人，毒聖黑蠍正準備拿起茶杯的手又重新放下了。魔人，是已經在大地上消失了很久的名字了，既熟悉又陌生。多年以前，黑蠍曾經答應過丹乾子，會幫他做一件事，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是要他對付魔人。他無法想象魔人為什麽要進攻這塊不毛之地。這裏沒有過多的平原，能夠種植的土地稀少，山林裏到處是毒蟲和毒草，對比雍國和雲國，雍國沒有得天獨厚的資源，但是如果不考慮水資源，雍國人民的水平其實還是高於這裏的。
黑蠍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不可一世的毒聖，也不是蠱毒教的教主了，甚至有點喜歡上了這裏。在丹乾子說出請求之後，房間裏是一片寂靜。沒過一會，一個村民走了進來，原來是他家的雞下蛋了，特意拿了一個給黑蠍。黑蠍很高興地接過雞蛋，然後把雞蛋放進了一個空碗裏。他站在灶台上，沒有回頭，背對著丹乾子說道：“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換一件衣服，然後把以前用的東西都找出來。”
丹乾子起身，離開了屋子。毒聖一個人站在空闊的屋子裏，心情難以平靜。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從自己的床底下拿出了一個木箱。木箱裏，存放著他身為蠱毒教教主的衣服。